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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顗的“不定教”概念與天臺宗思想結構(王仲堯)▪P2

  ..續本文上一頁含有“方便”,也即是《法華經》所謂的“開權顯實”。在智顗看來,要把握“不定”,“此無別法,但約頓漸,其義自明”(同上),所有頓教漸教,同時都必定包含“不定教”,即方便說法,也包含秘密教,使不同根機都可得悟佛法,如大地草木,都可沐浴雨露陽光。

  智顗的“不定教”概念常和“秘密教”概念和用,對此需特別注意。

  他在“不定教”概念中進一步區分出“秘密不定教”和“顯露不定教”並說明,這是受《大智度論》“教有二種,一顯露教,二秘密教”之說的啓發(《法華玄義》卷10上)。《大智度論》中說:

  諸佛事有二種,一者密,二者現。(卷95)

  佛法有二種,一秘密,二顯示,顯示中佛、辟支佛、阿羅漢皆是佛田,以其煩惱無余故;秘密中說諸菩薩得無生法忍,煩惱已斷,具六神通,利益衆生。(卷4)

  原意都是以顯、密來解釋(般若經)中佛說法何以先聲聞(小乘),後菩薩(大乘)的道理。因佛有“顯說”,“密說”,則教法自然也就有顯、密之分。理解“秘密教”的含義,對于理解智顗的“不定教”概念,是很重要的。灌頂解釋說:

  同聽異聞,互不相知,名秘密教,同聲異聞,彼彼相知,名不定教。秘密不定,名下之法,只是藏、通、別、圓,佛世逗機,一音異解,從化儀大判,且受二名。(《天臺八教大意》)

  他說得很清楚,秘密和不定只是對佛說法方式的一種區分。《大智度論》在提出顯密說法的同時,對顯密另有一個規定,卻一向被人忽視:

  《般若》未明二乘作佛故,爲淺,是顯示,是方便;《法華》明二乘作佛故,爲深,是秘密。(《大智度論》卷100)

  吉藏曾據此判定說:“就大乘中自有淺深,故分顯密二教”(《法華玄義》卷3)。因此,吉藏以爲也可以顯密來判分大小乘,他說:“秘密不秘密有二門,一以大乘爲秘密,小乘非秘密,大乘甚深,不妄傳授,故稱秘密;小乘淺近,可隨意而說,故非秘密。(《法華遊意》)這都明確是以密顯爲深淺之意。智顗則是這樣說的:

  密、顯通大、小(乘),《釋論》第四雲:“顯示教”明羅漢所惑清淨,菩薩不斷惑不清淨,故菩薩在後列,若“秘密法”,菩薩得六神通,斷一切煩惱,超二乘(聲聞、緣覺)上,當知顯示淺,秘密深。(《法華玄義》卷7)

  《涅槃經》中反複強調,“如來實無秘密之藏”,佛法“如秋月處空,顯露清靜無翳,人皆睹見”,“所有正法,具足無缺,令人睹見”,“愚人不解,謂之秘密藏,智者了達,則不名(秘密)藏。”(《如來性品第四之二》)相應的,《涅槃經》中對“不定”概念也是在“深”的意義上使用,如說:“雖有佛性,不說決定,是故名深。(《獅子吼菩薩品第十一之七》)”

  由此可以肯定四點:

  第一,智顗的“不定教”概念,基本涵義,是“方便說法”;或簡單地說,“不定”就是“方便”;

  第二,智顗的“秘密教”指的是較深遂之佛法;

  第叁,“不定”與“秘密”二個概念約合用,在于揭示佛法之顯密、深淺的靈活性、對治性、不拘一格性;

  第四,智顗的“不定教”是一個理性的概念,與此相關的“秘密教”同樣是理性概念,(與現在一般說的“秘密教”概念,意思大不一樣)。 叁、智顗的“不定教”在天臺宗思想結構中的作用

  智顗的“五時八教”判教結構,首先,是將判教對象——佛教,視爲不可分割的整體,其次,是承認整體中各組成部分的差異性,再次,是以統一的價值標准,予以“料簡”(批判)、會通。由之而建立天臺教理體系的思想結構。

  在此思想結構中,“不定教”乃是一個貫通全局的核心概念。

  1.新“五時教”的創立——整合佛教使之成爲整體

  智顗“五時八教”中的“五時教”是他新創的,這一點,以前也從未有人注意到。

  相對而言,南北朝的“五時教”,可稱爲“舊五時教”,是以牛乳煉取過程中的乳、酪、生酥、熟酥、醍醐五味,喻佛教說由淺入深,次第開導約五個過程(五時)。這種說法,對于解釋不同佛經中不同的含義,乃至由于時空上的關系而包含著許多自我矛盾的說法,是有利的,因此自慧觀立說之後被南北朝多家判教所采用,並不偶然。

  但是,智顗認爲,舊“五時教”有一個根本缺陷,即未能包含全部佛教,因此迷失宗旨。對此,他的批評十分嚴厲。他說:

  “若五時教,得五味方便之文,而失一道真實之意,雖得其文,配對失旨,其文通用,其對宜休。”(《法華玄義》卷10上)

  是說舊“五時教”從表面看來,與《涅槃經》經文一一配對,以解釋佛經次第發展過程,實際上所“配對”解釋的佛教義理,已“失一道真實”,正所謂“滯文失意”。而且,智顗以爲,其所失者,又正是最重要者,即“頓教”被排在“五時”之外了。智顗說:

  “如牛新生,血變爲乳,純淨在身,犢子若吮,牛即出乳,佛亦如是,始坐道場,新成正覺,無明等血,轉變爲明,八萬法藏,十二部經,具在法身。大機犢子,先感得乳。乳爲衆味之初,如頓在衆教之首,故可以《華嚴》爲乳耳。”(同上)

  認爲必須將《華嚴》頓教,概括在“五時”之內,並列在“五時教”之首,猶如乳雖非酪、酥、醍醐等,但乳中實已包含酪等在內。這個思想,實際上是在《涅槃經》中,也多處出現過的。智顗據此更加發揮,說:“夫日初出,先照高山。日若垂沒,亦應余輝峻嶺”(同上)。這樣,又以開權顯實,明萬善同歸的《法華經》,作爲貫穿、會通衆經的核心,以邏輯結構上看,與《華嚴經》爲頓教,也沒有矛盾。

  這樣,智顗的判教,就跳出了南北朝判教中,以“頓、漸”爲判教基本框架的舊思路,而以新的“五時教”,融全部佛法爲一整體。

  或者說,智顗的判教,否定了南北朝時“二教五時”的判教結構,建立了新的“一教五時”結構。這個看起來似乎最簡單的“五時教”,其實與南北朝時相比,性質已經根本不同。

  這樣,以判教而言,對當時中國流行的全部佛教學說思想進行整理,並總結、批判的作用,也才真正得到實現。于所謂“一道真實之意”,才妥貼自然。呂澄先生曾說,所有判教基本不出慧觀範圍,湯用彤先生認爲,慧光判教對後人影響最巨,實際上都是因爲未深解智顗判教。

  智顗的判教結構,完全突破慧觀和慧光的框架。此後隋唐各家判教,都是循智顗成說。

  2.獨創的“化法四教”:藏、通、別、圓

  智顗判教思想結構中,“化法四教”也是他的獨創,佛經中從無這種說法。他在《四教義》中假設論辭問難:“立四教”名義,若無經論明文,豈可承用

  繼而舉梁代叁大師判教,及地論四宗、五宗、六宗判教等爲例駁論道:“古來諸師講說,何必有經論明文

  ……怕言隨情所立,助佛揚化,其有緣者,莫不承習,信解弘宣”,進而宣稱:“但使義符,經論無文,不足致疑。”(《四教義》卷1

  他把“化法四教”又稱爲“四教門”:藏教門、通教門、別教門、圓教門。對“四教門”,他作了極其詳盡的分析。每一教門又包含四門:有門、空門、有空門、非有非空門 (或一切實、一切不實、不切亦實亦不實、一切非實非不實) 四門。他說:“門以能通爲義”,這“四門”(或“十六門”)能“通行人(學法人)至真性實相之理”。他又評析十六門各有各的作用,如藏教四門中,“有門”、“能破十六知見,……因有見真”(從分析事法達到真理);“空門”,“能破假賞之感,……因空見真”(由析“空”而達真理);“有空門”,“能破偏執有無之惑,……因有空見真”(從雙析有無達到真理);“非有非空門”,“能破有無迸邪執見”(破除單執或雙執“有無”的邪見達到真理)。顯然每一門都是由淺入深,到達真理的通道。他又詳析每一教門包含的教法內容,簡而言之,藏教主要指《阿含經》、《阿毗昙經》等;通教主要指《維摩經》等;別教主要指《般若經》、《叁論》等;圓教主要指《法華經》等。但又強調,“諸經同明體宗用,赴緣利物,而有同異者”。門有正有偏,藏教如州城四偏門,通教如州城四正門,別教如臺城(天子住處)四偏門,圓教如臺城四正門。

  而無論正門偏門,都可以進入州城,然後進入臺城。入城之後,見到的“至性真理”,如比“天子”,只是一個。再反過來說,各教門側重點不同,“四門中俱得入道,然隨教立義,必須逐便”。他又分別指出每一教門重點:若是叁藏教四門,雖俱得人道,而諸經論多用有門(藏教四門側重見有得道,因離真理實相最遠,相對難度較大),通教四門雖得入道,而經論多相空門(通教四門側重在析相空入道),別教四門雖俱得入道,而經論多用亦空亦有門,圓教四門中俱得入道,而經論多用非空非有門也(見《四教義》卷一)。

  這不禁使人想起黑格爾所說的:“我們要求,對于全體的性質和目的有一個概括的觀念。遮幾我們可以知道,我們所期待的是什麼。……事實上,個別部分之所以有其優良的價值,即由于它們對全體的關系。”5黑格爾又把哲學精神比喻爲“一個有機的結構—一個大教堂,這個教堂有它的拱門、走道、多排圓柱和多間廳房,以及許多部門,這一切都出于一個整體,一個目的”6

  智顗創立“四教門”(化法四教),作用在于進一步溝通“五時教”結構中顯現出的各種教說的差異性。因爲各種佛經,各種理論,佛教傳入中國以後發展起來的各種學說思想,各有側重,內容形式亦各有深淺不同,但用殊途同歸的“教門”,則明白清晰地說明了其內在的秩序性、和諧性、統一性,或者說,其價值目標的一致性。

  3.“化儀四教”及“不定教”的作用

  智顗說,“化法四教”如藥味(藥的功效),“化儀四教”如藥方(藥的用法)。“化儀四教”即頓、漸、不定、秘密。其中“頓”、“漸”概念與南北朝判教視爲佛法內容不同,成爲一種與“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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