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那、不見阿陀那識;不見阿賴耶、不見阿賴耶識;不見積集、不見心;不見眼色及眼識、不見耳聲及耳識、不見鼻香及鼻識、不見舌味及舌識、不見身觸及身識、不見意法及意識,是名勝義善巧菩薩。
不見色聲香味觸,在我們于上節引用的偈頌中,即說爲“知本無所有,即證知唯識;由證唯識故,知無一切境”。不見諸識,即說爲“複由證無境,知唯識亦無”。如是即爲“悟入無二取”。
由此可知,《入楞伽經》、《解深密經》、《密嚴經》等說唯識,目的不在成立諸識,實在是爲了成立一個遣除遍計自性相的觀修次第,此即——一、悟入唯識;二、現證唯識無境;叁、知唯識亦無;四、悟入無二取(這即是轉依的四正加行,下來當說)。
這也即是說,遍計(分別)源于二取,若無二取,便自然不成遍計,如是即悟入無分別。
那麼,依他自性相跟心識又有甚麼關系呢?唯識學認爲,依他自性相本與識無關,可是人卻從來不認識依他自性相,唯由遍計才能認識它的似顯現。《成唯識論》說爲——
實無外境,唯有內識似外境生。[注40]
所謂“實無外境”,即是外境的依他自性相實無自性;所謂“唯有內識似外境生”,即是依他自性相在內識上的似顯現(世親在《叁自性判定》則名之爲“似所相”)。
在這樣的分析上,《成唯識論》便說修道上菩薩的修習如是——
由數修習無分別智,斷本識(阿賴耶識)中二障粗重(每地菩薩都有二障一粗重),故能轉舍依他起上遍計所執,及能轉得依他起中圓成實性。[注41]
因此,“唯識”所對治的便只是依他自性相上的遍計自性相,依他自性相是客觀的存在,所以不須對治。若說它跟識有關,只是因爲內識對它執取爲遍計,此實與彌勒瑜伽行相同。
所以可以這樣說,彌勒瑜伽行說唯識,目的並不在于詳細分析種種心與心所的運作,而是建立一個道上所依的基礎,令行者得以悟入無分別。至于陳那的建立,則另有目的,不必以爲他的建立與瑜伽行有必然的關系。
談到這裏,便可以一說根據唯識而成立的轉依“四正加行”了。
《辨法法性論》說有關轉依的瑜伽行修學,共有叁種:一者、離相四加行;二者、四種加行悟入;叁者、四正加行。此中唯四正加行是依唯識爲道的修證。
今先略說前二種。
離相四加行是:離所對治、離能對治、離真如、離能證智相。頌雲——
離相悟入由四種 離所對治及能治
真如及能證智相 如其次第永斷離
粗中細及長隨逐[注42]
世親說:離所對治相者,例如永離“貪”等相,此爲粗;離能對治相者,例如“不愛”能對治貪,永離“不愛”,此爲中;離真如相者,即永斷執持“此爲真如”等作意相,此爲細;離能證智相者,此即斷除諸地修習所證知相,亦即斷除諸地修道果,此爲長時隨逐。
此所謂離,實即次第超越。若配合地道,則前二種爲地前;後二種通初至十地。
四種加行悟入,前叁種大致上即依離相四加行來作分別。一者、前二種離相加行,稱爲抉擇位,攝資糧道與加行道;二者、見道上觸證真如,名觸證位。行者于此位上須離真如相,才能入二地;叁者、修道上由二至十地,名隨憶念位,亦即修證離真如相及離證智相。至于第四種,則是佛地上任運功德事業,名爲智體性位。此時已究竟離相,是故不在離相四加行之內。
然而上來所說,到底具體如何修習呢?這便是四正加行了。
我們先解釋一下何謂“正加行”。
瑜伽行將無學道以前的修學,一律稱爲“加行”,意思是指種種瑜伽行修學無非都只是爲修“正行”打下基礎。到了無學道上的無間道,亦即成佛以前的修證(如金剛喻定、第四灌頂智),然後才能稱爲正行。
所以甯瑪派修習大圓滿法,亦只有四種加行教授,名爲外加行、內加行、密加行、密密加行,所修內容雖然跟四正加行不盡相同,但意趣則實無異。學者于密密加行之後,上師便無任何觀修可教,唯予學者以“直指教授”,這直指便即是指導學者如何直入正行。
這些加行法,由于有具體的觀修可依,是故便稱爲“正加行”,跟離相四加行及悟入四加行作分別。
四正加行是:一者、有得加行;二者、無得加行;叁者、有得無得加行;四者、無得有得加行。
這裏的所謂“得”,是指觀修時的心識境界。內識領受之爲有,即是“有得”;內識領受之爲無,即是“無得”(無所得)。
下來,我們且依世親的解釋,一說這四正加行——
一、有得加行。世親說:“即謂有得而唯識”。這即是悟入唯識,但卻未現證“唯識無境”。所謂有得,即知外境唯依識而有。
二、無得加行。世親說:“謂外境無得”。這即是現證“唯識無境”。行者現證一切外境無非皆依心識,“唯有心識似外境生”。所謂無得,即現證外境無所得。
叁、有得無得加行。世親說:“謂若外境無有,內識亦應無得。蓋若無所了別[之外境],則能了別[之內識]亦應無有。”這即是“複由證無境,知唯識亦無”。行者的有得,是現證外境空性,此現證爲有得;隨後現證內識無所有,即是無得,所以名爲有得無得。
四、無得有得加行。世親說:“謂因二取無得故,則可得[現證]無二取。”這即是“悟入無二取”。所謂無得,即指無二取可得;所謂有得,即指得“無二取”此現證。
由四正加行的修學,我們就可以明白前引《辨法法性論》有關唯識諸頌。
頌言,“知本無所有,即證知唯識”,所說的便是有得加行。
頌言,“由證唯識故,知無一切境”,所說的便是無得加行。
頌言,“複由證無境,知唯識亦無”,所說的即是有得無得加行。
頌言,“悟入無二取”即是無得有得加行。
接著的偈頌說——“無二取分別,是無分別智”。這即是中觀、瑜伽行、瑜伽行中觀叁宗的共許,所謂證空性,其實目的在于轉起無分別智,因爲必須于無分別中,一切法始得平等,由平等故,才能離諸障礙。
頌雲,“無境無所得,以彼一切相,由無得而現”,這裏說的便是離礙。無二取可得,即是心識的分別功能已轉起而爲無分別智。此又應知,無分別不是諸識泯滅,失去“分別”這種本能,只是心識中一切分別相都如水中月,隨起隨散;此于甯瑪派則喻爲于水面畫畫,無一筆可以停留于水面,這種心識行相,便即是頌文所說的“由無得而現”。這已經是可以說爲智境,再不是凡庸的識境。
釋尊于說修證時,建立“能相”、“所相”兩個名言,即正由于觀修行人可以“由無得而現”所緣境,這時的所緣境雖然仍是“所相”,但卻是由“能相”成立,不複由二取成立。這時候,能相便稱爲“法性能相”,這便即是真如。
所以,真如其實即是一個境界,這個境界,可以說它具有“如”性,但重要的卻不在性而在于相,如若不然,爲甚麼要叫它做“能相”呢?
法性能相的相,不可思議,因爲它是智境,所以只能由智覺認知(此如凡庸的識境,須由識覺來認知)。若落于文字語言,便只能說爲“無相”。這即是無分別智的境界、真如的境界、以如來藏爲性的境界。
由是《密嚴經》說——
賴耶即密嚴 妙體本清淨
無心亦無覺 光潔如真金[注43]
這時的阿賴耶識已不再成爲二取之所依,是故便不複如指環,唯見其無相,是故喻爲真金。所以,便即是轉分別而成無分別的如來藏,不受垢障。所謂“無心亦無覺”,即是無分別心、無識覺。
由此可知,將真如定義爲性,說真如是無爲法,不可能緣生有爲法,那實在是誤解了真如。彌勒于《辨法法性論》中已明說:“法性能相謂真如”,倘若不能緣生所相,又何以名爲能相?
或以爲法性能相只能以無爲法爲所相,那又是誤解。《密嚴經》說——
佛常密嚴住 像現從其國
住真而正受 隨緣衆像生[注44]
又說——
如來以因緣 莊嚴其果體
隨世之所應 種種皆明現[45]
這即是佛于密智境界中可落于因緣的邊際,緣生一切法,是名法性能相。這便即是法界的大樂,亦可說爲法身的大悲。倘若否定華嚴宗的真如緣起(亦名如來藏緣起),彌勒的教法便反成破壞,這絕不是陳那建立唯識今學的用心。
上來世親所說,都依唯識爲道,所以是修證轉依的具體指導。讀者由此可知,“唯識無境”並不是一口就說出來的理論,實際上要修習前二正加行法來現證;說“外境無有,與之相待的內識亦自然無有,是故無二取”,亦非輕易的事,須由後二種加行法來現證。
所以學習唯識而不知唯識的觀修,便只能學得一堆名言,無論將這些名言建立得如何精密,都無非只是虛妄分別,這恰恰與佛說唯識、彌勒建立瑜伽行的用意相反。若知以唯識爲道的觀修,則當知由無二取而現證無分別,便即是如來藏果,下章即對此有所诠說。
(四)唯識與法相
談到觀修,便須了解唯識與法相的關系。
在唯識今學,唯識與法相是二者融會而說,但其中亦有輕重,例如《成唯識論》,唯識是論中的主題,法相則只是爲了闡明論旨才說到的義理。
然而《成唯識論》其實只是世親《唯識叁十頌》的釋論,玄奘編纂這釋論時,雖然說是遍集十大論師的疏釋,實際上則是以陳那弟子護法的解釋爲主,對于世親弟子(或說爲再傳弟子)安慧的解釋,則每成爲反面教材,多不同意他的說法。可是如今安慧《唯識叁十頌釋》的梵文本已發現,當年呂澄先生曾有翻譯,其後又有日文、德文、法文、英文的翻譯,由梵文原本,實在見不到被《成唯識論》批評的說法,所以,我們不妨將《成唯識論》看成是對護法釋論的闡述,由闡述而旁及余師,所以他們的說法就未成系統。
當然,由于《成唯識論》是《唯識叁十頌》的釋論,論旨即在闡明唯識,自然應該以唯識爲偏…
《四重緣起深般若 第叁章 彌勒瑜伽行 3 唯識》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