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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顗的“不定教”概念与天台宗思想结构(王仲尧)

  智顗的“不定教”概念与天台宗思想结构

  王仲尧

  “不定教”是南北朝佛教判教中创立的概念,当时称为“偏方不定教”。智顗是在对“偏方不定教”彻底否定的基础上,提出自己新创的“不定教”说。智顗的“不定教”概念,是贯通天台宗判教结构的一个核心概念。其重要意义在于,由于通过判教建立了中国佛教的一种完整的思想结构,并以此作为天台宗教理体系基础。隋唐时中国佛教各宗派的出现,都与此有关。 一、南北朝的“偏方不定教”及智顗的否定

  一般以为,中国佛教判教始于南北朝时期的慧观(刘宋元嘉年间425—458卒,年71岁),基本思想,是根据(涅槃经)中有关说法,把全部佛教分为顿、渐两大类;其中,“顿教”是指佛向上根大机菩萨所说的全面圆满教法,代表经典是《华严经》,经典依据出自《华严经》本身,此经中说日出先照高山,然后普照平地幽谷,犹如佛初说法,先悟上根大机,然后才普对浅根众生,《华严经》即代表佛只对上根大机说法的经典(《华严经.如来出现品第三十七之一》)。“渐教”是指佛向浅根小机由浅入深地所说“五时教法”,经典依据出自《涅槃经》,此经中说:“善男子,譬如从牛出乳,从乳出酪,从酪出生酥,从生酥出熟酥,从熟酥出醍醐。醍醐最上,若有服者,众病皆除。所有诸药,悉入其中。善男子,佛亦如是,从佛出于十二部经,从十二部经出修多罗,从修多罗出方等经,从方等经出般若波罗蜜,从般若波罗蜜出大涅槃,犹如醍醐。言醍醐者,喻于佛性。佛性者,即是如来。”(《涅槃经.圣行品第七之四》)

  渐教“五时教”即:1.“三乘别教”(诸小乘经典) 2.“三乘通教”(《般若经》) 3.“抑扬教”(《维摩经》) 4.“同归教”(《法华经》) 5.“常住教”(《涅槃经》)(参见吉藏《三论玄义》卷上)。

  类似的判教思想,其实早在慧观之前,僧睿已经提出过。他曾概括当时各种佛教学说思想,总结说:

  三藏(小乘)祛其染滞,《般若》除其虚妄,《法华》开一究意,《泥洹》阐其实化。此三津开照,照无遗矣(《喻疑》,《出三藏记集》卷5)。1

  《泥洹经》是(涅槃经)中部分内容,《泥洹经》、《涅槃经》相继译出,中经竺道生大力阐发推动,涅槃佛性理论遂取代般若学成为佛学主流。这是南北朝佛教界大事。南北朝时无论毗昙、成实、三论等诸学派,无不深涉涅槃佛性学说的研究。僧睿置《泥洹经》为各种经典中最高,谓其理论性质是“阐实化”,与慧亲判教中,置《涅槃经)为五时教中最高的“常住教”,二者思路一致。而且,比较一下可见,二说之思想结构,也基本一致。《涅槃经》乃是当时最为人们重视的佛经,慧观的判教因有此经明文为证,遂被奉为定式。

  但是慧观的“二教五时”判教结构中,有一个明显的逻辑矛盾,从价值作用而言,应判为最高的《涅槃经》,因被置于“渐教”中,与“顿教”《华严经》相比,反成为层位较低者了。这与作为涅槃师的慧观之流判教的本意,或对于当时《涅槃经》与《华严经》所处的实际地位而言,都不合适。“偏方不定教”之说,实际上,就是为补救此漏洞,才应运而生。

  智顗在《法华玄义》、《维摩玄疏》等著作中,将南北朝各家判教概括为“南三北七”十家,又进一步指出:“南北地通用三种教相,一顿、二渐、三不定”,这里的“不定”就是“偏方不定教”,他说:

  别有一经,非顿渐摄,而明佛性常住,《胜鬘》《光明》等是也,此名偏方不定教。此之三意,通途共用也。(《法华玄义》卷10上,并可参见《金光明玄义》卷下)

  吉藏(549—623)《法华玄论》中以为“不定教”是在慧观判教说之后出现的概念(见《法华玄义》卷3)。吉藏说,当时还有人立“顿、渐、无方不定”三教:

  无方之教,出前二种,即《胜鬘》尊经是也。故此经过《大品》、《法华》,与《涅槃》齐极;虽以一乘为体,而显言常住,故得与《涅槃》理同;虽说一体三归,而以一乘为极,故包《法华》之说;既义通两教,故属无方。又是别应于机,非双林之说,故异涅槃。立三教者云:《楞伽》《法鼓》及此经,并属无方之教。(《胜鬘经宝窟》卷上)

  意谓“无方不定教”在于“别应于机”。因此实际上与“偏方不定教”类同。慧均在《大乘四论玄义》中释“偏方不定教”中的“偏方”之意说:

  旧相传云:偏方教正意,处所偏,从众偏等为宗也。(《大乘四论玄义》卷9)

  意思也是说“偏方”即“特别”、“偏重”之谓。

  综合智顗、吉藏(《法华玄论》、《三论玄义》、《弥勒经游意》、《胜鬘经宝窟》、《大品经游意》),及基本同时期的慧均(《大乘四论玄义》)等文着中的各种说法,被判为“偏方不定教”的,主要是《胜鬘经》、《金光明经》、《大集经》、《央掘摩罗经》、《楞伽经》等。2这些经典都是在《涅槃经》同时或稍后译出流传的,3共同特征是与《般若》类经典迥异,内容都是集中在佛性如来藏问题方面,并因之而开辟出南北朝时“佛性论”这一新的佛学领域。

  这些经典中,如《大集经》、《金光明经》等,更有突出鬼神和咒语禁术等以及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二十八宿,十二生肖之说结合的显著特征。在中古封建社会时期,这是其容易与民间民俗信仰合拍,从而受到各阶层重视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智顗视《大集经》如同《法华经》一样重要,说唯此二经,“具有四教之文”(《四教义》卷1),对《金光明经》,他曾在重要场合多次宣读(今存某著作《金光明玄义》卷2,《金光明文句》2卷),在他的各种文着中,又可见他无数次引证上面这些佛经中内容,奉为圭枭。

  但是,智顗指出,南北朝各家判教,之所以判这些经典为“偏方不定教”乃是以为它们“谓非次第,别为一缘”(非依次第循序渐进地宣传佛教宗旨,而是另有特别开导作用),对此,他表示断然否定。他说:

  次难偏方不定教,谓非次第,别为一缘,如《金光》、《胜鬘》、《楞伽》、《央掘》之流。(《法华玄义》卷10上)

  智顗断然否定佛经中有所谓“偏方”之说(“偏方”即针对特别病症的特别药方,另有特别作用之意)。智顗举《央掘摩罗经》与《维摩经》比较,指出二者内容相若,并问难道,既然旧判教各家把《维摩经》列入“渐教”中,又何以说《央掘摩罗经》却是“偏方”?显然于理不通。

  智顗以为佛经并无什么偏方(《法华玄义》卷10上),以上这些经典主旨都在阐发佛性常住的如来藏缘起之理,这个思想,本已包含在《涅槃》、《华严》、《法华》经中。从逻辑上言,另立“偏方不定教”,对原有判教结构中的漏洞既无补,而新的“三教”(顿、渐、不定)结构只有更显得支离。智顗明确称“偏方不定教”为“旧不定教”(《法华玄义》卷10上)。他否定佛经中有所谓偏方,实际上也就是否定了偏方不定教说。4 二、智顗新“不定教”的含义

  “不定”概念在汉译佛典中常见,如《无量寿经》卷下中,有“不定聚”、“不定性聚”之说(正定性聚必能悟,邪定性聚毕竟不能悟,处二者之间待缘可成正定聚或邪定聚者,为不定性聚,佛教以此三聚收摄一切众生);又《大智度论》卷9中有“黑白三业”说,《瑜伽师地论》巷9中有“定不定”三业说(定业,定受果报,不定业,不定受果报);《大乘义章》卷7中也有据《成实论.三业品》而有六业之说:地狱业、畜生业、饿鬼业、人业、天业、不定业(前五业皆是“定业”)。在唯识论中又有“不定种性”之说。律典中述出家人当受的八类戒条,也有一类名为“不定”。《涅槃经.德王菩萨品第二十二之二》中有“不定涅槃”(即“不定佛性”)之说,说所谓“一阐提”、“须陀洹”乃至“诸佛如来”皆“亦名不定”,“若佛不定,涅槃体性亦复不定,至一切法亦复不定”;“云何不定”?经中说:“诸佛如来,亦应如是,入涅槃已,亦应还出,不入涅槃;若如是者,涅槃之性,则为不定;不决定故,当知无有常乐我净。”这就是佛为利益众生不住涅槃而入世间的思想,故佛性“常乐我净”而又“非常乐我净”;这是对佛性论的一种深入阐发,南北朝“偏方不定教”说肯定是受了这种说法影响的。

  智顗虽然否定“偏方不定教”,但是却充分采用了“不定教”这一概念。如天台宗三种止观之一的“不定止观”(或略称“不定观”)是一例,智顗说:

  不定者,无别阶位,约前渐后顿,更前更后,互浅互深,或事或理,或指世界本第一义,或指第一义为为人对治,或息观为止,或照止为观;故名不定止观。(《摩诃止观》卷1上)

  “不定止观”本是天台宗教理思想的一大特征,“不定教”说,同样如此。二者之“不定”概念的含义一样,都和“偏方不定教”中的“不定”,迥然不同。

  智顗一再指出,他的“不定教”,“不同旧解,别有偏方不定之说”(见《法华玄义》卷10),而是指“于五味教内,利根之人,不同教义,悉皆得见佛性”(见同上书。意即佛教可分为次第“五味”,而能悟之人,各能秉受不同教义,而得实相佛性)。

  湛然对智顗的“不定教”曾明确解释:“今释不定,非但《涅槃》之中,七种方便,皆得入实,名为不定,前诸教中,亦复如此。若教中及别登地得入实者,不名不定。故不定名,必在方便。”(《法华玄义释义》卷10上)就是说“不定即是方便”

  这种思想,与旧不定教的“偏方”之说,正好截然相反。按照智顗一而贯之的思想,如《华严经》是对“上根大机菩萨”所说,“钝根小机虽复在座,如聋如哑”,是“隔小明大”。而《阿含》三藏等,是接引声闻,“引接小机,令断见思”,“则以小隔大”,如此则“二道不一”,“不一即不合也”(《法华玄义》卷10下),所以佛之说教中,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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