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含有“方便”,也即是《法华经》所谓的“开权显实”。在智顗看来,要把握“不定”,“此无别法,但约顿渐,其义自明”(同上),所有顿教渐教,同时都必定包含“不定教”,即方便说法,也包含秘密教,使不同根机都可得悟佛法,如大地草木,都可沐浴雨露阳光。
智顗的“不定教”概念常和“秘密教”概念和用,对此需特别注意。
他在“不定教”概念中进一步区分出“秘密不定教”和“显露不定教”并说明,这是受《大智度论》“教有二种,一显露教,二秘密教”之说的启发(《法华玄义》卷10上)。《大智度论》中说:
诸佛事有二种,一者密,二者现。(卷95)
佛法有二种,一秘密,二显示,显示中佛、辟支佛、阿罗汉皆是佛田,以其烦恼无余故;秘密中说诸菩萨得无生法忍,烦恼已断,具六神通,利益众生。(卷4)
原意都是以显、密来解释(般若经)中佛说法何以先声闻(小乘),后菩萨(大乘)的道理。因佛有“显说”,“密说”,则教法自然也就有显、密之分。理解“秘密教”的含义,对于理解智顗的“不定教”概念,是很重要的。灌顶解释说:
同听异闻,互不相知,名秘密教,同声异闻,彼彼相知,名不定教。秘密不定,名下之法,只是藏、通、别、圆,佛世逗机,一音异解,从化仪大判,且受二名。(《天台八教大意》)
他说得很清楚,秘密和不定只是对佛说法方式的一种区分。《大智度论》在提出显密说法的同时,对显密另有一个规定,却一向被人忽视:
《般若》未明二乘作佛故,为浅,是显示,是方便;《法华》明二乘作佛故,为深,是秘密。(《大智度论》卷100)
吉藏曾据此判定说:“就大乘中自有浅深,故分显密二教”(《法华玄义》卷3)。因此,吉藏以为也可以显密来判分大小乘,他说:“秘密不秘密有二门,一以大乘为秘密,小乘非秘密,大乘甚深,不妄传授,故称秘密;小乘浅近,可随意而说,故非秘密。(《法华游意》)这都明确是以密显为深浅之意。智顗则是这样说的:
密、显通大、小(乘),《释论》第四云:“显示教”明罗汉所惑清净,菩萨不断惑不清净,故菩萨在后列,若“秘密法”,菩萨得六神通,断一切烦恼,超二乘(声闻、缘觉)上,当知显示浅,秘密深。(《法华玄义》卷7)
《涅槃经》中反复强调,“如来实无秘密之藏”,佛法“如秋月处空,显露清静无翳,人皆睹见”,“所有正法,具足无缺,令人睹见”,“愚人不解,谓之秘密藏,智者了达,则不名(秘密)藏。”(《如来性品第四之二》)相应的,《涅槃经》中对“不定”概念也是在“深”的意义上使用,如说:“虽有佛性,不说决定,是故名深。(《狮子吼菩萨品第十一之七》)”
由此可以肯定四点:
第一,智顗的“不定教”概念,基本涵义,是“方便说法”;或简单地说,“不定”就是“方便”;
第二,智顗的“秘密教”指的是较深遂之佛法;
第三,“不定”与“秘密”二个概念约合用,在于揭示佛法之显密、深浅的灵活性、对治性、不拘一格性;
第四,智顗的“不定教”是一个理性的概念,与此相关的“秘密教”同样是理性概念,(与现在一般说的“秘密教”概念,意思大不一样)。 三、智顗的“不定教”在天台宗思想结构中的作用
智顗的“五时八教”判教结构,首先,是将判教对象——佛教,视为不可分割的整体,其次,是承认整体中各组成部分的差异性,再次,是以统一的价值标准,予以“料简”(批判)、会通。由之而建立天台教理体系的思想结构。
在此思想结构中,“不定教”乃是一个贯通全局的核心概念。
1.新“五时教”的创立——整合佛教使之成为整体
智顗“五时八教”中的“五时教”是他新创的,这一点,以前也从未有人注意到。
相对而言,南北朝的“五时教”,可称为“旧五时教”,是以牛乳炼取过程中的乳、酪、生酥、熟酥、醍醐五味,喻佛教说由浅入深,次第开导约五个过程(五时)。这种说法,对于解释不同佛经中不同的含义,乃至由于时空上的关系而包含着许多自我矛盾的说法,是有利的,因此自慧观立说之后被南北朝多家判教所采用,并不偶然。
但是,智顗认为,旧“五时教”有一个根本缺陷,即未能包含全部佛教,因此迷失宗旨。对此,他的批评十分严厉。他说:
“若五时教,得五味方便之文,而失一道真实之意,虽得其文,配对失旨,其文通用,其对宜休。”(《法华玄义》卷10上)
是说旧“五时教”从表面看来,与《涅槃经》经文一一配对,以解释佛经次第发展过程,实际上所“配对”解释的佛教义理,已“失一道真实”,正所谓“滞文失意”。而且,智顗以为,其所失者,又正是最重要者,即“顿教”被排在“五时”之外了。智顗说:
“如牛新生,血变为乳,纯净在身,犊子若吮,牛即出乳,佛亦如是,始坐道场,新成正觉,无明等血,转变为明,八万法藏,十二部经,具在法身。大机犊子,先感得乳。乳为众味之初,如顿在众教之首,故可以《华严》为乳耳。”(同上)
认为必须将《华严》顿教,概括在“五时”之内,并列在“五时教”之首,犹如乳虽非酪、酥、醍醐等,但乳中实已包含酪等在内。这个思想,实际上是在《涅槃经》中,也多处出现过的。智顗据此更加发挥,说:“夫日初出,先照高山。日若垂没,亦应余辉峻岭”(同上)。这样,又以开权显实,明万善同归的《法华经》,作为贯穿、会通众经的核心,以逻辑结构上看,与《华严经》为顿教,也没有矛盾。
这样,智顗的判教,就跳出了南北朝判教中,以“顿、渐”为判教基本框架的旧思路,而以新的“五时教”,融全部佛法为一整体。
或者说,智顗的判教,否定了南北朝时“二教五时”的判教结构,建立了新的“一教五时”结构。这个看起来似乎最简单的“五时教”,其实与南北朝时相比,性质已经根本不同。
这样,以判教而言,对当时中国流行的全部佛教学说思想进行整理,并总结、批判的作用,也才真正得到实现。于所谓“一道真实之意”,才妥贴自然。吕澄先生曾说,所有判教基本不出慧观范围,汤用彤先生认为,慧光判教对后人影响最巨,实际上都是因为未深解智顗判教。
智顗的判教结构,完全突破慧观和慧光的框架。此后隋唐各家判教,都是循智顗成说。
2.独创的“化法四教”:藏、通、别、圆
智顗判教思想结构中,“化法四教”也是他的独创,佛经中从无这种说法。他在《四教义》中假设论辞问难:“立四教”名义,若无经论明文,岂可承用
继而举梁代三大师判教,及地论四宗、五宗、六宗判教等为例驳论道:“古来诸师讲说,何必有经论明文
……怕言随情所立,助佛扬化,其有缘者,莫不承习,信解弘宣”,进而宣称:“但使义符,经论无文,不足致疑。”(《四教义》卷1
他把“化法四教”又称为“四教门”:藏教门、通教门、别教门、圆教门。对“四教门”,他作了极其详尽的分析。每一教门又包含四门:有门、空门、有空门、非有非空门 (或一切实、一切不实、不切亦实亦不实、一切非实非不实) 四门。他说:“门以能通为义”,这“四门”(或“十六门”)能“通行人(学法人)至真性实相之理”。他又评析十六门各有各的作用,如藏教四门中,“有门”、“能破十六知见,……因有见真”(从分析事法达到真理);“空门”,“能破假赏之感,……因空见真”(由析“空”而达真理);“有空门”,“能破偏执有无之惑,……因有空见真”(从双析有无达到真理);“非有非空门”,“能破有无迸邪执见”(破除单执或双执“有无”的邪见达到真理)。显然每一门都是由浅入深,到达真理的通道。他又详析每一教门包含的教法内容,简而言之,藏教主要指《阿含经》、《阿毗昙经》等;通教主要指《维摩经》等;别教主要指《般若经》、《三论》等;圆教主要指《法华经》等。但又强调,“诸经同明体宗用,赴缘利物,而有同异者”。门有正有偏,藏教如州城四偏门,通教如州城四正门,别教如台城(天子住处)四偏门,圆教如台城四正门。
而无论正门偏门,都可以进入州城,然后进入台城。入城之后,见到的“至性真理”,如比“天子”,只是一个。再反过来说,各教门侧重点不同,“四门中俱得入道,然随教立义,必须逐便”。他又分别指出每一教门重点:若是三藏教四门,虽俱得人道,而诸经论多用有门(藏教四门侧重见有得道,因离真理实相最远,相对难度较大),通教四门虽得入道,而经论多相空门(通教四门侧重在析相空入道),别教四门虽俱得入道,而经论多用亦空亦有门,圆教四门中俱得入道,而经论多用非空非有门也(见《四教义》卷一)。
这不禁使人想起黑格尔所说的:“我们要求,对于全体的性质和目的有一个概括的观念。遮几我们可以知道,我们所期待的是什么。……事实上,个别部分之所以有其优良的价值,即由于它们对全体的关系。”5黑格尔又把哲学精神比喻为“一个有机的结构—一个大教堂,这个教堂有它的拱门、走道、多排圆柱和多间厅房,以及许多部门,这一切都出于一个整体,一个目的”6
智顗创立“四教门”(化法四教),作用在于进一步沟通“五时教”结构中显现出的各种教说的差异性。因为各种佛经,各种理论,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发展起来的各种学说思想,各有侧重,内容形式亦各有深浅不同,但用殊途同归的“教门”,则明白清晰地说明了其内在的秩序性、和谐性、统一性,或者说,其价值目标的一致性。
3.“化仪四教”及“不定教”的作用
智顗说,“化法四教”如药味(药的功效),“化仪四教”如药方(药的用法)。“化仪四教”即顿、渐、不定、秘密。其中“顿”、“渐”概念与南北朝判教视为佛法内容不同,成为一种与“秘密”、…
《智顗的“不定教”概念与天台宗思想结构(王仲尧)》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