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与受
静波法师
(1997年7月25日)
尊敬的净慧大和尚、尊敬的各位法师、各位同学:
非常感谢净慧大和尚给我这样一个学习的机会,也非常感谢各位给我这样一个法供养的机会。我感觉这七天的时光非常难得,值得珍惜。这是我们为共同认识佛法所结下的因缘,更加难能可贵,让我们彼此珍惜这个机会。我讲的题目是《施与受》,下面分三个部分来讲。
一、施与受的意义
施,就字义而言,就是给予,施予帮助,也可以说是奉献。佛教徒讲究一种奉献的精神。施有三种:第一种是财施,是指在经济上帮助别人。第二种是法施,是用佛法来布施。《维摩经》讲:“诸供养中,法供养胜。”《普贤行愿品》讲:“诸供养中,法供养最。”这种布施关系到对人生真谛的追求,是非常难能可贵的。第三种是无畏施,是以悲心帮助众生减少忧虑和苦难。悲心就是悲悯之心,看到别人痛苦我也痛苦。这种心是很难的,特别是在现实社会中,更是难能可贵。
受,就字义而言,指接受、忍受和承受。一般来说,受也有三种:第一种是无可奈何的受,我们在遭受人生苦难之时,唉声叹气,无可奈何,没有办法,自认命苦。第二种是为某种目的而忍受。有一种人认为学佛就是忍受。这种忍受是有意义的,但往往也比较消极。第三种是受无所受。他尽管承受了,但没有那种“感受”。也就是说,对于好的、坏的、善的、恶的,他以平等心来对待,所以不为之所动。这种境界是成佛的因缘,是我们佛教徒所追求的。
可见,施与受是佛教实践中最重要的工具和手段之一。一般来说,我们每一个佛教徒都面临这样一个问题:作为一个佛教徒,怎样把握施与受的分寸?面对现实,关于施与受,大家的境界不同,因为因缘不一样。在施与受的态度上,可以看出凡与圣的区别。也可以这样说,我们通达了在施与受上态度的差异,就可以有所突破。我们原来不愿意给大家,后来愿意给大家,这里究竟应该掌握一个什么样的分寸,这是我们面对的一个问题。佛陀在施与受上的境界是究竟圆满的。我们在今生恐怕达不到那种境界,但至少要达到比较圆满的境界。这个突破的过程在佛法上显得尤为重要。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弱点,都有悭贪的病,这个病不治是不行的。要对治悭贪的病,必须要布施。如果你不布施,你这种病就没办法根治。其次要对治的是嗔恨。你对人的嗔恨,对有情的嗔恨,对自然环境(也就是一切法)的嗔恨必须要用忍受来对治,这样,我们的嗔病不能得以根治。进一步来讲,在六度上,布施和忍辱是两个最重要的法门。我们可以把这两个法门看成两个门径,两条学习佛法的路。我们能够了解这两个法门,并且循着这条路走进去,对于我们学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这可以说是一种成佛的训练的过程。也就是说,你要成佛,不能单靠对语言文字的了解。对佛法的基本理论有深入的认识,能讲能背几本经,这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还是要实践。没有实践,也就没有意义。循着施与受这两个最好的法门路线走进去,作为一种训练,这种训练的过程,也就是佛道逐步圆满的过程。但愿每个人都能借助这两个法门来不断地改造自己,使我们能够不虚掷此生。
我们在生活中的问题,一个是悭贪的病,一个是嗔恨的病,但最根本的还是贪。我们不能白白度过这一生,因为人身毕竟难得。“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人身难得,佛法难闻,如果不向今生度此身,等人身一失,就麻烦了。轮回来轮回去,你就糊涂了。你能不能再得人身,还是一个很难预料的问题。
二、世间的施与受
1、施与受的障碍是自我
一般来讲,我们不愿意施,也不愿意受。可以说,对世间的一切事情抱着很自私的想法,这是很狭隘的。所以,学佛的人要认识自我,而且要打破自我这个枷锁,走出来才有希望。自我是我们不能施受的根本原因。自我是主宰义、实在义,我们每个人都赋予我们自己以主宰的意义,以我为中心。所以,我是主观,别人都是客观。尽管我们不能长命百岁——当然,长命百岁也有个终点——但我们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我们要告别人间的问题。老子说:吾有大患,为吾有身。有这个身体就非常麻烦。人有了这个身体,就开始为自己着想,因为他要同别的自我产生冲突,彼此非常多年来隘。我有个自我,我们在座的诸位都有个自我。这种自我彼此之间都是狭隘的。只有境界非常高,修得不错,才能容忍别人。我们恰恰都是凡夫,彼此的忍耐和帮助都是非常有限的,往往表现出人性的很多弱点。因为我们是人,这也是很正常的。通过学佛,这是可以改变的。
我们生存在现实的空间里,我们也在修行。作为一个自我、主宰的修行,我们修行的往往是财色名食睡。很多人修得比较成功,就得意忘形了。有的人修得比较差劲,所以就悲哀、沮丧。当然,一个人在这些方面能否修得成功,既靠他的现世努力,也有他的宿世因缘。比如,有人看见别人当官、发财就很不服气,觉得他没什么本事,为什么能当官、发财呢?我觉得,你没必要嫉妒、嗔恨。问题是你不知道人家已播种了,播种了就会有收获,而你没有播种,所以就不应该收获,这是很合乎情理的因果法则。我们要是了解了这一点,就会心平气和了,这是起码的承受。正是因为彼此都有“我”,所以彼此不能相容,于是就产生了一种界定,就有了一个圈子,彼此之间就成为障碍,自己的自我不能给对方的自我一个机会。比如说上公共汽车,公共汽车来了,上面很挤,但只要我们自己上去了,就希望汽车马上开走,就会觉得上面够满的了,下面的人再别上了。但是,上面有了很多人,我还没有挤上去,我就希望无论怎么挤我都得上去。这说明自我不能给别人机会,这是狭隘的,也是非常可怕的。作为人来讲,这又是很正常的。
作为佛教徒,我们要突破自我,自我是存在的,我们不能否认它。不承认自我,也就不能突破自我这个圈子。由于有了这个圈子,你就会感觉到我的家,我的妻子,我的房子,我的财产,我的烦恼,甚至我的一切的一切。你会感觉到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你有一个“我”在。如果你没有“我”的话,这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由于强烈的自我作怪,就会产生一种界定,这种界定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然不会给别人的自我以机会,甚至会伤害别人的自我。我们的自我彼此不能相容,就会彼此伤害,或是损人利己,或是损人不利己,或是莫明其妙地像个疯子一样去伤害别人。后面这种人因为内心不平衡,有一种畸型的变态心理,因而去报复,去杀人,这是非常可怕的。可见,自我是祸根。既然有了自我,我们帮助别人的时候就比较狭隘了,帮助如同交换一样,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中国有句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首先考虑的是自我,一旦自我受到伤害,我必然会同他人产生强烈的冲突。社会上因为钱财打架而丧命的事情不胜枚举。个人之间、家庭之间、国家之间,很多情况下都是因为钱财问题而闹翻了,这是个悲剧。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可能因为钱财等问题而产生矛盾,甚至反目成仇。人们常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此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帮助就不是真诚的。也就是说,我帮助你了,你也得帮助我,否则这种帮助就不存在了。关于自我,我举一个例子。有一位居士到我那里对我说,他已打破了自我。我问他坐什么车来的,他说是坐公共汽车来的,这不还是有自我吗?后来我说,我还有自我,我要去吃饭,你没有自我,就在这儿呆着吧。等我回来,他已不在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清楚自我和无我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他的这种“无我”是假的。很多佛教徒冒充无我,实际上没有实证没有实证,没有说服力。我觉得,学佛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吹牛,这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境界不是吹出来的,而是锻炬出来的,是靠施与受这种工具和手段表现出来的。如果没有这两种手段,你无法表现出你的境界。很多人的无我都只是挂在口头上,没有实质内容,这种“无我”有多少意义呢?一个假“无我”的人会真诚帮助别人吗?不会的。
2、以自我为出发点的施与受
以自我为出发点的施有以下几种:第一种是以获取物质财富为条件的施。无论我们是否承认,当今的社会是一个经济社会,物欲横流,大家更注重物质现实。有一次,一位出租车司机对我说:钱是我爸爸,人生吃喝玩乐而已。他觉得开车拉顾客能够赚钱,是一种交换。他给我提供了方便,同时也获得了一种利益上的收益。在物质文明还不到位的时候,现实中的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当今社会人们对物质的追求大为热情,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人们帮助别人常常是为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给你八两,要换回半斤,好像做交易和做买卖。所以,人与人的帮助不是非常真诚的,往往是互相利用,这与佛教徒是格格不入的。如果一个佛教徒是这样一种心态,就应该改正。你如果不改,就不能算是一个佛教徒,至少不能算是一个很好的佛教徒。如上所说,帮助别人时常常有一种明显的物质交换的思想,比如大家司空见惯的回扣和经济人,已经没有人感到不正常了。我帮助你了,就应该有收获,有报酬,这就是一种交易。尤其是在不能公平竞争的环境当中,这种现象表现得更加突出。在以交换为前提的帮助和布施之中,人们有时也显得精疲力尽,但仍然乐于此道。因为他认为,作为一种补偿,自己马上就会财源滚滚。这种施予应算是一种迂回战术:他帮助你了,过一段时间,或者通过人情关系,你给他一种回馈,就像一种投资,马上见效。如果人与人之间只是这么一种关系,对国家来说是非常可怕的。应该说,一般人更注重这种施予,而这种施予分明带有极大的缺陷,一旦无常万事休。事实上,钱这个东西,花是你的,不花就不是你的。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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