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所讲的自心一定是清净心,无念是指前念、今念、后念,念念不被愚迷、憍狂、嫉妒等心念所染;而且念念之中,前念、今念、后念不被前境所缚(注九),所以「心不染着是为无念」(注一○)。
「无住、无往、亦无来」是用之解释「摩诃般若波罗蜜」的,它说明了用大智慧来超越一切烦恼的事实,所以《六祖坛经》说「打破五蕴烦恼尘劳」(注一一)。它不是本来没有而现在有,也不是现在一直停在这儿,从来没有离开过;不能说它是有或是没有,不能用任何话来形容它。同样地,如果运用大智慧能使我们的心,不停留在任何一个念头上,也不被任何念头所吸引。「无住」是指现在,「无往」是指过去,「无来」是指未来。也就是在每一个念上面都没有我,实际上就是无我的意思。「无忆、无着」,所谓「忆」和「着」是指对过去、现在、未来的念头和事物有取有舍,那就是烦恼。因此《六祖坛经》说:「以智慧观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是见性成佛道。」(注一二)
「无相」这个名词也是从《金刚经》的经句而来。前面已举过《六祖坛经》所用的《金刚经》的一句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注一三),而且《金刚经》又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注一四)其实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这三种是指众生的自我中心,和他的生活环境,寿者相是众生在时间上活动的现象,四种相也就是众生在时空中的关系和现象,这些叫作一切相。唯有离开一切相,才能发现无上的真如心。因此《六祖坛经》要求我们以无念得到智慧,以无相亲证佛性。所谓无相是指离开内外相对的相以及体用相对的相。
注解
《大正》四八.三五○页下。同前注。〈般若品〉有云:「吾有一无相颂,各须诵取。」《大正》四八.三五一页中。《大正》四八.三五三页上。《大正》四八.三五三页下。《大正》四八.三五四页上。《大正》三二.五七六页中有云:「又心起者,无有初相可知,而言知初相者,即谓无念。」《大正》八.七五一页中。《六祖坛经.忏悔品》所用句子。《大正》四八.三五三页下。《六祖坛经.般若品》云:「若见一切法,心不染着,是为无念。」《大正》四八.三五一页上。《大正》四八.三五○页下。《大正》四八.三五○页下。《大正》八.七四九页上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大正》八.七五○页中。
八、《六祖坛经》的生活实践
佛教徒的生活实践通常是用戒、定、慧三无漏学作依准;依戒摄身,依定摄心,依慧指导身心的行为,这是佛法不变的原则。在受戒之前需要发愿、忏悔,发愿是愿意接受佛法修行佛道,如《六祖坛经.忏悔品》所举的四弘誓愿;忏悔是对于三世的罪障以至诚恳切心来忏悔。凡夫在受戒之后,对于戒律的持守,尚有违反可能,所以还要忏悔;一次一次地违犯,再不断地忏悔,就能持得越来越清净,犯过失的可能越来越少。《六祖坛经》也鼓励这一点,所以设有〈忏悔品〉,里边包括忏悔发愿和受三皈依戒。然其与一般经典所不同的,是强调「无相」的观念。无相的意思是心外无法,一切法皆是从自己的心中所显现,皈依三宝也即是皈依自心,以「自心」皈依「觉」、以「自心」皈依「正」、以「自心」皈依「净」,便是皈依了三宝(注一)。
一般的说法是以坐禅来达到定和慧的目的,而《六祖坛经》于此也有不同的观点。
通常认为坐禅的方法不出于禅观,也就是用各种不同的观想法,例如数息观和不净观,或五停心观等,来达到身心统一及超越身心之外的目的。可是《六祖坛经》对此有所批评,它主张既不要着心,也不要着净,也不是不动。如果着心,那是妄想;如果着净,那是妄念;如果是不动,只有自性才能办得到。所以他说:「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注二)。这对于传统的次第禅观而言,是不相同的。传统的次第禅观,是要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用心去放在一定的方法上,然后使得散乱心逐渐减少,以至消失而入定境。可是《六祖坛经》所说的坐禅不在于打坐,乃在使得自己的心当下不起杂念而能见到不动的自性,叫坐禅。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内心自然不乱,所以也叫定,并且说这是真正的禅、真正的定。从外面看叫作禅,从内看叫作定;实际上,坐禅、禅定,是指同一桩事。(脱稿于一九八九年六月三十日纽约禅中心)
注解
《六祖坛经.忏悔品》云:「劝善知识,归依自性三宝,佛者觉也,法者正也,僧者净也。自心归依觉,邪迷不生,少欲知足,能离财色,名两足尊。自心归依正,念念无邪见,以无邪见故,即无人我贡高,贪爱执着,名离欲尊。自心归依净,一切尘劳爱欲境界,自性皆不染着,名众中尊。」《大正》四八.三五四页中。《六祖坛经.坐禅品》,对于坐禅的定义,有其独特的界定法,参阅《大正》四八.三五三页中。
禅意尽在不言中
〈默照铭〉解释
一、前言
中国禅宗,到了南宋之初,临济一系出有大慧宗杲禅师(西元一○八九─一一六三年),提倡话头禅,曹洞一脉出有宏智正觉禅师(西元一○九一─一一五七年),首倡默照禅,乃系宋世的禅门双璧。话头禅在中国及日本,迄今犹是活用的好方法,默照禅在中国传流未久,到了日本则形成了只管打坐的曹洞禅法。
话头公案,在我国佛教界,乃是相当熟悉的禅修方法,默照禅则即使在曹洞宗的寺院,也少人知。其实在明末之际的洞下禅德,多用念佛及话头,已与临济系统几乎难分难辨。此乃引起我要以宏智正觉的〈默照铭〉作为讲本的动机。
一九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至十二月二日的之间,我在纽约的东初禅寺主持禅七,以五个晚上的开示,讲毕五十八句计二百三十二字的〈默照铭〉(编者案:原铭文共七十二句计二百八十八字,作者禅七开示的部分是前五十八句),英文翻译的部分,早在一九八二年已被整理成文,编入了《佛心》(Getting the Buddha Mind)一书,由纽约的法鼓出版社(Dharma Drum Publications)出版。
由于讲述之时,尽量避免引经据典的生涩感,也未注意用字遣词的谨严度,以致看了吴丽环居士根据录音带誊录下来的中文讲稿,连我自己也有东拉西扯不知所云之感。时间一过就是将近十年,吴居士再度将稿子请我修正润饰,一则感于她的诚敬,二则也想对我自己负责,故用了一周的时间,将讲稿逐字逐句地重写了一遍。下面便是我对〈默照铭〉的解释。默默忘言,昭昭现前。
「默默」是心念的寂静,「昭昭」是心地的明净。
「忘言」是既不用口说的语言,亦不用思考的语言,一般人的沉默,仅至于口不出声,未必能够心无妄念,那便不是「忘言」。「现前」是毫无差异的映现,是将自己所面对的一切现象,百分之百地如实观照,若加入了主观的判断,便与现前的事实有了出入。
这两句话,既是禅修的方法,也是禅修的体验。
「默默忘言」就是既无语言,也无对象,乃至没有心念的活动。先将自己跟环境孤立起来,再将自己的现在跟过去与未来孤立起来,最后要将自己的现前一念跟前念与后念也孤立起来。「昭昭现前」是在忘言之后,所得的明朗与清晰,首先知道有心的念起念灭,其次凡有念起立即发觉,最后唯有朗然独照的明净之心,像是一面纤尘不染的广大明镜。
默照禅的用功态度,可紧可松。紧法则是以禅修者的意志力,强压妄念不令生起,强提念头不令昏沉,坐姿端正,挺腰竖颈,守住身心,住于一境,久久即可渐入「忘言」的程度。但是有一辈人,宜用松方,则以禅修者的意识,有意无意地放松全身的肌肉和神经,然后既不控制妄念,也不随逐妄念,不怕念起,不愁缘境,但求放松身心,不蓄意回忆过去,也不蓄意推想未来;不压不提,恬淡清净,渐渐地便会进入默照的佳境。鉴时廓尔,体处灵然。
当你修行用功时,如果还感觉时间的长短,这还没有到「默默」的程度,在「默默」的情形之下,时间是没有长短的,而你自己也感觉不到有时间的存在,没有时间,就是无限的时间,这等于说无穷的快就等于无穷的慢。如果自认为已在「默默」的情形之下,但还有时间的观念,就表示并非真正的「默」,因你那时还有念头在动,由于尚有念头的起灭,所以才感觉到有时间,如果念头的生灭没有了,时间也就没有了。且举近代中国有一位太虚大师的经验为例:有一天晚上,他听到寺院里就寝的钟声,他就失去了时间感,直到第二次又听到起床钟声,在这之间,虽已过了一夜,在他的感觉上根本没有时间的过程,只是听到打了两次钟而已。可知用功到了没有念头的时候,时间便不存在了。
「体处灵然」的内容就是讲的「昭昭现前」,也就是讲的空间无限,而这个无限之中包含着所有的一切东西,起起灭灭。在无限的空间里面,一切的东西都是活活泼泼的,自由自在的,在这个情形之下,念头是无住的、不动的。念头住、动,便失却「灵然」的自在,而被一定的空间所拘束,若念不住、不动,你所体验的空间便是无限的辽远豁达,若念随境动,则眼睛等六根、六识所及的范围,绝对是有限的。就以眼睛为例,若念不住、不动,你的肉眼也能看到更多的东西,那就像照相机的功能,因为底片本来无住、无着,也不动,故可以把镜头所及的距离范围内所有的东西,在很短的时间内都能拍摄进去,如果照相机的底片本来都有住、有动,还能照到清晰的相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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