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中,没有座椅及安全带,我们坐在两排靠窗的长凳上。“空跌”时将会被抛起碰顶,很是危险。机长命令我们把自己绑在长凳上,这样子可很不雅观。
驾驶员为了避免撞山,尽量将飞机飞高,高空空气稀薄,坐在我旁边的一位胖子,已经在用氧气罩了,我也必须不断地深呼吸,以保持头脑清醒。机中大约有二十位乘客,我可不敢去望他们的脸色。
航程的目的地是中国的昆明,我们已经较预定到达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了。我知道我妻会在机场等我,当时的报告是浓云紧压昆明,昆明机场并无盲目自动降落的设备。我清楚地可以感觉到她焦急忧虑的心情。突然一隈恐惧之感笼罩了我——我想起我妻一个年青女性,在这中国辽远的边城,她的父母亲戚都远在五千哩外沦陷在日本军队手中的上海,如果我这飞机失事,她将怎么办呢?
这一个深刻可怖的忧惧,像一把利刃一样,突然插进我的身心。我的脑筋变得特别平静也非常敏锐,从我走出柏林防空室以后一直没有想起的念头,忽然从我的心中跳了出来——攀缘心!我忽领会这是攀缘心在发悉、在焦急、在觉察到这次飞行的危险;也是这个攀缘心在怕死!以前我总以为是我在发愁,我在焦急,我在觉察危险,也是我在恐惧死亡的来临;但是佛陀不是说过吗?不,你错了,这不是你的真我!
那次经验使我深信攀缘心与真的我不同。从那以后,我把这个由攀缘心所造成的“我”的观念,叫做“浮面的我”。这“浮面的我”是时时跟着它所攀着的内外诸缘在变的,是无常的,也是非实有的。因此,这浮面的我只是看起来像是使用身体工具的主人。
那末,真我是什么呢?我到底有没有一个真我呢?我开始领会佛所说的第二条真理了。我现在将这条真理的经文再复述一遍,以结束今天的讲词。
“二、无始菩提涅槃元清净体,则汝今者识精无明,能生诸缘,缘所遗者。”
我开始发现一道曙光:我的问题的答案,也许就在这第二条真理之中。但是我如何去发掘它呢?
我将在下一讲中,设法表达我对本性的了解。谢谢各位的耐性。
第三讲
明镜与蜡,智慧之火
亲爱的朋友们:
中日战争结束后,我全家搬回上海。在一九四七年的冬天,我遭遇到一次不寻常的经历。
上海虽然是一个大都市,但只有少数人家有现代热气设备,普通一般人家都是烧煤炭取暖。
有一天,我准备洗个澡。浴室里放了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我走进浴室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澡盆里已装满了热水,可以看得出有水蒸气在上升。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这次我竟忘记把浴室的门扣上。我还应当提起,浴室里有一面小窗子,那时也关着。
当我正要把脚踏进澡盆的时候,直觉地感到有点不对,突然间就失去了知觉。后来回忆推究这回事情的经过:在我失去知觉的时候,我却曾经走到窗子前,将窗子推开了一些,又再走到洗脸盆旁边,扶着盆边站着。幸运的是我没有跌倒在澡盆和窗子之间的烧红的炭火上。
各位毫无疑问,晓得我是中了那无色无臭的一氧化碳气的毒,稍稍久了,就会救不转来!
真是巧,也真是幸运,正在这时候,我六岁大的女儿梅儿恰巧走过洗澡间,她推了推门,好奇的向里面张望,后来家人告诉我,那时梅儿在说:“爸爸在做怪脸,用手打自己的腿。”
就因为门和窗这时都稍稍打开,一些新鲜空气流进了浴室,我似乎恢复了一部份知觉,我看到有一个一呎多高的小人在我的面前,欲进又退,犹豫不前的向着我移动。一种很奇特有直觉念头——这个小人就是我呀!又好像有一种感觉警告说:“不要让这个小人离开啊!它如果消失了,你就死了!”
这时我的心里一定很焦急,所以想拍后脑来刺激血液流通,恢复知觉,可是我的手显然只做到了一半,只拍到我的腿,而提不起来拍我的颈子。我也极力想叫观世音菩萨,可是嘴虽在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来。所以梅儿所看到的,只是爸爸在做怪脸,及拍自己的大腿。
事后想起,我深觉惭愧,我每在极度危险之中方才求观音菩萨,事情平顺的时候,我就把观音忘了,一位菩萨究竟帮助这样的人几多次呢!
再回到我的经历。亲爱的朋友,我想请问你们,对这件事你们是怎样的的看法?
这件事情之后,我常常极力思索,却无法了解那小我究竟是什么?那见到小我的我又是谁呢?是谁在警告我不要让小我消失?难道这小我即是我上次所提出的“浮面的我”?难道这看到小我的我是我的真我?
这是我第一次亲自体验到有两个“我”,虽然这种觉察应该说是相当模糊的。
那次意外的事之后,我对于研讨佛经更增加了信心。常常可以化上一个钟头专心在想楞严经及其他经典中所讲的理论,和有趣的记载。其中有一段佛陀和波斯匿王的对话,似乎和我在追寻的答案很有关联。
波斯匿王是佛的大护法,也是佛的弟子。在他六十二岁的时候,他发愁来日无多,所以去请教佛陀:“一个人死了,是不是就完全灭尽了,一切都完了?”
佛陀对王说:“你的身体还好好的,你怎么知道会死呢?”
王回答说:“世尊,正好比燃烧一块木头,木头渐渐烧完,变成灰烬,最后熄灭,什么都完了。我的身体可不也是如此?”
“你觉得你现在的脸貌和你小时候的有什么不同吗?”
“那怎么可以比较呢!世尊,我小时候脸上的皮肤既润滑又柔嫩,而现在是皱纹满脸,头发也白了!还有很多的其他徵象,都说明我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佛陀问:“你的脸可是突然变老的呀?”
“哦!不是的,是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老的。大概每十年我自己觉得有了改变。不对,应该说每年在变化,或者每个月在变化,甚至于每天在变!我再仔细想想,不只是每天,竟是每一刹那我的身体都在变化衰退。就因为这个原因,我了解我身体的毁坏死亡,是无可避免的。”
佛陀同意波斯匿王对身体变化及会毁亡的看法,但佛陀更进一步,说明肉体虽在不断地变化衰退,终会灭亡,但是一个人的觉知性,却是一直不变,不会衰亡的。为了使波斯匿王明了这点,佛问王:
“你是那一岁第一次看到恒河?”
“我三岁时,母后带我去河边祀天,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恒河。”
“后来你十三岁时再看到恒河,你看见恒河的水的觉知性,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世尊,即使现在是六十二岁了,我看到恒河之水的觉知性,可以说还是一样。”
“大王,你今感伤脸皱发白,自然是因为你现在脸上比三岁时多了许多皱纹,所以使你有年老年幼的分别。可是你三岁时能看恒河之水的见觉性,和你现今看到恒河之水的见觉性,有没有有起皱纹的感觉?有没有幼老的分别呢?”
“世尊,那却是没有。”
“大王,你的脸虽然有了皱纹,变老了,但是你的见觉性并没有起皱纹,并没有变老呀!一件东西会从原来没有皱纹变成有皱纹,那是在变;一件东西本来没有皱纹,现在也没有皱纹,那就是没有在变。凡是在变的,就会有死亡消灭。凡是不变的,它本来就没有生灭,又怎么会死亡消灭呢?所以你为什么说肉体死亡了,也就一切都完了,灭尽了。”
这一段对话并不难懂。波斯匿王所见到的是凡可以证明其具有会变化的性质的,终会死亡消灭。佛陀进一层说:凡是可以证明其不在变化的,即使仅是证明一极短时间不变,就表示它从来没有变化过。既然从来没有变过,也就永远不会变化,就没有所谓生灭。佛陀告诉我们:“虽然一个人的身体会不断地在变化,衰退而死亡,但是人的觉知性是不变的,永远存在的,身体虽然可以死亡,觉知性可并不跟之而死亡。”
这个理论,可以解释我在浴室里所发生的是怎么回事。当我的脑筋受一氧化碳的影响时,我的攀缘心就停止了活动,通常我们称之谓失去了知觉。其实那时我的觉知性依然存在,并没有消失,也没有改变。所以直觉地觉察到危险,走去开窗,呼念观音,用手拍腿,在这一小段时间内,并没有我的观念及我的物的对立观念。一直到发现小我,而努力使它不要消失的时候,攀缘心才再度管事,通常我们称之谓恢复了知觉。由此可以看到,我的觉知性始终没有变,而我的攀缘心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一旦我们认清身体是个工具,乍看时,就会以为是攀缘心在使用这工具,然而攀缘心是不断地变化的,所以,往深一层看,应该说是觉各性在使用这身体工具。在这套身体工具损坏了或毁灭了(也就是死亡了),觉知性仍然不变。即使在没有肉体工具的情况下,觉知性还是存在。
我再举几个比方,希望能将这一点说得更明白易懂一些。
电力厂烧煤生热,将水煮沸,产生蒸气,推动透平机,因此使发电机发电。电流经过灯泡中的灯丝,发出光亮,照明了这间房间。在这过程中,从物质的煤到发生的光,都在刹那刹那的变化。然而近代科学早已证明,虽然这许多不同的形态在刹那变化,但是它们的本质却都是“能”,而“能”则并没有变。易言之,“能”是藉各种不同的工具,以各种不同的形态显现出来,所以煤、气、电、光尽管在变,尽管有生灭,而“能”则永远不变,本来没有所谓生,也就没有所谓死。
再说,我们不是都看见太阳从东方升起,横过天空,到西方降落?真是太阳在这样移动吗?不,这太阳移动的错觉,乃是因为我们从地球上看太阳,而地球在自转而造成的。太阳并没有动,它既不升起,也不降落。虽然我们在晚上看不见太阳,它还是一直在那里的。
另一个更明白的比方,也是出于楞严经。在同一次有波斯匿王在场的集会中,佛开导阿难怎样去辨别攀缘心和觉知性。
佛举起手问阿难:“你看见了什么?”
“世尊,我看见你张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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