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西。如果修完这些过程,就算完成了一次修行。这便是他们日常做的功课。
作为例子,这里依据鸠摩罗什编译的《思维略要法》,介绍大乘佛教的一种禅定修炼方法。
具体做法是:面对佛像,如同面对真佛。从头上肉髻、眉间白毫开始,一直到足;再从足到头,一一仔细观察佛的相好,牢牢记忆。然后到静室,闭目观想,专心于心中佛相,不令他想。如果出现杂念,则要把心收回。直到观想到心中的佛像历历清楚,好比在眼前。
在做到这点之后,在进一步,把呈现于心目中的那个佛想象成就是释伽牟尼。观想他在菩提树下成佛,观想他在鹿野苑讲法,等等。据说在进行这个观想时,当达到相应的层次时,“举身快乐,乐彻骨髓。譬如热得凉地,寒得温室。世间之乐,无以为喻也。”
刘正成:主要是一种心理过程。
朱清时:对。但是这些心理过程可以引起心理的显着变化。哈佛大学和在印度的藏传佛教的高僧合作研究一种修行方法,叫做“拙火”。“拙火”是一种瑜伽的修行方法。我跟活佛座谈时就问他们,他们说这是印度瑜伽六种方法之一。达隆活佛是西藏佛教协会四个活佛里面唯一没有还俗的,他就曾修炼这个方法,“拙火”法修到后面你就会发现整个身体发热。我非常执着地去追问那位活佛,究竟他亲身体验了什么东西,他做了什么?他非常大方地告诉我,他每次修行都在大山的山洞里头,冰天雪地,他就穿一件单衣,坐在山洞里头练“拙火”,一点不感觉到冷。而且,在修行期间是不可能生火做饭的,所以包括肉在内,什么都生吃。
刘正成:修炼一次“拙火”多长时间?
朱清时:一次就在山洞里面修炼几个月。吃这些东西,还是修行的第一阶段。到后来就连这些东西都不吃了。吃石头磨成的粉,闻周围野花的气味,就能够吸收营养。
刘正成:这有点像道家的采纳之法。
朱清时:心理过程是怎样的呢?开始是想象四肢慢慢地融化了,鼻孔像吸气机一样吸进去一口气,呼气时须感到有两股热气往里冲,每一呼气就冲一下,这样就越来越热,后来就觉得身体内就像一个管子一样,上面是个“唵嘛呢叭咪哞”的“哞”字,下面是个“唵”字,两个就逐渐靠拢结合到一起,这个时候,就觉得整个身体非常的热。我又追问,是否可以用现代仪器观测到这种效应,他说这毫无问题,不光是仪器,肉眼也都能观测。他告诉我芒南有一个庙子,那个庙的传统是,每年一次在最冷的时候,全庙的僧人,坐在雪地里头,练这个拙火。他们坐的那个地方,你可以看见雪水化了流走。还有人故意把毛毯在冰水里浸湿后披在僧人的身上,过一个钟头以后,便可以看见毛毯冒烟,水分在蒸发,一会儿就烘干了。就这么厉害!这件事情在哈佛的科学家写的书里面也有记载。他们告诉我,如果我要亲自去观察的话,他们会为我提供帮助。
佛教的这种修炼其实是两千多年来人类做的一种实验:心理的活动产生了生理上的巨大变化。这种变化在过去的自然科学,包括医学和心理学都无从解释。两千多年来,他们都反复地实践、验证过了,所以,这是科学。因为科学说到底就是通过可以重复的试验发现真理。科学并不一定就等于一个理论,很多科学上的理论往往都是短命的,过一段时间就作废。但是这种发现的实践真理是永存的,只是看你怎么解释而已。举个例子来说,我这次的西藏之行,发现藏传佛教也有天文学,他们也观测天上各种日月星辰的运行,而且观测得很准。他们的理论解释显然与托勒玫一样,他们等于托勒密那个时代的宇宙观。
刘正成:这是“地心说”。
朱清时:对。他们也能解释所有的观测事实。现在,我们继承了哥白尼的观点,到底谁对,其实不一定。如果从宇宙整体来说,大家都在运动,并不是围绕太阳这个中心在运动。
刘正成:太阳和地球可能还互为中心?
朱清时:也可能没有中心,也可能任何地方都可以做中心。所以藏传佛教的这种心理学的训练可以和天文学类比。现在人类对于自身心理、生理活动的认识还处于托勒密时代和藏传佛教早期的概念,还有待像哥白尼这样的人物,把藏传佛教心理和生理的转变能够解释得更清楚。
刘正成:二十世纪哲学最大的困惑就是:十九世纪以前哲学的最高成就是黑格尔的体系哲学,黑格尔哲学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把主、客观分开来研究。世界一定有一个主体和客体,思想则一定有主观与客观。这两个东西的彼此关系的不同,是哲学中间决定你是哪一个派别的主要标志,你是唯心的,还是唯物的。而康德的“两元论”,采取了折中。所以哲学的主、客分开的这种分析哲学,到二十世纪走入一种困境,不能够真正的解释本体的这么一个困惑。
朱清时:现在,科学发展到这一步,开始要主观与客观结合起来。类似于中国早期所提倡的“天人合一”。当然,我们要承认当时的“天人合一”,是一种很原始的初步思想。现在的“天人合一”,都已螺旋式地上升了很大一个高度。现在仍认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一生的每一个活动和自然界都是息息相关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天人合一”的。在自然界中看来,人只不过是它创造的所有物种中间的一种,这种物种是受到自然界各种因素的制约的。
藏传佛教的这种修行,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把主、客观分开,他走了完全不同的路,走了两千多年,积累了大量的资料,这些资料就是如何通过心理活动的变化来产生生理上的重大变化。现在的实验事实证明,确实能产生生理上的重大变化。当然这要区别于我们国家过去有些人所谓的特异功能,他这种变化是像身体发热啦等。还有当他非常入定之后,神经处于高度敏感状态,所以可能感知到许多一般人感知不到的东西,说不定可以预感或者凭直觉预测到一些什么东西,这种是不能排除在外的。
刘正成:这次我生病住院住了一个礼拜,最后检查出是哮喘,结果医生给我开了一个起着扑尔敏性质作用的药。我头一次鼻炎,医生也开了起镇静效果的扑尔敏性质的药。我问他:我这是病毒感染,为什么你给的药是抑制精神作用的呢?他说,只要把你的精神的过敏性反映抑制了以后,你的病就好了。是这样的吗?
朱清时:对,像你这个病,我也有,而且比你得的早。它在欧洲更流行,可能有百分之十几的人有过敏症。我发作过一次,在法国访问的时候,突然就像感冒一样,不停地流鼻涕。不过,这个还跟心理不完全一样。扑尔敏是消除你体内的过敏反应,过敏反应是免疫系统,不能识别病毒。
刘正成:是免疫系统的反应过强了吧!
朱清时:对,过强了。那么我们刚才说的心理并不是免疫系统的任何问题,而是心理活动。就像活佛给我描述的想象,我想他们做到那一步之后,他们肯定感知了很多东西。最后我问了活佛一段话,我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们科学界后作,他回答说合作很困难,因为修炼的人和科学界没有共同的语言,藏传佛教的很多东西都是师傅传授的,密宗就是上师传下来,告诉你想什么东西。刚才说的那个只是个大概,还不是很细致的,只是给我简单勾划了一下,还有很多秘诀。
刘正成:听说还有一整套的咒语!
朱清时:对,我就说,那你能不能够告诉我们呢?我们可以虔诚地拜你为师,我们来试着做,研究他的原理是什么。他说不行,要告诉你的话,你就必须皈依佛教。而且并不是口说,你皈依几年,然后写了文章,就忘了。不是的。那是要一辈子做佛教徒,你才能修炼进去。而且这个师承关系在密宗中间非常重要,就是由师傅对弟子直接传授,非常重要。一旦为师,则终身为师。所以他说,这种合作看来是不可能的。他又说,如果你想了解我们是怎么做的,不是几个月,也不是几年,而是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知道。好多东西,光说没有用,要亲身修炼。每一步走到下一步之前,必须把前一步达到了才行,不能光靠老师的语言,老师会告诉你怎么去做这个。但产生什么感觉,达到没达到靠你的悟性,靠你去实践。所以这个吧,是不能逾越的,不可能没有前头的几步就走后面的一步。
我问他们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这两种教派的根本区别在哪里?他们举了个例子,比如什么叫“空”?有的汉传佛教大师按六祖的说法,就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境界,就是说一到空相的时候,心里头就什么事都不想,完全虚空。而藏传佛教则认为不可能完全虚,佛家修炼的根本目的是超度众生,一定要有善,心里头要有善念和快乐产生,不能完全虚,要有慈悲心出来才行。所以,藏传佛教的“空”,是“空”和“乐”相结合,二者不可分。藏传佛教的“空”和“乐”和“善”是不可分的。所以藏传佛教修到后来,在修炼过程中充满了快乐,充满了慈悲。达到这种境界的时候,也就修到一定的层次了。达隆活佛是藏北德功寺的十一世活佛,他是一位没有还俗的活佛(佛协中许多活佛都还俗了),他说,一个人如果修炼到这种程度,一入定,就充满了快乐、充满了慈悲心,便不太可能还俗了,因为他不太可能再去做其它的事情了。他的这段话,与哈佛那本书里的记载就一致了。因为哈佛研究人员也问过他们,你们入定以后,是不是就像吸毒的人吸了毒一样。高僧就说,还真差不多。毒是一种物质的东西在作用大脑皮层,而入定以后,自然而然就产生了这些图像,这种图像在某种意义上和吸毒是相似的。当体会到这种快乐以后,再也离不开了。就再也不会喜欢尘世间的这些东西了,但这不是借助任何外来的东西,是靠修行达到的。
刘正成:二十世纪的哲学,走在最前面的是海德格尔的意境哲学,海德格尔意境哲学最关键的就是对黑格尔的主、客观二分的分析哲学的一种否定。意境就是既有“意”又有“境”,它与中国的哲学也很相近。刚才活佛说的,如果不去修行,就完不成这个实验。现在请您估计…
《从藏传佛教到认知科学的崭新链接——朱清时院士向刘正成先生畅谈藏传佛教》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