..續本文上一頁問題進行了討論、研究。佛教中所謂的性實際就是本體的代名詞。在佛教的部派時期,各派對本體的認識各不相同,有的認爲是“有”,有的認爲是“空”,而龍樹菩薩獨自以緣起的理論提出了性空的觀點。這一觀點把佛教的兩大觀點——緣起與空緊緊聯系在一起了,這條紐帶就是性。這即是對緣起理論的深化,也是對空賦予的新意。
空對佛教來說是一個重要的名詞,幾乎可說是無空不成佛,世人有時直呼佛門爲空門,由此即可見一斑。佛教賦予空的含義也是層層深入、不斷變化的,它同緣起一樣也有一個發展過程,我們要准確、真實地了解緣起性空的內涵,就有必要對空義加以必要的追述。
空與有相對,是空無、空虛、無一物存在的意思。佛教最初的空見同緣起一樣,來自對自然界的觀察與體悟,這就是無常之空。我們在《雜阿含》第一經就可看到這樣的句子:
當觀色無常,如是觀者,則爲正觀,…如觀無常、苦、空、非我亦複如是。
在佛陀的傳記中也說佛是遊曆四城見生、老、病、死等苦而感悟世間無常之道才出家的,由此可看出佛教的原始空義直接來源于佛陀對世間無常的感悟。自然界的花開花落、日推月移、暑往寒來、枯葉飄零、流水東逝,直至人的病疾老衰、橫死暴亡、朝存夕逝,無不處處透露著世事無常還歸消亡、空寂的道理。從這無常的變化中體現出來的就是空義,佛陀最先悟出了空的真理,便演說空的教義來對治衆生心中對有的執著。如果衆生不能體悟到這無常之空,就不會獲得解脫,永遠輪回于生死中。空與緣起並不相悖,實際這種無常之空就是緣起的一半,即:此有故彼有,此滅故彼滅。從事物滅無的過程來看,他們是相通的。
無常只是六識所觀察到的一種現象,龍樹的性空學把對空的認識從現象提升到了本質,並且,他還用佛教的另一大理論——緣起,來闡釋本性空。
當我們聽到佛陀用緣起來闡釋世界萬物之間的關系與萬物的生起時,也會對某一單個的事物産生疑問,譬如:一粒種子的發芽成長需要衆多因緣,是我們能看到的。那麼,單就這粒種子它還是不是緣起的呢?我們平常看到的種子它好象是獨自存在的,與別的條件不大相幹。但是它本身的組成是單一的我體呢,還是衆緣的合成體呢?實際這些看法即是對本體的追尋。我們現在日常生活中還不時有人問難:我們看到的是雞生蛋,蛋又生雞,究竟是蛋生了雞還是雞生了蛋?人們往往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也體現了人們對世界本源,即第一因的一種朦胧認識。龍樹菩薩直截了當地對此作了回答:緣起性空。事物是緣起的,是沒有自性的。所謂的自性就是本源的性質,它是自己如此,也是本來如此的,是不依緣而存在,不依緣而生起的,所以自性就一定是空的,這就是緣起性空。這是在對萬物的探尋中得出的正確結果。譬如一粒種子,我們如果不假思索與分析,單憑從感覺它的存在這方面講,它似乎是獨立存在的,是不待外緣的,可是我們仔細分析思考一下,就會發現一粒種子的存在也是離不開許多外在條件的。第一,要有適宜的溫度,溫度過高它會燒毀,溫度過低它會凍壞。第二,還得幹燥與通風的環境,不然它就會腐爛。第叁,它得依靠一個保存放置它的空間與地方,如沒有空間與地方,它將存在于何處?從種子依存的這些條件,我們可以看出,種子沒有獨立存在的實體,它的存在是依緣的,所以它是緣起的。另外我們還可以直接通過分析種子的內在物質而得出它是緣起的,是性空的。莊子曾說過:“一尺之木,日取其半,終古不盡”。他是說拿一塊木頭,一半一半地分下去,直到萬古也分不完。這是對物體進行的一種理論剖析。如果仔細思考,這種事情在理論上是成立的。拿一粒種子來說,我們可以采取同樣的辦法,一直將它分下去,這樣就可得知它只不過是由無量的微粒組合成的,根本沒有一個實在的不變的,不可分的本體。現代科學的顯微學也證明了這種觀點的正確:物質是由分子構成的,分子又是由原子構成的,原子又是由電子構成的,隨著科學的進步,研究的發展,還會一層一層地分下去,這就好比剝洋蔥皮一樣,層層無盡,一層覆一層,無有一個盡頭。《唯識二十頌》上也說:
“以彼境非一,亦非多極微,又非和合等。極微不成故,極微與六合,一應成六分,若與六同處,聚應如極微。”
它詳細地分析了極微的不存在,從而否定了自性的存在。對于精神實體之我同樣也是緣起的,是性空的。他只不過是色、受、想、行、識五蘊的聚合體而已,離開了五蘊,並沒有一個實在的我,所謂的我只是通過五蘊表現出來的假我。
性空是當體即空,當下即空,它與事物之成、住、壞、空之空是有差別的。緣起是用來解釋、分析、成立性空的理論,這是爲了讓人理解,接受性空的方便教化。龍樹菩薩時代,部派衆立,異說紛纭,如大衆部主張:叁世實有,法體恒有;外道則相信梵天神我的存在,世上一切萬物皆是神的創造。龍樹菩薩正是爲了破斥這些異見邪說,而成立性空說,對此實有說進行破斥,引其歸于正知正見。
四“叁是偈”的假名思想
“叁是偈”的第叁句是:亦爲是假名。假名即假有,妙有的意思。這是“叁是偈”思想的更深一個層次。從緣起到性空,再到妙有,假名的提出,是對空的辯證思維。空與有本是對立的一組概念,龍樹菩薩通過假名體現出妙有,從而將有同空有機地結合統一起來,避免了矛盾的産生。空是自性空,有是緣起有,緣起有的事物一定是自性空,如果自性不空,那麼它就違背緣起有的真理,所以緣起有必定是自性空。因爲緣起有是自性空,所以緣起有是假名的有,而不是真有,自性空是緣起有,因此自性空是假名的空,而不是一無所有的虛空。
在禅宗裏有一個故事很能說明空有之間的關系。達摩初祖在來華拜見梁武帝後,由于話不投機,便辭別武帝向中州遊曆。有一天他遇到一位漢僧在大談佛法空理說:“我空,法空,五蘊皆空,所以世上萬物都是空無的,都是一無所有的”。他旁邊有許多人都聽得入神,他非常得意。這時他看到了達摩祖師站在一邊,便想借機炫耀一下,于是問:“聽說大師是從天竺來華,天竺是我佛誕生之地,想必大師一定精通佛理吧,請問大師,我剛才講的一番道理如何?”達摩大師並不言語,只是走上前去敲了敲他的頭,問道:“痛嗎?”衆人以爲大師無理便一同喝斥,但那位僧人只是愣了愣就翻身倒地而拜。過後衆人問他,大師究竟傳了什麼法給他,他卻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位僧人當初大談空道,只是人雲亦雲,並未領悟空之真實含義,直至達摩祖師敲頭點化,他才恍然大悟。.其實,他當時體悟到的只不過是妙有而已,因爲人感受到的疼痛是真實的,並非虛無的,這就是空而不空的玄妙之境.。當然這種境界是要悟性很高的人才能領悟到的。通過對這件事的敘述,我相信,應該對我們體悟空有之理是大有裨益的。
世界萬物是緣起有的,故是妙有。當因緣聚合時,便生起種種事物,這種種事物在世上是客觀存在的,它是因緣而生起的,是妙有。但這種種事物是無常的,因緣有聚就有散,有起就有滅,任何東西都會走向成、住、壞、空之道。當因緣離散、空滅的時候,這些顯現、存在于世間的萬物也就不再存在,因而它是無常的,不永恒的,變易的,所以這些事物是自性空的,不是實有的。非實有即是假有,沒有實在性,便是自性空的。這就是緣起不礙性空,性空不礙緣起。從世上的語言文字,名稱來看,也都是假名施設,是人爲安立的,是約定俗成的,這些都是爲了方便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它根本就沒有一個實在性,是假有的,是自性空的。如《肇論。不真空論》中言:
“夫以名求物,物無當名之實;以物求名,名無得物之功,物無當
名之實,非物也,名無得物之功,非名也。是以名不當實,實不當名,
名實無當,萬物安在。故《中觀》雲:物無彼此而人以此爲此,以彼爲
彼;彼亦以此爲彼,以彼爲此,此彼莫定乎一名,而惑者懷必然之志。
然則彼此初非有,惑者初非無,既悟彼此之非有,有何物而可有哉,故
知萬物非真,假號久矣,是以成具立強之文”。
在這一段文中詳細具體地論述了假的含義。再舉一個例:比如“書本”這個詞,他的字體形式與人們賦予它的讀音並不能與真正的書本等同,它只是一個音節,只是一個結構並不複雜的字體,而我們用的實在的書本是一種物體,是由紙張、文字、圖片等裝訂在一起的一種實實在在的物體。我們在發書本這個音節,看到書本這個詞時,才會聯想到書本那個實體。讀音與文字只在我們的交流與認識上起一個媒介、橋梁的作用,並不能等同原事物,所以這只是人們的一種假名施設,並沒有實在性。
龍樹菩薩說假名有,也是爲了教化衆生的需要。因爲衆生多半根機遲鈍,悟性不高,與其說性空時,他便以爲一切皆空,最後連道德也不要了,戒律也不要了,好事不做了,道也不修了,一切順其自然,因爲一切皆空嘛!既然一切皆空,哪裏還有什麼善惡美醜,凡聖之別呢?與其說緣起有時,便又會認爲一切皆實有,産生我有法有之後就會更進一步追逐我的房子、我的老婆、我的銀錢等等,于是就墮入邪知邪見離佛道越來越遠。菩薩慈悲,爲了這些邪見衆生免墮于惡空、頑空、我有、法有之見,所以又說假名有之教來化度他們。這種說法稱爲以二谛說法。《中論》二十四中說:
“諸佛依二谛,爲衆生說法。
一以世俗谛,二第一義谛。
若人不能知,分別于二谛。
則于深佛法,不知真實義”。
谛爲真實,二谛即兩種真實。有與空是一重二谛,有爲世俗谛,空爲第一義谛。有是針對世俗間的真實,而空是相對的真實。對世俗來講,空則是真實的,有則爲幻有,不真實。龍樹菩薩提出二谛說法,是說法的需要,要打破衆生的執見,必須對執空者說有,對執…
《龍樹菩薩“叁是偈”思想淺探(宏開)》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