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定慧与养生
忙碌的现代人都有这样的体验,就是平时很难能真正静下心来。或许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手头事情太多,忙还忙不过来,当然难以静心了。常坐飞机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每次在机场总可以看到有些人,在临上飞机之前的那一刻还在拼命打电话处理各种事情,上了飞机,立即拿出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敲打个不停,忙于处理信息,察看文本,核对报表……没有一刻是空闲的。下了飞机,立即又掏出电话不停拨打。诚然,他们所从事的工作也许需要这样快的节奏,可是脑袋里整天被各种事务性的工作占据得满满的,每天像机器一样运转不停,长此以往,长此以往,这些人可能会发现,当自己真正拥有闲暇,没有工作需要去忙碌操劳时,整个人却丝毫静不下来了。心气浮躁,神志混乱,战战兢兢,惴惴不安,好像总有那里不对劲,要出什么事情,等待自己去解决。长期的心理紧张,在此时已经化为严重的心理焦虑,本来应该劳逸结合,此时却成了只能“劳”,不能“逸”。在生活中,我们还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现象,有些老年人,在退休之前,处于忙碌的工作中,身体倒也还健康,并没有什么疾病,可以一等到退休之后,人空闲下来,各种疾病都冒出来了。难道是长年工作劳累的积累所致?也不尽然,因为假如这些老年人有机会被单位返聘,或者找到其他可以发挥余热的岗位,身上的毛病又不治而愈了。其实,这其中所反映的心理问题,与那些能“劳”不能“逸 ”的青年人是差不多的。
探究这种心理问题的实质,我们不难发现,其实无论是青年或者老人,都面临着不能静心的问题。电视广告里经常说,更年期的妇女需要静心,其实,所有成年人都需要静心,在适当的时候,要善于收摄自己的心神,善于集中自己的心志,不要老是被各种各样的杂念所困扰,总以为要出什么事儿。然而,工作繁忙、节奏快,生活压力大,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如何在忙碌的世界里做到忙而不乱,在空闲的时候能安心休闲,这就需要有意识的锻炼和培养了。本书上一章所讲的驱除贪、嗔、痴三毒,只不过是佛家修心的第一步。为了达到涅槃的境界,佛教更提出了一套切实可行的修心之道,能使得我们安心静心,使我们的高度紧张的神经得到最大限度的放松。这就是“定慧双修”。
从常理而论,“定”是“乱”的反义词,由于过度忙碌,导致现代人心神散乱,杂念丛生,于是需要“定”。而佛家的“定学”,正是赐给我们现代人的一颗“定心丸”。佛教规定,学佛者必须修持的三种基本学业,即戒、定、慧,合称“三学”。戒最基本,就是常说的戒律,带有一定的强制性和规定性。学戒之后,由戒生定,心神宁静,提高了境界,学定之后,由定发慧,最终领悟佛法真谛,得证佛果。戒虽然对修心也有一定的作用,对于杂念妄想也能够形成一定的约束,但终究带有些强制性。定则依靠佛教徒自身的修习参悟,含有更多的自觉性。慧则表示开启智慧,是定的结果,定是慧的基础。不能定,则杂念难除,无从发慧;不发慧,则定没有了目的,最终也难成正果。因此,在修心的过程中,修习定慧二学,是佛教徒必须完成的功课。
据《五灯会元》卷二记载,唐代广东韶州有一位法海禅师,在参见六祖慧能的时候,向请教什么是“即心即佛”。这是禅宗的一个核心观点,大意是说,让学佛的人通过认识自己的本心,来最终证悟佛理。慧能稍作解释后,给他说了一首偈:
即心明慧,即佛乃定。定慧等持,意中清净。悟此法门,由汝习性。用本无生,双修是正。
慧能指出,即心就是慧,即佛就是定,要法海禅师在定慧双修中获得内心的清净,从而参悟佛理。既然禅宗将定慧双修看得如此重要,下面我们就以禅宗为主,谈谈如何通过修定和修慧在获得内心的清净。
1、关于四禅八定
“定”是梵文 samadhi的意译,其音译就是我们所熟悉的“三昧”。记得小说《西游记》里,孙悟空大闹天宫,太上老君就将他放进自己的炼丹炉里,用“三昧真火”煅烧 49天,想要把他烧成灰烬,结果却事与愿违,炼出了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于是,有不少人以为,这“三昧”是道教的术语,其实这是一个误解,三昧就是“定”,完完全全是佛教的首创的语汇。
佛家要求人们修定,则说明人心本不是那么容易定的。不止是忙碌的现代人,就连古代修禅的法师也未必能定心呢!不妨看《坛经》中的一则故事。禅宗六祖慧能在唐高宗仪凤元年(676)到广州法性寺,正遇上印宗法师在讲授《涅槃经》。这天傍晚,寺庙前的幡被风吹动,飘扬起来。有两位法师就讨论起这个现象来。一位说,这是风在动。另一个说,这是幡在动。慧能听罢,就上前说:“依我看,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你们的心在动!”众人大惊,印宗法师立刻请慧能坐上座,询问他的经历,最后愿意拜他为师。慧能大师一眼洞穿那两个僧人的动心,可谓目光如炬。之所以能如此,除了禅师本身具备的智慧之外,与禅宗特别讲求“定”也不无关系。
其实,Samādhi所指的“定”,是一种广义的“定”,即指心思集中于一处,不使散乱的意思。在许多情况下,佛家所指的“定”,其实就是“禅定”(Dhyāna)。“禅定”是禅宗的一个核心术语,也是禅宗修心所要达到的目标。然而,禅定却并非禅宗的专有名词,在禅宗产生之前,原始佛教中就有“四禅八定”之说,要明白这些,我们必须从佛教对我们这个世界的看法作些基本的说明。
我们今天使用的“世界”一词,其实原本就是佛教词汇。佛教认为存在“三世”和“三界”。三世就是前世、今世和来世,这我们在本书的开头部分已经介绍过。三界指的是欲界、色界、无色界,需要稍作解释。欲界指的是没有脱离饮食男女之欲望的世界,色界指的是脱离了欲望,但依然存在色相,即物质形相的世界,无色界指的是物质现象全然不存在的世界。在欲界,当然不存在禅定了,在色界,禅定分为四个阶段,即“四禅”,为初禅、二禅、三禅、四禅。依次修习此四禅,最后可达到无色界的四空定,即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非想非非想处定。色界的四禅定和无色界的四空定,合起来就称为“八定”。这些概念看似复杂,其实标识着修定的整个过程。我们不妨一一步循序渐进地看。
先看色界的四禅定。综合《杂阿含经》等多部经典的解释,初禅是修禅的初级阶段,在这一阶段中,人的言语止息,心情平静,已然驱除了任何不善心,不再生起恶念,内心感受到脱离了欲界之后的喜乐。初禅有五种特点,称为“五支 ”即:寻、伺、喜、乐、心一境性。寻又译为觉,指身体接触外境的感受,此时心中尚存有粗分别,即没有达到一念的境地。伺又译为观,指内心的观察,但伺比寻进一步,内心只存有细分别。关于寻和伺的差别,《阿毗达磨法蕴足论》以敲钟及鸟飞来打比方:扣钟时,先发粗重的声响,然后细声随之鸣起,粗声好比寻,细声好比伺;鸟儿飞翔,先鼓动双翼,再踊身向前,鼓翼好比寻,踊身好比伺。初禅虽然已经离去欲界的恶不善法,但是还保有寻、伺的心理活动。喜顾名思义指内心欢喜的感觉,也就是说,修禅者此时能体会到脱离欲界的烦恼,没有欲望困扰的那种欢喜,乐指眼、耳、鼻、舌、身这人的五根所感受的快乐,也就是一种身心舒泰的感觉。心一境性指心在定境中保持专注不动。
初禅虽然已经脱离欲界,所谓“离生喜乐”,但毕竟还有寻(觉)、伺(观)的心理活动存在,毕竟还有喜乐的心理状态存在。在二禅中,寻、伺这两种心理活动亦不复存在,也就是所谓的“觉观止息”。二禅有四个特点,称为四支:内等静、喜、乐、心一境性。所谓“内等静”就是脱离了觉、观的思维观察活动之后,内心所达到的平静状态,不必再去为语言、思想烦恼。二禅的喜和乐是“定生喜乐”,与初禅的“离生喜乐”有所不同。前者是已经体会到定的状态而生出的喜乐,后者是初离欲界产生的喜乐,前者比后者高了一个层次。同理,二禅的心一境性是在二禅的定境中保持的心志专一。
修过二禅,便进入更深层次的三禅。二禅虽然摆脱寻、伺,但毕竟还有喜、乐的心理活动,三禅要去掉喜。三禅含有行舍、正念、正慧、受乐及心一境性五支。行舍就是去掉喜心,不为二禅所得之轻安沾沾自喜,接着就要用正念和正慧继续修习。这时候,自身的喜念已除,取而代之的是脱离了喜心的妙乐,修习者可以体会到这种妙乐源源不断而来,是所谓“受乐”。在“离喜妙乐”中,心又达到更高层次的宁静,即心一性境。
三禅虽然去除了喜,但还保留了乐,要去除乐的心理活动,必须进而修习四禅。四禅包括四支:行舍、念清净、非苦乐受、心一境性。行舍如前文所述,就是舍弃了喜、乐的心理活动,之后,人的内心已经没有妄念,即使动起念头,也可以全部由自己操控,这称为念清净。到了这个境界,我们的心中不再感受苦、乐的不同状态,而是住于非苦非乐的平等之地,这就是“非苦乐受”。舍弃苦、乐妄念之后,我们的心又达到平静的心一性境。由于四禅舍弃了苦与乐,因此又被称为“舍念清净”。
四禅至此修习完毕,但是,四禅毕竟是处于色界之中,脱离不了色相、色身,因此,修禅者必须追求更高境界的“定”,才能最终达到涅槃。所谓更高境界的定,就是无色界中的“四定”,依次解释如下:
一、空无边处定:空就是虚空。在无色界,人已经摆脱了身色系缚,得到了自由。于是在施加功力,观察自己的身体,觉得内外通彻,一心只念空,惟见虚空,诸色相都已经不存在,内心一片明净,没有障碍,自如自在,好像鸟儿飞出笼子,可以自由地飞翔。
二、识无边处定:识就是心。由于一心念空,但虚空是无边无际的,所以已经定下的心念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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