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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道一的禅法宗旨與求證方法(蘇樹華)

  馬祖道一的禅法宗旨與求證方法

  編輯:蘇樹華

  來源:閩南佛學

  內容提要:“即心即佛”是禅宗的根本宗旨,亦是馬祖道一禅法的根本立場。馬祖道一的“非心非佛”之說,並不是他“即心即佛”之說的自相矛盾語,他只是要借“非心非佛”之說截斷學人對“即心即佛”的理路解會,令學人親證“即心即佛”語句的真實所指。馬祖道一在修行觀上,並不是一個“不修論”者,他的“道不用修,若言修得,修成還壞”,是從本體論立場上來說的,若從作用論上來說,種種習氣,不除而不去,種種智慧,不學而不能,故不可不修。在馬祖道一的禅機問答中,他的教法理路,實無固定模式可尋,然而,于變化多端中有宗旨,禅宗智慧在馬祖道一的禅機問答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關鍵詞:佛 禅 馬祖

  根據研究的對象和研究所要達到的目的的不同,可以把中國佛學的研究方法分爲兩大類,一是對曆史事實的研究,亦即以主觀邏輯的方式再現客觀的曆史邏輯,以使人們正確地認識人類自我發展的曆史。這其中又包括兩方面,第一,對客觀曆史事實的研究,譬如對曆史事件的考察與陳述。第二,對主觀曆史事實的研究,譬如對思想家的思維理路的考察與陳述。二是對精神境界的研究,亦即以精神修養的方式體察曆史文化中所蘊涵的精神境界,以使人類自身以更高的精神境界展開進一步的發展。曆史事實研究和精神境界研究,這兩種研究方式可以互補互利,而不能相互代替。對精神境界的研究,要靠“同樣體會到”的方法進行研究,否則,猶如未吃過梨子而與人商討梨子的味道一樣,雖說得天花亂墜亦盡是猜測思維。我們研究“馬祖道一的禅法宗旨與求證方法”這一課題,主要是采用精神境界研究法,同時亦借鑒考據學的研究成果,力圖深入馬祖道一的精神境界,如實地考察與陳述慧學意義上的馬祖禅法。

  一、馬祖道一的悟道因緣

  馬祖道一遇其師懷讓時,已有相當的經學和禅定基礎,但仍未明心見性。此時的馬祖道一,在禅定功夫上只處于一種心靜如水的境界,根本未悟入大乘般若智慧之定。唐開元中習禅定于衡嶽傳法院,懷讓禅師來到傳法院,見道一精進用功,具可造之氣象,便設機教化,由是因緣,馬祖悟道。《景德傳燈錄》、《五燈會元》、《指月錄》等禅史名著中,均記載有馬祖道一的這段悟道因緣:

  開元中,有沙門道一住傳法院,常日坐禅,師(懷讓)知是法器,往問曰:大德坐禅圖什麼?評:天下人誰不知出家人一切作爲皆圖作佛?懷讓明知故問,只爲設機教化。

  一(指道一)曰:圖作佛。評:道一照實而答,正入懷讓所設之機。正是因爲有道一坐禅“圖作佛”的回答,所以才有懷讓“磨磚既不成鏡,坐禅豈得成佛”的教化,救道一出離黑山背後。

  因此,懷讓取一磚與石上磨,擬以磨磚之聲破道一小乘定境。道一此時的定境,只是一種與動靜相對的靜相,而不是般若家所說的那種活活潑潑的動靜一如。磨磚之聲,對于馬祖道一此時的定境來說,自然不是一個美妙的法相,故入定不得,起而相問:

  一曰:磨磚做什麼?評:“境緣無好醜,好醜起于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磨磚之聲,不別風聲鳥語,皆法音之流布,演唱諸佛第一義谛。可惜,此時的道一于諸聲相有取舍,不曾識得這第一義谛。

  師曰:磨作鏡。評:世人皆知,磨磚不能成鏡,而懷讓偏偏以“磨磚成鏡”荒謬之說引道一步步深入。道一亦真是個誠實認真的人,具傻乎乎尋根究源的品質。若不具如此憨厚質地,實難開般若之智。由是之故,道一有下問:

  一曰:磨磚豈得成鏡曰?評:這是誠實人的疑問,而不是聰明人的“磨磚根本不能成鏡”的否定式反問。

  師曰:磨磚既不得成鏡,坐禅豈得成佛耶?評:天下人皆知坐禅修行是出家人的本分事,今聞人說坐禅不得成佛,真是晴天霹雳,令人防不勝防。假若道一以僧人的知見行事,憤然起座,轉身便走,已屬客氣,然而,道一老實本分不疑人,故有道一以下如是請求。

  一曰;如何即是?評:只此一問,才有懷讓以下當機開示。

  師曰:如牛駕車,車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評;這是以牛駕車喻修行,牛喻心地,車喻身體,就修行而論,實在是應從心地上起修,拘身是無益的。

  一無對。評:面對“打車即是,打牛即是”的問話,若就道理上來講,自是打牛而不是打車,然就實際修行而論,究竟應該如何,此時在馬祖道一那裏並未明白,故無對。

  師又曰:汝爲學坐禅、爲學坐佛?若學坐禅,禅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于無住法,不應取舍。若學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

  道一爲人樸實,唯求作佛,心無旁務,蒙懷讓施以當機開示,心意超然,頓悟實相。道一悟道後,又隨師十載,做悟後漸修功夫。《楞嚴經》雲:“理屬頓悟,乘悟並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禅宗悟後的修行,不拘于形式,而是在日常行住坐臥之中做心地上的綿密保護工夫,非同證同行之人而難之曉。馬祖道一悟道之後,又隨師十載鍛煉,這正說明禅宗悟後也是要修行的。本體之事,頓悟而得,而非一點一點地漸悟而成。然而,漸除習氣,增長智慧,非一蹴而就,猶嬰孩初生,雖屬人類,然其體力智力非一時具足,需漸漸保養而成。

  從懷讓的教化方式和道一的悟道因緣中已經顯現出了後期禅宗的端倪。

  第一,禅師對後學的教化,用暗示而不用直說。不直說坐禅不得成佛,而是以磨磚不得成鏡暗示坐禅不得成佛;不直說“心地法門,拘身無益”,而是以“車若不行,打牛還是打車”相問。這種暗示而不直說的教化方式,對于有相當經學與禅定前定的馬祖道一來說,如此教法是當機的,然而,後期禅宗將此“不直說”變成了“不著邊際的人前賣弄”,遂失去了六祖惠能娓娓道來的教化禅風。譬如:

  僧問:“如何是接初機的句?”

  師曰:“汝是行教僧。”

  曰:“如何是辨衲僧的句?”

  師曰:“西方日出卯。”

  曰:“如何是正令行的句?”

  師曰:“千裏持來呈舊面。”

  曰:“如何是立乾坤的句?”

  師曰:“北俱廬州長粳米,食者無貪亦無嗔。”乃曰:“將此四轉語驗天下衲僧,才見你出來驗得了也。”

  從此答案中,仔細品來,卻有一種人迷我悟的得意洋洋潛伏其中。這種得意洋洋,嚴格說來,亦是當除之傲慢。

  第二,師徒之間不再以經典印心,而是以祖師開示印心,這樣就使後人忽視了經典的學習。這種依師不依教的作風,漸漸就演變成了“拭疣紙”之說,漸漸發展成了輕視經教與漸修的後期禅宗的家風,此風漸盛,家業漸敗。當此等“拭疣紙”“喝佛罵祖”的禅師語錄流行于世時,自然就造成了對經典學習與研究的忽視。後期禅宗,忽視了悟前的經典教育和禅定次第,忽視了悟後的老實本分。所以,才使得後期禅宗一失當年的威風。禅宗發展到這種地步,有志于振興佛教者,便出來倡導禅淨雙修,以救後期禅宗的漸衰趨勢。

  二、即心即佛與非心非佛

  六祖惠能以下分出叁系,一是荷澤神會,二是青原行思,叁是南嶽懷讓。南嶽懷讓一系中,馬祖道一是一個承前啓後的最重要的人物,南嶽懷讓一系,正是靠著馬祖道一這一員大將威音一喝自古今的。馬祖有“即心即佛”的言句,亦有“非心非佛”的言句。此兩句以常情來看,自然是自相矛盾,然在禅者的眼裏,卻是同歸一趣的了義語。

  (一)即心即佛

  禅宗宗旨,意在當下——清淨無染的覺性。此覺性“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本來如此天然佛。馬祖道一從南嶽懷讓處悟得此根本大事之後,隨師十載,鉗錘鍛煉。後來,獨化一方,廣開教化,未離“即心即佛”的宗旨。

  一日,馬祖上堂雲:

  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達摩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躬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文,以印衆生心地,恐汝顛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經》雲:佛語心爲宗,無門爲法門。又雲: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佛,佛外無心。故叁界唯心,森羅萬象,一法之所印。

  馬祖這段話的意思也就是說:每個人都要有個正確的知見,首先在知見上將“自心是佛”“心外無佛”確定下來,打消心佛有二的觀念。自家的方寸自家不料理,誰又能與之料理,若向外求佛,便是抛家舍業癡狂外走的人。在經典上,方便立“叁十二相,八十種好”,那只是接引初機,黃葉止啼、叁車玩具而已,一時之權教,歸至釋迦佛教之極處,唯在自心,更無別處作歸依,所以說“佛語心爲宗”。達摩大師來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照實而說,實無一法可傳,只是啓發人們自悟自心。心本來是佛,是人人本有的,不是達摩傳給的,只是人們著于事相未曾悟得,故有達摩及曆代祖師出來說破此事。自心即是本法,亦即母法,能起種種作用,見聞覺知,起心動念,乃至于運水搬柴等等,無量無邊之法,皆依自心而生生不息。自心是本法,若更向外求,便是馬祖語大珠:“自家寶藏不顧,抛家散走作什麼?我這裏一法亦無,求什麼佛法?”截斷外求之路,令識自家寶藏,這是禅宗的根本教法和歸宗意趣。

  佛法的最初之教,最初之行,是比較繁瑣的,種種法相、種種教理、種種儀軌、種種偶像等全套在學人身上,學人若肯于從這個繁瑣處實踐下去,漸漸行進,自然歸于當下的至簡至易——具足一切妙用的自性清淨心,除此自性清淨心處,更無別處可歸。禅宗六祖惠能大師在于人受叁歸依戒時開示說:

  勸善知識,歸依自性叁寶,佛者,覺也。法者,正也。僧者,淨也。自心歸依覺,邪迷不生,少欲知足,能離財色,名兩足尊。自心歸依正,念念無邪見,以無邪見故,即無人我貢高貪愛執著,名離欲尊。自心歸依淨,一切塵勞愛欲境界,自心皆不染著,名衆中尊。若修此行,是自歸依。凡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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