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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屆:慈悲喜舍和我們的未來(鍾玲)

  慈悲喜舍和我們的未來

  香港浸會大學 鍾玲教授

  (2011年7月26日上午于文殊閣)

  

  在我們夏令營課程的安排中,昨天下午的皈依和今天上午的生活禅開示,按慣例是由老和尚來講的,但是由于他老人家多日的奔波,法體欠安。近一個月來,長老先去德國,從德國弘法回來,在北京住了一晚上就又去了加拿大。由于加拿大地域遼闊,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中間需要走很長時間,吃住也很不習慣,所以老和尚在加拿大就累著了。回到北京以後住了一個晚上,就到遼甯去參加一個早已答應的活動,從遼甯回到北京住了一晚上就又回到了柏林禅寺。回來之後,連續的法務活動、接待來訪賓客、主持夏令營的各項工作、參加開營式典禮等,這樣近一個月連續的、高強度的工作以後,老和尚的法體就發燒了,咳嗽得很厲害。雖然我們也請大夫進行了治療,但卻越來越嚴重。22號早晨,老和尚就去了北京,現在還在醫院裏療養休息。當然大家不要擔心老和尚的身體,他就是太累了。寺院往來的賓客很多,絡繹不絕,又沒辦法拒絕,長老很難有休息的時間。爲了長老的健康,我們經過商量,希望老和尚就在北京安靜地休息療養。受老和尚囑托,夏令營最後一堂課就由我來跟大家交流。

  我是1994年春天第一次見到老和尚的。從1990年開始閱讀《禅》雜志時,我就想來柏林禅寺拜見老和尚,但一直沒有成行。一個偶然的機會,聽說長老就住在廣濟寺,我就在二月十九的前叁天,冒然敲開了老和尚的門。老和尚當時任《法音》編輯部主編,在北京廣濟寺內有一個非常幽靜的小院,作爲辦公、休息和接待弟子的場所。我一見到老和尚,就非常受觸動,內心裏感覺特別地尊重和親近。當時在場有很多年輕人,談話中有位年輕的朋友向老和尚問了個問題——什麼是“平常心是道”?他這個問題一問,我的內心中就很不以爲然。在那之前,我已在大量閱讀佛經,已經明確了對佛法的信仰。一般人對“平常心是道”這句話存在著嚴重的誤解,認爲在生活中閑來無事的自然、平淡的心態就是“平常心”的內涵。我當然不能贊同這種認識,再加上當時我還不知道這句話出自趙州禅師,所以對“平常心是道”這句話很不接受。老和尚回答得卻很認真,也很淡然。老和尚講:“你褒我也這樣,你貶我也這樣,平平常常、平平淡淡地。”大概就是說的這樣幾句話。當時,我對“平常心是道”這句極重要的禅語的誤解就徹底消失了。這件事情一直深刻地影響著我。雖然當時師父沒有說什麼,確實沒有說什麼,但是在我心裏面生起了非常歡喜和准確地對法的認知,以往對于“平常心是道”的誤解就莫名其妙地煙消雲散了。這給我一個清楚的啓示,就是善知識的重要性,印證了古人講的“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們在老和尚身邊參學,經常會有這樣的收獲。從那次以後,我就發心追隨師父,不管師父在什麼地方,有機會就去親近老和尚,尤其到了北京,每每去打擾、去請教,有時也順便討頓飯吃,當然飯吃多了就要幹活,所以就出家當了和尚。(衆笑)

  “平常心是道”是本屆夏令營的主題,這幾天諸位法師和學者已經從多個角度進行了诠釋。在夏令營之前,我們本來要把它翻譯成英文,經過種種努力,花了大量精力,請教了很多人,譯出了多個版本,最後還是放棄了,覺得怎麼譯都會引起非常大的誤解,因爲無論是從哲學思維的角度,還是從佛法義理的角度,乃至從生活智慧的角度,都很難准確诠釋“平常心是道”的深刻內涵。

  趙州和尚是山東菏澤人,古稱曹州,16歲出家,18歲隨師父去安徽參拜南泉禅師。我們很多營員也是18歲左右,18歲的趙州和尚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語錄裏是這樣記載的:趙州和尚隨師父去拜見南泉禅師,師父先進去向著名的南泉禅師頂禮問安,然後退出。之後,年少的沙彌弟子才能進到方丈室。這時南泉禅師正在床上半躺著,也就是說趙州和尚的師父見南泉禅師時,南泉禅師並沒有起身。那是個初春的季節,南泉禅師半躺在床上問還是年少沙彌的趙州和尚:“你從哪兒來呀?”趙州和尚說:“從瑞像院來。”趙州和尚說從瑞像院來,是不是真有瑞像院呢?這可不好說,也許他經常有祥瑞的夢感吧。南泉禅師問他:“還見瑞像嗎?”既然你從瑞像院來,你的瑞像還在嗎?趙州和尚回答:“瑞像即不見,只見臥如來。”——瑞像沒有了,只見一位躺著的佛。趙州和尚特別會贊歎人啊。(衆笑)南泉禅師一聽,這沙彌厲害啊!馬上坐起來,問他:“你是有主沙彌,還是無主沙彌?”意思是你有師父嗎?你是有師父的沙彌,還是沒有師父的沙彌?要知道趙州和尚的師父剛剛向南泉禅師行過禮,還在門外等著自己的徒弟呢。這時趙州和尚怎麼講呢?他說:“有主。”我是有主沙彌。南泉禅師問他:“你的師父是誰?”趙州和尚接下來說了兩句特別耐人尋味的話,趙州和尚說:“孟春猶寒,伏惟和尚起居萬福。”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初春的天氣還很涼,希望老和尚您保重身體。”南泉禅師馬上喊:“維那師,來,此沙彌別處安排。”趙州和尚的這兩句話是徒弟對師父說的,言下之意是說:“老和尚您就是我的師父。”那麼這時正在門外等著他的師父,趙州和尚已經不管了。(衆笑)趙州和尚自己的師父可能還住在挂單房,而趙州和尚就這樣直接進了南泉禅師的侍者寮,成了他最親近的弟子。趙州和尚的智慧就是如此銳利,如此灑脫,如此不拘人情!

  幾天後,趙州和尚非常直接地問南泉禅師:“如何是道?”

  南泉禅師回答:“平常心是。”

  趙州和尚問:“還可趣向否?”

  南泉禅師回答:“擬向即乖。”

  趙州和尚問:“不擬爭知是道?”

  南泉禅師說:“道不屬知不知。知即妄覺,不知即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若太虛,廓然虛豁,豈可強是非也?”

  趙州和尚就因爲南泉禅師這幾句開示,豁然悟道,“頓領玄旨,心如朗月”。當下就徹悟了平常心,徹悟了大乘佛法的涅槃境界。

  這則著名公案影響極其深遠,內涵也極深邃。趙州問南泉:“如何是道?”此處的道,當然不是儒家的道,也不是道家的道,而是禅宗的道,是大乘佛法的道。那麼此處問道,與問什麼是禅,什麼是佛性,什麼是涅槃妙心,什麼是祖師西意,什麼是我們生命的本體,都是同樣的概念。

  南泉禅師回答:“平常心是。”此處的平常心,當然不是我們生活中的平常心。

  趙州和尚問:“還可趣向否?”趣是興趣的趣,在古代同趨,趨入、趨近的趨,還可趨向否?就是還可以認識和追求嗎?因爲求道當然要認識和追求,這是我們的常識。但是對于無爲道體,對于我們本具的佛性、本具的平常心,能追求嗎?

  南泉禅師說:“擬向即乖。”你才起心動念准備去認識和追求,就已經錯了。爲什麼?如果是認識外部世界,那是要起心動念,要學習知識和運用邏輯,當然要用思維,這在我們凡夫的狀態不用是不行的,那是我們認識事物最主要的方式。但是,若想認識我們本具的涅槃妙心就不行了,所以南泉禅師回答:“擬向即乖。”

  對于這類問題,曆代祖師都是異口同詞。古人常說:“路逢達道人,第一莫問道。”路上碰上開悟的人,千萬別問道,爲什麼呢?因爲道不屬于問答言語的範圍。但是這裏面有個問題啊,趙州和尚馬上就問了:“不擬爭知是道?”不去認識怎麼知道那是道呢?南泉禅師回答:“知即妄覺,不知是無記。”

  在我們現在的狀態,對于世間萬象,我們是有知有不知。我們所知道的來自我們的感性認識、觀察到的部分現象,以及理性認識的分析處理,這是我們全部經驗和知識的來源。不但我們對現象和經驗的分析處理屬于主觀的精神活動,而且我們對所謂客觀世界的觀察和經驗,也同樣離不開主觀的感知和觀察能力。實際上我們看不到真正客觀的事物,我們所看到的都是人能看到的,是我們人的主觀下的客觀。這是我們世間文化的局限性,都帶有問題。所以“知即妄覺”,凡夫所有的知覺都是帶有問題的認識。“不知即無記”,我們不了解的事物,完全不知就是昏昧的無記狀態。

  總而言之,我們對于世界和生命的真相與真理是一概不知。以這樣的方式認知我們本具的真心是不可以的,是沒有出路的。知與不知都不行。那到底怎麼才行呢?這是一個千古難題。

  南泉禅師並沒有直接回應這一問題,而是直接指示見道之後的心靈境界,“若真達不疑之道,猶若太虛,廓然虛豁。”真正認識了“道”——這個認識不是我們感性和理性層面的認識,是超越了知與不知的“知”,《楞伽經》中稱之爲“自覺聖智”。這樣的知要真實通達全覺的道體,如實覺悟凡夫與聖賢不二的平常心。“猶若太虛”,這時候的心量有多大呢?就像太空一樣,這時說是說非都不可以。一切是與非、對與錯、美與醜、高與下、生與滅、能與所、心與境都徹底地泯滅,所謂“能所雙亡”。這樣的境界是沒辦法用我們現在的認識去形容和體會它的,在我們這個對立的世界中,找不到一個與它相似的東西可以比擬。

  曾有人問杉山智堅禅師:“如何是禅?”杉山智堅禅師回答:“舉世無相似。”——這個世界沒有一件東西跟它一樣。

  平常心亦複如是。在生活中我們顯然沒有平常心。因爲我們是念念相續的生滅心,思緒此起彼伏,情緒此起彼伏,喜怒哀樂天天在永不間斷地運作著、變化著,就像大海的波濤一樣,永遠沒有真正停止的時候。在凡夫的生命境界中找平常心是永遠找不到的,生滅心中沒有一個東西可以跟平常心相比較。說像太虛也只是像而已,爲什麼?因爲太虛、虛空,我們印象中它是和有形狀的大地相對待的。嚴格地說,任何比喻都有它的偏差。

  在這樣的開示下,趙州和尚當下就頓悟了真心。這時趙州和尚內心裏的狀態是什麼樣呢,是一個開悟的狀態——“心如朗月”,像圓滿、光潔的月亮一樣,這也是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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