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却面临了必须作抉择的关键时刻。佛教的经论遭受文献学发达的冲击,造成了知识份子对教义的质疑,信仰的神圣性澈底摧毁,取而代之,是批判、嘲笑,及无情的攻讦,佛教信仰,似乎已成愚夫愚妇的同义词。
综观彼等佛教学者之研究方法,大抵有三种过失,致使其所思考、所批判几与佛法无关,只有滋生误谬,贻害一切众生而已。
第一,误解文字相—一般学者纯自经典之文字相及史料作考察,现就文字本身分析破斥。世间一切的文字,是人类创造的,文章,是依文字而架构的。由于人类的心理和行为彼此互动,极其矛盾与复杂,致使文字相变化多端,难以捉摸。因此,若从文字形状、文字意义、文意表达、文章结构来比较,则同一文字的使用,因古今时代、地域、族群的不同,有许多不同的意义,及不同的表达方式;依此类推,同样是古人或今人、同一地域、同一族群,对同一文字,其解读方式也可能不同;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族群,对不同之文字,也会产生不同的看法。如此交叉互推,可推至无量无数的差别性,推到极微,两个相同族群、相同时代、相同地域、相同智力、相同教养、相同性别、相同嗜好的人,对同一文字的解读仍有差距,甚至完全相反,即使表面上的形容相同,其各自的感受一定不同。佛法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俗语说:“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假设找十个人,要他们画一朵玫瑰花,这十朵花一定都不一样,即使看著同一个物体描绘,也依然有别。所以凭文字相来揣测古人的意思,拼凑不完整的史料臆断佛法,不过是各说各话,任谁都没有资格说他的考据是正确的。毕竟,彼等学者没有一个是古人!
第二,误解佛法的教学—如禅宗的公案文字,是当时师徒对参的记录,那只是描写禅者参禅的方式,不是悟境本身,更非悟道者的行为指导,意即,参禅方式所形成的公案,在当时的情境是一块敲门砖,而禅者开悟内容、悟后作为,均与那个公案无关,只能说,公案呈现的文字记录,或许是禅者开悟的时机,至于公案的真意,除非是当事人,外人应无知晓的可能,何况是后人?如一位科学家在洗澡时,因身心松弛而突生灵感,发明了新事物,你会认为洗澡与发明有关吗?当悉达多坐在菩提树下,夜睹明星而成道时,何能倒果为因说:悉达多如没有坐在菩提树下,即不能夜睹明星,不能夜睹明星,即不能成道?现代的学者以彼时文字记录欲得知真相,可能吗?
况且,禅法的教学,从接引初机、修行,直至悟道的整个过程,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方法,无法用现有的文字加以表现。其教学设计涵括生活中的一切,一举手、一投足,交接应酬、穿衣吃饭、作务休眠、拉屎拉尿,及师徒对参的音声动作、独处时或大众中的行、住、坐、卧等,或三年、五年,或二十、三十年,或一辈子,依止师父专志修学,期间,师父所讲的话何止千百万言,所展现的动作何止伸出一指,大声一喝,或当头一棒?结果一但开悟了,竟然以三言两语即全部道尽。撇开一生一世于二六时中的生活体验不顾,愚昧地撷取禅者牙慧—公案,复又依之研究禅宗,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由此可知,博学多闻、辩才无碍、大智大能的佛陀,在四十五年的弘化生涯中,以身、口、意三业不思议用,面对八万四千众生的教学法门,应是浩瀚无穷的,纵使将现存各种文字记录的经典加起来,亦恐不及百分之一,何况是只有阿含经?(衲僧教了八年多,至少说了数千万言,绝不为过,但写成文字的却只有二十万字,录音带也只有百余卷,这还是拜时代方便之赐,若在古代,又能留下什么?)
记录成文的经典,绝不能代表佛法的全部,从彼既成文字相追溯佛法的教学,诚乃坎井之蛙!
第三,忽视悟境的真实—开悟的境界无法用任何文字、语言加以描述,甚至,开悟者本身亦没有开悟的心相可资形容,唯一的文字记录是“明心见性”、“离言绝相”、“无住无念”、“平常心”、“离四句绝百非”、“照见五蕴皆空”、“解脱”、“成佛”、“圆觉”等,突显悟境与世俗的认知相反,但那究竟是什么,仍然不得而知,除了悟者的自受用那种境界之外,一般凡夫岂能擅加置喙?因此,所有的经典及祖师言论都在这样的情况成立,即使讲佛陀的本生故事,内容看似简单,但其真正信仰的基础不是故事内容,而是“宿命通”(能澈知过去久远劫世的事),一个没有宿命通的凡夫,对于本生故事只能说有这些文字所构成的故事,至于这些故事是真是假?如何产生?是谁讲的?可说完全无法证明,也谈不上所谓“信仰”的问题。但一般学者竟然大胆妄为地从文字结构判定其为后代传说,忽视自己的无知,否认三世因果,如何理解本生故事呢?
没有真实的悟境,只从文字相要探究佛法,犹如隔墙辨物,岂能正见佛法的精髓?
这三种过失,使得学者于做学问时,常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的知识有多少?经验有多少?自己的感觉是什么?从何生起?何种类别、倾向?自己的思考方法为何?建立此思考的因缘为何?主观思考在哪里?客观思考在哪里?有无开悟的体验?悟境的层次为何?凡此种种之自我分析均付阙如,只一味地从境界上所谓“资料”著手,遂把佛法当做山脉里的矿产,不断地开采、冶炼,彷若与己无关。须知,佛法之创觉完全是针对众生心理与行为,予以改善、超越,并且无限的延续与开展,而一个不了解自己,看不见自己起心动念,不能伏断内心妄想的人,能直接从文字相掌握佛法吗?实在令人大惑不解!
八十五年十月八日
一、发愿编辑圣典精华的构思并非偶然,而是早在多年以前即已开始蕴酿这个念头。除了鉴于众生对修行方法及佛法义理之迷信误解之外,如就研读经典的见闻,亦有下列三点感想,而促成编辑的愿心:
(1).佛教徒以个人偏好,非以弘观而选择经典—譬如喜欢地藏经的,就只选择与地藏经有关的书籍来研读;喜欢天台宗的,就只有研读与天台宗有关的著作。日积月累,他的思考方式及感觉完全被那一部经、那一个宗派、或那种思想所局限住,无法跳脱眼前的知见而自由思考。于是,佛教界便出现了壁垒分明,甚至言行虽似佛法,却与佛法的内涵、作用相背离的状况。假如有某人专修往生西方的法门,你跟他说,修行不一定要往生西方,那他一定骂你是邪教;假如你又进一步说,往生西方的思想或许不是释尊的本怀,那他又会指责你蓄意破坏佛教。如你想要和他理论,他反而极力排斥,一概不予接受。你再跟他说,大藏经有几千本经,你只看这一本,怎能知道真正的佛法呢?那他一定理直气壮地说,因为这一本最究竟、最圆满、最殊胜!真是令人发噱!此类的佛教徒实在太多太多了,出家的、在家的,大都是这种样子。
(2).倾向迷信,缺乏理性的思考—凡经典的内容愈怪诞、愈脱离现实,甚至于今生完全无法证明的,竟被捧为最究竟、最不可思议,而盲目地崇仰膜拜;如以理性论证分析,且依之修学定能现生觉悟的,反而被打成劣法、小根人,而不屑一顾。佛法,本来是让一个人更冷静、更面对现实、更客观,而更能解决人生的种种困境。现在却不是这样!学了佛法的人,比没有学过的人更疯狂、更逃避现实,把所有问题通通丢给佛菩萨解决,只要事情临头了,就开始祈求。讲理性、重思考、求真实的佛法,怎会有这么多神教的信仰呢?原因很简单!我们佛教的经典生病了!自从释尊灭后,经典即开始掺入了大量的杂物和毒素,它,已不是释尊所说的佛法,而是加上个人知见、民间信仰、风俗习惯,甚至政治需求的变了质的佛法。
打开大藏经,你可以感受一股思路上的清流,你也可能进入神教的殿堂;你或许因此而获得解脱,却更有可能比以前更加烦恼束缚。换句话说,大藏经名义上虽是佛法,但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看得令人眼花撩乱。它能使你有智慧,也能使你生邪见。这就是大藏经!
(3).胡乱读经,因脉络无法连贯,而生出了错谬—大部分的佛教徒均无专业素养,其读经的因缘约有三种情形:
第一,参访道场时,拿一些结缘书。这些结缘书的内容相当复杂,甚至也有许多他教的书籍流通,学者如无分辨能力,就会走入歧途。
第二,自己到佛教文物流通处选购。或经善知识介绍,或依自己的嗜好挑选,大都见好就买,分不清该书的立论属于哪一个思想系统或时代背景。
第三,依止的师父,或者其他同修赠予或借读。如这个师父偏好某种经典,依止的弟子便照单全收,而大部份的师父都无偏览群经的体验,更无法客观理性地推介经典,造成了弟子的偏执。若再加上同修之间各以其偏执互相推介,就更难分辨经典的真相了。
编辑这套圣典,深知困难重重。一是抉择难,经典虽然模式均已固定,但佛教宗派的藩蓠十分严重,取舍之时必须站在一个超越的立场,又能不失去编辑的原则。二是资料收集难,如编一般大藏经,只不过费时、费工夫的把资料分类汇整而已,但圣典精华不同,不但要分类,还要写导读,这个导读包括史地背景、内容介绍、思考方法,及名相注释、文物说明等,将学术研究、学习兴趣、修行实用、人类立场均融汇于一炉,以迎合新世纪的来临。藏经,不再是佛教的工具书、大辞典,而是真正的圣典!十月八日
八十五年十月九日
将原先撰述之“禅学概论”改为“修禅次第道”。
本论于八月份已写完“释禅名”、“修禅的原因”及“世间禅”中关于根本四禅的初禅部份,现在继续撰述二禅、三禅、四禅
二、二禅
从初禅欲进入二禅的过程中,有一个中间禅,此禅相是由厌离初禅觉观,而生起六行的定法。智论说:
“知二法乱心,虽善而应离。”
觉、观二法虽为离欲恶的善法,但仍是粗相觉受,能娆乱禅心。譬如一池清水,当风平浪静之时,可以澈见水中的一切东…
《痴心梦语 第四辑》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