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派时代的圣果观
演培法师
一 绪 说
学派中对于圣德,不特在佛菩萨,有著不同看法,即对声闻圣果,亦有不同意见,而且意见的尖锐,其程度,不亚于对佛菩萨的诤论,所以现在特再就部派时代的圣果观来谈一谈。这里说的圣果,主要是指声闻四果。声闻,是指听闻佛的音声,得以悟入诸法谛理者说。舍利弗阿毗昙论卷第八,对这明确的说道:“云何声闻人
若人从他闻,受他教,请他说,听他法,非自思,非自觉,非自观,上正决定,得须陀冱果,斯陀含果,阿那含果,阿罗汉果,是名声闻人”。这可说是以极简单的定义,说明了声闻之所以为声闻。
佛世时从佛出家者,除极少数的缘觉行人,大多数是属声闻根性。声闻人的特色,就是厌离心重,闻佛说“无常故苦”的言教,厌离心就深切的生了起来,一味依于佛陀的指示而行,再也不对现实世间有所贪恋。如从实践实行中,悟达诸法的空理,获得现法的乐住,更视世间如怨毒,而直入于无余涅槃,任你有情陌溺在苦海中,受种种·痛苦包围和袭击,但总不能激发他的同情心,使他在苦海中多逗留片刻,而给子苦难众生以援手!在自利而求个己解脱方面来说,我们对之实不能有任何非难,因像这样少事少业者,实为世间所极难得的。不过从其忽视利他方面来说,不能契合佛陀大悲济世的精神,不能不舍人对之有不美满之感!
声闻人从事自利功夫的修养,不是一步登天的,而是循序渐进的,亦即所谓次第证果的。其次第所证的圣果,略说是即所谓四圣,详说是即所谓八圣,四圣是指四果,八圣是于四果外,再加四向,综合名为四向四果。这种圣果,只要努力进修,不论在家出家,都可能证得的。佛法概论说:“在家出家的声闻众,为了无限生死的苦迫,觉了生死的根源是无明、贪爱,依中道行去修持,即能向于正觉,到达生死解脱。这必须坚毅恳到的精进,经非常努力,才能豁然大悟,超凡入圣,转迷情的生活为正觉的生活。学者的进修实证,略分四级”。四级,就是四果的四个层次。这是人人可得的,问题在于自己修养程度的如何以为断,佛法从不分别谁能做到谁不能做到。
行者到达第四极果阿罗汉,个已问题已获得彻底解决,从此不会再在生死中漂流,所谓“所作已办,不受后有”了。且所得的解脱,在各学派来说,声闻与佛陀,平等平等的。如中含瞿默目犍连经说:“若如来无所著等正觉解脱,及慧解脱阿罗诃解脱,此二解脱无有差别,亦无胜如”。这样说来,声闻与佛的解脱,真的足就一点差别都没有吗?不!于同中还有不同在,是即所谓习“的有无。“声闻的清净解脱,还不能改善习以成性的余习。这虽与生死无关,但这到底是烦恼的余习,有碍于究竟清净……菩萨于三大阿僧只劫修行,久已渐渐的消除习“,等到成佛,即烦恼与习“一切都断尽了”。是为二者的差别,这是我们所不可不知的。
二 罗汉资格的审定
促成学派的分裂,或有说是由于大天五事,或有说足由于十事非法,前者是为教理思想的纷歧,后者则是戒律问题的争执。大天五事,在教理思想上,所以掀起轩然大波,实因对于罗汉的资格,发生严重不同的意见,由此意见的无法调和,于是形成根本两部的分裂,这是佛弟子所熟知的。创说五事的大天,是大众部的学者,在佛教中所受到的,真可说是毁誉参半,有的把他看成罪大恶极的佛教叛徒,有的把他视为佛教思想的革新人物,如分别功德论说:“唯大天一人是大士,其余皆小节”。这么一位佛教学者,对佛教影响当然是很大的,他所唱说的五事,无异是对罗汉资格的审定,所以现来对这略为分别。
大天五事颂说:“余所诱无知,犹豫他合人,道因声故起,是名真佛教”。这完全是对罗汉说的,在一向以罗汉为究竟的学者看来,自不免认他思想有了问题,闲这与传统所知的罗汉资格,有了很大的一段距离。但以后代大乘佛法眼光来看,无疑认为这是进步的思想,且可认为是大乘思想的先躯。所以这是学派中的重要论题,凡谈学派思想的,没有不触及到这论题的。现既把这看成是对罗汉资格的审定,当要对他加以一番详细的说明。不过在我人论说这个问题时,首要不为传统的观念所囿,然后始能善意的批判或接受,如为传统观念所困,势必不能得到一个合理的结论。这是我们在未说明五事之前,特别要加交代的一点。
“余所诱”,这是五事的第一事。依大天说,佛法名漏,应有两种,一是烦恼漏,一是不净漏。所谓不净漏,就是男性身上的不净。上座系的学者说,证得阿罗汉果的圣者,不但断除了烦恼漏,就是不净漏亦断尽。现在大天的看法,罗汉圣者,烦恼漏断尽,固没有问题,但不净漏还不能说已完全断除,因为这是生理上的不净,从有情的生理构造上说,是很平凡而不足为奋的事。不过圣者不净的漏出,并非由于自己的颠倒妄想,而是由于天魔的娆乱和诱惑,使其于不知不觉问,产出不净。据此而言,不净还是从自身中流出来的。南传佛教学者,如铜铄部所说,虽亦承认罗汉身上可有不净,但并不是从自身中之所流出,而是由天魔变化不净,来染污圣者的衣服,使共对自己所澄,发生极度的怀疑,所以说为“余所附”。真谛三藏译为“余人染污衣”,亦承认是其他天魔变化不净,而非自己生理上的不净。一看,就知各派对这看法,有很大的出入,不能相提并论的。然以吾人观之,大天说余所诱,而有不净流出,仍然显出凡圣的不同,因凡夫的不净漏,都从颠倒梦想来,这是我人所不可忘的。
“无知”,这是五事的第一一事。证得极果的阿罗汉,是否还有无知存在,学派问的思想,有著很大不同。传统而保守的学者,认为证果圣者,对于生死解脱,是自觉自证的,绝对不容还有无知存在,假定还有无知存在的话,就不得称为阿罗汉果。这在上座系,足坚决而肯定的如此主张的,如有异于这种说法,在他认为就是离经叛道者;
可是大众系学者,认为纵得极果罗汉,亦仍不免还有无知存在,不能说是已达无所不知的程度。问题在于大家对无知的看法不同:以大众部看,无知这东西,有两类不同,就是染污无知与不染污无知。染污无知,就是烦恼,或名烦恼障,这是障碍生死解脱的,只要是个获得生死解脱者,没有不解决染污无知的,不解决染污无知,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生死解脱。声闻既公认为生死解脱的圣者,解决染污无知,当然没有问题。不染污无知,或叫做习“,或名所知障,足以劣慧为体的。“所谓劣慧,以现代术语说,就是认识的不够,知识的缺乏;以佛法的话说,就是智慧的短少。一个人对宇宙万有了解的程度如何,就看他的智慧大小以为断。因为多一分智慧,就多知一分境界,少一分智慧,就少知一分境界。虽对现前的事物不能认识,但决不于上生起一念贪嗔,所以叫做不染污无知”。换句话说,就是知识的判断力强,可以深刻的了解事物真相,判断力弱,则不一定能够了解认识一切。这对人说,对于菩萨,是有障碍的,对于罗汉,并没有障碍,所以罗汉圣者,虽还有不染污无知存在,但无碍于他的生死解脱。也就因为如此,大天主张罗汉犹有无知。但是存在的无知,是不染污无知,而非染污无知。如有听到无知两字,就以为是烦恼,那就大错特错。大天是个很有智慧的学者,亦复是有相当修养的行者,决不致于对这分别不清,这是我人可以断言的。不过一般学者的思想,还没有进步到无知有两类的程度,所以听来不免觉得有些诧异。
“犹豫”,这是五事的第三事。证果的圣者,不特极果阿罗汉,就是初果须陀洹,依圣典告诉我们,对于佛法僧戒,已得四不坏信,绝对不会再起怀疑,那里还有什么犹豫?现在大天于布萨后,突然向众宣布,罗汉犹有犹豫,自然引起一片责难,认为他有违圣教了。当然,一个有所见的思想建立,是不畏任何反对者的压力的,所以他为大众解说:我之所谓犹豫,是有两类不同,即随眠性与处非处。随眠性疑,属于烦恼,证阿罗汉果的圣者,已彻底的扫荡干净,这是毫无问题的,但处非处疑的存在,谁也不能否认,因证果的圣者,尽管透切体认到诸法真理,但对诸法事相的了知,还不能无所保留的丝毫无疑,因为如此,所以还有犹豫。
“他令入”,这是五事中的第四事。行者修行开悟,到达某种程度,定得某种境界,这是必然之理,但所得的境界,是否需要印证,始能自知所悟,在部派学者间,同样发生诤论。依上座系的传统看法,行者不悟则已,悟了一定会自证自知的,根本不需要他人为之印证,如要别人告诉他所悟,或者指示和点破,始知自己所证者为何,则所证悟者,是否靠得住,就成为很大问题。然大天说,圣者是否自觉证知,不可一概而论,有的是可自觉证知的,有的要人开示方可悟入。“佛弟子中,舍利弗、目犍连,总算是上根利智的大阿罗汉了,但他们还要经过佛的记别,方才了知自己是怎样的人,何况其他罗汉”
所以欲知自己是否已证圣果,必须有人合其晤人。
“道因声故起”,这是五事中的最后一事。此中所说的道,是指无漏圣道。无漏圣道怎样才得生起h依于向来所说,本于佛所说法,切切实实而行,到了相当程度,圣道就可开发。但大天说,圣道生起,要藉呼唤的音声,即不断的呼喊:“苦战!苦哉”!此义表示:修行人对于生死大苦,要有痛切悲戚之感,发出苦哉的悲叹声,才能生起无漏圣道。我国古德说:“大事未明,如丧考妣”,亦可说是这一精神的表现!在学佛者说来,世问不论什么大事,再也没有比生死大事更大的了,吾人既以了生脱死为期,岂可马虎从事而得解决这一大问题的
历来求生死解脱者多,而真得解脱生死者少,原因就在悲戚之感不够深切,所以“道因声故起”的论说,足有他的对治作用的。
以上是大天大士对罗汉资格的审定,而且认为唯有像这样的了解罗汉,才可说是真正佛教。这在当时,可以说得上是…
《部派时代的圣果观》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