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組座談(一)
(7月21日晚)
淨慧老和尚:
我們昨天晚上已經舉行了一次普茶會,今天是分組討論,分組座談。我就分到這個普賢閣。不知道還有其他的人來沒有,但是我要告訴大家一件事:這個普賢閣裝修好了,我還是第一次坐在這個地方。(笑聲 , 掌聲)
因爲在中國的這些寺院,要真正有一個接引信衆,弘法利生的一個平臺,不容易。我們借著修萬佛樓的因緣,修一個文殊閣,修一個普賢閣。當時也是朦朦胧胧的,覺得有一個萬佛樓,兩邊空空如也,不大好,就設計一個文殊閣,普賢閣。這個文殊閣和普賢閣的作用,開始好象還不是很清楚。後來隨著設計的開展,施工圖紙的開展,這兩個樓閣的使用的想法就明確了,明白了。就想把文殊閣的樓上作爲一個存放比較珍貴的佛教文物的地方,普賢閣的樓上就作爲存放供養各種版本《大藏經》的地方,那麼這兩個樓的一樓就作爲禅堂。一個是每年打七的時候禅堂不夠用,第二平常我們舉行活動有很多信徒、很多參加的人都希望有個地方打坐,總是苦于場地不夠用,沒有個安靜的環境。所以就想再做兩個禅堂,一個禅堂就供打七 時男 居士用,一個就供女居士用。平常就可以常年對外開放,也有人來這裏參觀遊覽,願意到這裏面打坐,也可以。
文殊閣底下的禅堂就叫“西來堂”,這邊的堂就叫“風旙堂”。這都是取的佛教禅宗祖師的故事,大家可能一看就知道“西來”就是紀念達摩祖師,“風旙堂”就是紀念六祖慧能大師,因爲中國禅宗沒有這兩個人就沒有成就了。“風旙”的意思大家可能知道,《六祖壇經》裏面有一個公案,六祖從黃梅得法以後,慢慢走,走到廣東,又在獵人隊中隱居了若幹年,然後再到廣州的法性寺去參拜。當他走到法性寺的時候,剛好有兩位出家人在那裏辯論一件事情。辯論一件什麼事呢?就是寺院的門口懸了一個高高的旙,大家不知道看見過柏林寺打水陸沒有?打水陸的時候挂一個長長的旙,風吹旙動,兩位出家人就在那裏辯論,一個說這是旙在動,一個說是風在動。兩個人就爭執不休,六祖慧能見到此情此景,就上前說:“既不是風動,也不是旙動,”是什麼動呢?“仁者心動。”所以我給這個堂寫了一幅對聯:“堂前柏子西來意,竿上風旙仁者心”,這個風旙堂就從這來。這裏面又沒供菩薩,又沒供祖師,只寫了一個“無”字在上面。這個無字是古人的字,不是現在的人寫的,是古代禅宗的祖師,南宋時期大慧宗杲禅師寫的這個“無”字,從這個書法上面集下來。大家知道禅宗是無門爲法門,無門從哪裏來呢?是從《楞伽經》上來,“佛語心爲咒,無門爲法門”。這是《楞伽經》的一句話,後來到了趙州和尚在這裏傳法的時候,有人問他“狗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和尚說:“無”。現在人們也不問狗子是否有佛性,就是把趙州和尚說的這個“無”作爲禅門的一關,叫做“無門關”。這個無字挂在這個上面,就是給各位參學的人,來這裏打坐的人設的一關,“無”!既然一切皆無,我們還坐在這裏幹什麼呢?你看是不是一關呢?是一關。“無”,不是有無的無,不是一種二元對立的東西,它是一個絕對的東西,絕對的,獨一無二的。所以大家一定不要把它理解成爲這裏是無,是不是還有一個有,不要這樣去理解。像你這樣去理解,那就和趙州和尚的思想乃至和《楞伽經》的思想,和佛教的根本精神背道而馳。大概不僅佛教如此,小至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大至深奧的哲理,說到究竟處,都是不可言說。“無”就是不可言說,不可描述。生活中的小事,各種感受,你怎麼描述,可能都是隔靴搔癢,撓不到實處,撓不到癢處。生活中的事情是如此,哲學上的問題,佛法上的問題,乃至開悟上的問題都是如此,都是不可言說的。
我現在喝一杯茶,大家看見我在喝這個茶的滋味,喝茶最後的感覺,是不是啊?你們在笑,可以言說嗎?也言說不出來。正因爲言說不出來,所以才微笑一下。所以說禅宗的起源,就是佛在靈山會上拈花示衆,百萬天人罔措,只有迦葉尊者破顔微笑。這樣禅宗就傳下來了,是不可描述的。正法眼藏是什麼?涅槃妙心是什麼?拈花這個動作表現什麼?百萬人天都不知所措,只有迦葉尊者笑了一下,釋迦牟尼佛說:“哦,就是你會了,別人都不會。”很妙!所以這個“無”啊,是禅門的一關,把它擴大而言,它是生活的最高境界,是哲學的最高境界,是宗教的最高境界,是一切思辨所達不到的地方。
今天借我第一次走上普賢閣的講臺,談談我一點感受。下面我就想和大家一起來座談,希望大家都參與。在參與的時候,提問題不妨尖銳,但是回答不回答是我的自由。(笑聲) 因爲怎麼提是你們的自由,怎麼回答是我的自由,雙方都進行自由的溝通,自由的溝通當中又相互尊重,這樣就能夠創造一個良好的溝通氣氛。
某營員:尊敬的老和尚,有很多居士見到您都想拜一拜,但是您不願意讓別人拜您,總把身轉過去。請問您爲什麼不給大家這個機會呢?
淨慧老和尚:因爲我正面對著你也好,側面對著你也好,反正你那件事已經做完了。(掌聲)
某營員:淨慧老和尚您好。據我了解,禅宗在中國的流傳,到最後只剩下曹洞宗和臨濟宗這兩家。我曾經看過一本書,上面說大慧宗杲禅師批評曹洞宗的流弊是容易陷入到默照邪禅中。我想請問老和尚,如何在修行中避免落入這種默照邪禅?
淨慧老和尚:首先我想就這位同學的發言作一個淺白的解釋。整個佛教的修行方法門是戒、定、慧叁學。在這個叁學之中,戒是基礎,然後在戒的基礎上,再來一個定慧等持。既要有禅定,也要有智慧。那麼中國禅宗也是在這叁學的基礎上,來了一些新的表述,新的概括。當然這些表述和概括也沒有離開佛教經典上的根據。中國佛教不僅是禅宗如此,其它宗派如天臺宗、華嚴宗這些比較純粹的産生于中國的佛教宗派,都對佛教有新的概括。天臺宗就是把定和慧概括爲止和觀,止就是定,觀就是慧。止也好,觀也好,也是以戒爲基礎。禅宗就是把定和慧分爲功夫和見地。功夫就是定,見地就是慧。
那麼在剛才說到臨濟宗與曹洞宗,這兩派的禅法,照我的理解,臨濟宗是從見地入手,曹洞宗是從功夫入手,只是說各有側重而已,沒有根本的是非。從見地入手,就是走的中觀這條路;從功夫入手,應該是走的唯識這條路。因爲佛教在印度只有這兩派,中觀派和唯識派,雖然後來有人說還有第叁派,就是真常唯心派,因爲真常唯心派是中觀派和唯識派的綜和。所以我覺得兩派,曹洞宗也好,臨濟宗也好,在他的源頭上都沒有錯。臨濟宗也不會完全停留在見地上,有了見地以後還要有功夫,功夫是什麼呢?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你如何對治煩惱,能對治煩惱那就是功夫。曹洞宗講究功夫,講究綿密,講究在日常生活中能隨時隨地做得了主,這個是一種功夫,有了功夫以後,因定發慧,也能夠開見地,因爲有了功夫的見地,那種見地才是來得真切來得實在,那就是實證。像大慧宗杲所批評的那種現象,就是指那種不重視見地,只在那裏默照邪禅、盲修暗證,是指曹洞宗那些出了偏差的人。
這兩個宗派在國內也好,在國外也好,都是有深遠影響的宗派。臨濟宗在國內的影響比較大,曹洞宗在日本的影響比較大,日本的佛教少說有叁分之一是曹洞宗,力量很強。傳到日本的曹洞宗更簡單,四個字“只管打坐”,臨濟宗只有一個字“無”,他們都是要找到一個口訣,口訣是入門的地方,然後從一點上去突破。這個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因爲真正進入到修行的狀態,是要把一切東西都抛開,就找到一點,從那一點上去突破。所以中國禅宗晚近以來,開始是說看“念佛的是誰”,“拖死屍的是誰”,“說話的是誰”,“走路的是誰”,後來這些都太麻煩,就是一個字“誰”,就參這個“誰”字,把其他的東西都簡化掉。因爲多了字,多了概念,就多分別,多分別,心就不能統一到一個點上來,心不能在一個點上,那就不能定下來。定是心一境性,心一境性那絕對是功夫。所以我感覺曹洞宗的法門也好,臨濟宗的法門也好,各有特色,各有優勢。說到有偏差,曹洞宗和臨濟宗鑽了牛角尖都會有偏差,我們都要避免偏差,找到正確的入門途徑。這樣是不是有一點點明白?
某營員發言:我個人一直認爲,我們的心是有定以後才得到慧的。但聽您剛才的意思,定跟慧是並列的。可我一直認爲定是原因,是過程,而慧是一個結果。所以請您再解釋一下。
淨慧老和尚:定可以是原因,慧可以是結果。但是原因和結果不是在兩個地方,原因和結果它是互攝互用,在原因中就有結果,在結果中就有原因,它們每時每刻都是同步的。沒有離開因的果,也沒有離開果的因。離開原因去找結果找不著,離開結果去找原因同樣找不著,雖然它們兩個看起來好像有一個階段性的距離,實際上這個中間是毫無距離的,你仔細想想看。
某營員:這個定跟慧把它放在一起,我還是不太理解。
淨慧老和尚:你爲什麼知道要修定?你知道要修定的那一念是什麼?是定還是慧?那一念是不能夠分別的,是渾然一體的,有定的成分,更有慧的成分,沒有階段性,只是說表現的形式可能有階段性,實際上是沒有階段性的。
某營員:您剛才說到“無門關”,請問這個“無門關”和無想定是一個意思嗎?
淨慧老和尚:不是,他跟無想定是兩碼事。無想定是相對于有想定而言的,他們是對立的。“無”是絕對的,是超越了有無之外的東西,他就是不可描述的那部分,不可描述的、究竟的、是真理的彼岸,是生命的究竟,是離開了生死涅槃的最究竟的那一點。所以它既不是功夫,也不是見地,既是功夫,也是見地。因爲不通過功夫與見地,這個無的境界就達不到,但是它不停留在功夫和見地上。
某營員:尊敬的淨慧老和尚,您好!我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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