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坛经》的禅学思想
文贤
内容提要:《坛经》是禅宗的一部重要典籍,它在李唐以前的佛学基础上,更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及哲学思潮,发展并创造了一个新时代的伟大智慧,以致影响了二千多年的人类哲思和精神领域,特别在本世纪初发现敦煌本《坛经》以来,更为中日学术及佛学界所叫瞩目。本文依最流行的宗宝本和最古老的敦煌本,对《坛经》作了一些浅析,首先关于“不言文字”之旨作一挥讨;其次,重点论述“识心见性、顿悟成佛“的解脱和般若思想,最后对唯心净土之观点进行剖析,使人们能具体裁的认识《坛经》的佛性论、解脱论、不二观论等智慧精华。
关键词:佛性论 顿悟解脱论 般若实相
作者简介:释文贤,闽南佛学院第六届本科毕业生,现为闽南佛学院研究生。
前 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慧能大师这个振撼人天的名偈,在中国佛学史上已经是有口皆碑了。然而《六祖坛经》,却很少有人对它进行深入的挖掘和研究。
《坛经》是浩淼三藏典籍中唯一的一部具有中国独特风格的本土经典。作为禅宗的重要经典,它创始于中唐诸宗竞秀的时代而又一枝独盛于晚唐、五代时期,可以肯定它在当时的思想潮流中价值所在和在禅宗中的重要影响。事实上,禅宗的问世才标志着中国禅宗的正式建立,在此之前的禅宗,只是以达磨所传《楞伽经》为主的禅学而已,所以说《坛经》是研究慧能思想及禅宗的重要依据。
《坛经》的内容十分丰富而又复杂。它本来是真常唯心系的思想,在达磨所传《楞伽》的基础上,吸收了《大乘起信论》一心二门思想,主张“真如缘起”。从四祖道信一直到六祖慧能则更广泛的吸收了《文殊问般若经》、《金刚经》、《华严经》、《法华经》、《涅 经》、《十地经论》、《维摩诘经》、《心王经》等诸经的思想,使中国禅宗一转而向般若性空方向发展。用般若性空说改造了佛性论,把佛性、真常心统一于人们念念无住的当下之心,以自心性为成佛根本,主张念念无着,不立文字,任心自在,识心见性,顿悟成佛,所以说《坛经》是以真常、本有自性的思想为基础,进而又发展了《涅 经》佛性理论,并与般若中观思想有机的结合,形成内涵丰富而又独特的南宗禅法。
六祖与《坛经》
关于慧能大师的生平事迹,《坛经》和《曹溪大师别传》中已祥载,此文仅述简历。据法海《六祖大师缘起外记》中载:大师名慧能(638—713),姓卢氏,父讳行 ,唐武德三年九月,左官薪州。母李氏……唐贞观十二年戊戌岁二月八日子时生能……三岁丧父,葬于宅畔,母守志鞠养。既长,鬻薪供母。年二十有四,闻经有省,往黄梅参礼,五祖器之,付衣法令嗣祖位。时龙朔元年辛酉岁也,南归隐遁(一十六年)。至仪凤元年丙子正初八日,会印宗法师,诘论玄奥,印宗悟契师旨。是月十五日,普会四众,为师剃发。二月八日,集诸名德,授具足戒。……次年春,师辞众归宝林,直至曹溪。……”
从文中可以看到,慧能只是个一字不识、以打柴为生的劳动者。然而却一跃而成为一个承嗣祖位、诘论玄奥的祖师。虽说他具有很深的根器,然而从他初谒弘忍所发表的佛性论的惊人见解,怎么会是一个从未接触过佛经的人所能做到的?说他没有读太多的书,固然可以,若说全不会读经,则不尽然。比如,他听了别人读《金刚经》,便立即有所领悟,岂是不识一字的人所能做到的?并且《别传》中又载,大师去黄梅之前,曾去曹溪,与无尽藏尼释《涅 经》中佛性之义。假如慧能不会读经,又怎能仅凭听了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便能阐释涅 深义?从《坛经》中看,大师不仅明了《金刚经》、《楞伽经》、而且对《法华》、《涅 》、《维摩》、《梵网》等经都相当明了。盖传说大师一字不识者,无非为警策那些因执文字而不肯实践修行之辈而已,然而真是每个僧人都不识字、不读经、不研教,那么浩翰之三藏将何以传世利生?佛法之奥旨将何以明心驱迷?故为僧者,须明此处。
慧能的禅学思想,以《坛经》为主要依据,但近年来出现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吕 先生认为:“根据《坛经》来研究慧能,这是不可靠的”,①因为《坛经》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经过不断的修改补充,形成了多种版本,每种版本的说法又不一致,所以其中究竟还保存了多少慧能的思想就很难说了。所以说《坛经》思想并不能完全代表慧能的思想,但它的大部分还是以慧能思想为根本的,所以吕 先生认为:现在仍宜以王维的《碑铭》作依据,《碑铭》虽是由神会提供材料,但当时还不可能根据神会的话去修改《坛经》,所以用它作标准分析《坛经》,再辅以敦煌本《坛经》和《曹溪大师别传》来参考,还是可以探寻原来的面貌的。②
关于《坛经》的作者及年代,有各种传说和推论,中日学者考究很多,至今尚难定论。据柳田圣山先生研究,迄今为止,已发现的《坛经》本子不下十几个,宇井伯寿先生则认为有二十种之多。这些异本,其正文极不一致,有的地方表达的思想完全相反,甚至有的内容决非慧能主张,这就给《坛经》的研究带来很大的难度,但是却反映了各个不同时代禅学思想的变化。现已经发现的《坛经》分属于唐、宋、元三个朝代纺订的,具有代表性的有四个版本:一为法海集本(即敦煌本),二为惠昕本,三为契嵩本(或德异本),已佚),四为宗宝本(或宗宝校编本)。在这四种本之中,法海本基本上还保持着原貌,所以也是最受人欢迎的一种版本和最古的《坛经》本子,是当时慧能弟子法海记录大梵寺说法内容的记录本。所以后代研究《坛经》多以法海本为主要依据。《坛经》的内容大致分三:一是慧能生平自述;二是开法授戒说般若禅;三是慧能与弟子们的问答及临终咐嘱。其中后二部分最能反映各版本之间的差别,很容易看出《坛经》演变的历史足迹,所以《坛经》复杂的思想渊源、演变及流传等问题,曾一度成为佛学界和学术界诤论的热门话题。
教外别传,不立文字
“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之旨,此乃禅宗向上作略,不施设文字,不安立言句,直传佛祖之心印也。此可追朔到佛陀之世,佛于灵山会上,拈花示众,唯有迦叶破颜微笑,会佛不言之旨,故佛曰:“吾有正法眼藏,涅 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咐嘱摩诃迦叶。自是厥后,历代祖师,以心传心,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形成禅门独特的风格。实则无上妙道,在离言北证,非文字所能及,故此禅宗标榜“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即不以经论为所依,于佛一代藏教外,单传佛心印也。然所谓不立,所谓教外,非屏去一切语言文字之教义,不过以文字言教为指月之标,渡河之筏,以文字即离文字,不离不即,不为判教之荆棘法数所缚,直得教之真髓也。然而一般邪见懒惰禅僧,不明“藉教悟宗,依教明禅”之理,籍言参禅修行,非由文字,而看轻十二部奥藏,盲修瞎炼,重蹈当初释迦老子雪山六年苦行之错轨,认为“转经礼拜皆是起心,起心即是生死,不起即是见佛。”形成真正的不重言教的禅者,真正的称为“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了。
再看《坛经》,我们可以知道,《行由品第一》中曰:“印宗延至席上,征诘奥义,见慧能言简理当,不由文字。”又《机缘品第七》曰:“诸佛妙理,非关文字。”鉴于此文,所以一些断章取义之辈便大肆鼓吹《坛经》的禅法乃主张“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事实上,慧能大师真有这样的主张吗?试看《咐嘱品第十》中曰:“既云不立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二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便即谤他,言着文字。”由此可见,慧能显然不赞成不用文字语言。大慧珠海禅师曰:“经有明文,我所说者,义语非文,众生说者,文语非义,得意者超于浮言,悟理者超于文字,法过语言文字,何向数句中求,因而禅宗乃有“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旨,而在达磨初传禅法,并未言不立文字。”因他有《楞伽经》四卷问世,三祖亦有《信心铭》,四祖有《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五祖有《最上乘论》,就是六祖亦有《坛经》传世,怎能说禅宗是不立文字的呢?何况大藏经中的诸宗部,亦以禅宗所留下的语录文字最多。即是慧能不识一字之说亦属讹传。归纳不立文字之义,其实有三:一者,佛教之宗旨,在于求解脱,盖慧能乃中唐之世,诸宗竞秀,所以研习佛教义理者很多,但不重实践。针于此,祖乃提倡修行实践,矫正空谈之过,提倡亲证,弥补专事知解之失也。二者,修行人当致力于开佛知见,不应执着文字。说不立文字,乃警之以“文字乃渡河之舟,标月之指也。”令行人超情离见,屏除语言文字相之束缚,体悟不生不灭之本性。三者,证悟必须“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因为诸佛妙理,实相之法,非语言文字所能表达,非口说心思及文字所能描述,唯亲自体验证悟可知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故《中论疏》曰:“大乘实相,言亡虑绝。”由此可知,“不立文字”之旨,实为历代祖师的权便巧说,然为引导众生,又不得不说也。所谓“籍教明宗,依教明禅”是也。所以“不立文字”更确切地说是不执着语言文字相,“教外别传”应该是离开言教亦无别法可传,然而无上妙道是亲证境界,又非是语言文字之教义所能传达表示。
三、“识心见性,顿悟成佛”的解脱论
《坛经》的理论核心是解脱论,它一般并不涉及宇宙的生成或构成等问题,而是注重解脱与修行实践的紧密的结合,它反对任何理论的空谈,认为解脱从根本上并不是纸上谈兵,而应该是名符其实,所以它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从而开辟了禅宗重实践的解脱道路。这正充分体现了佛教的“人本精神”,也是“人间佛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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