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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佛教的“革命”走向――兼论“人间佛教”思潮的现代性问题(李向平)▪P2

  ..续本文上一页宣告成立。其章程明确规定:"本会系中华民国全体僧界共同组织";"本会统一佛教,阐扬法化,以促进人群道德,完全国民幸福为宗旨";与此同时,中国各省纷纷成立分部,公开声明:"佛教者,中华民国唯一之国粹也,中华民国特别之学术也,中华民国无上之灵魂也"。(5)其思寻的路径是,复古清规,兴新教育,筹集资财,广兴学校,纳成年于轨物,培幼稚之灵明。其能力所充,既辉耀佛界,亦使影响及于全国社会,从而将民国建设所需之共和知识,纳之于佛教发展与改革的理路之中。其思想方法,其改革目的,大有普被年轻共和国的勃勃雄心。

  宗仰的主张是令人关注的。他说:"今者民国初立,佛学渐昌,运平等自由,演大同主义,勿论缁白,皆属公民";"窃念僧俗一体,同处积薪,未有薪燃而火不及者;共巢危幕,未有幕覆而卵独完者,与其薪燃幕覆,而火灾及其身,何如猛发慈悲,以利济斯世?世运虽不以佛运为转移,而佛法自可挽世运之未劫"(6)。

  对于现代社会中的宗教政法之关系,宗仰思想似有把握之意欲。其论宗教与政治之关系说:宗教发展大致可分三时期:一曰多神教,二曰一神教,三曰无神教;有如政体可分三种类:一是贵族政体,二是君主政体,三是共和政体。佛教为无神教,故可大行于共和政体时期。此时,"政治益隆,法律益备,则佛教自然发达,足以奠世界于永久不堕。良以佛教视一切众生,皆为平等。今日正提倡此平等主义,欲使国民咸知天赋人权,不可放弃,正宜扬佛法以解之。""盖今日大势,固不能舍政治法律,而徒行佛教;亦断不能不以佛教为前提,而空言政法。有佛教而兼有政法,日本之所以盛也;有佛教而苟无政法,印度之所以亡也。政法为用世之手续,佛教为感世之机缄。"(7)宗仰此论,出自民国初年,实在难得;但是,问题则不少。

  政教分离,本是现代社会政治得以成立的基本,也是现代社会新型政权的自主表示,即将世俗政权与宗教权相与分离,分别对国家权力与信仰权利予以界定。这应当是中华民国建立伊始,便应在政教关系上所做的份内事。政界人士无余暇考虑,而宗教界人员却难知其中奥妙,反而在佛教与政权之间套上近乎。虽说宗仰具有"公民"的意识,但其对于"僧俗一体"的强调,则是对其政教合一的强化;以一种无神论的诠释,轻易地将共和政体与之合和,在政法"用世"和佛教"感世"之间,不再界定彼此的局限。这就在现代政教关系层面,表现了新型政权自主性的脆弱,合法性的欠缺。僧人作为"公民"的现代意义,因此而无法突显。

  以宗仰的眼光,当时中国佛教,已无补于世道人心,转为社会籍口,所谓狮子身中虫,缁啖其狮子肉也。但是,为其目标的实现,宗仰在以革命思想为路径,思考传统宗教的改革问题:"人权天赋,道在自尊。况三宝庄严,讵可假为营业?""…..戒律既严,宗教益正,此又补救人心风俗,为改良社会者"也。(8)宗仰还假用佛教进行道德教育:认为大本大原,端在道德。"…时机又急须提倡道德如此,非我佛教,其谁与归?""吾国宗教问题,犹来[未]确实,但为挽救真道德计,则信用佛教,实唯一不二之方针,起死回生之要药。"并援引西欧近代历史的史例,认为基督教可以集合其国民心理,方才能够张其国力,日抵富强。"盖功利由竞争发生,竞争必根据道德。我中国既号称文明初祖,以道德为立国原素,亦即所以成为文明初祖之特色。保持此特色,必使民国四千万人皆知皈依佛教大乘,断非乃拘守孔教所能措手,无他,时为之也。"(9)

  如此,佛教的现代性问题就吐露出来。民国的建设,作为共和政体,本应在政治与宗教之间核定一个法律的距离,打断价值体系与政治权力的矛盾关系,促使社会生活的非政治化,进而使其政治社会生活的合法性,不再以某一宗教价值体系作为基础,以精神的感召形成权威性的价值体系,运动社会。与此同时,也启用现代法律手段,保证宗教领域的独立性。然而,宗仰的思想主张,恰是在儒教的国家宗教作用丧失殆劲,意在空白填补,于宗教与政治间再搭价值权威国家化的桥头堡,难以给刚刚步入现代社会的中国佛教实现真正的社会定位。

  在此期间的"应用佛学",可以说是二十世纪中国佛教迈上世俗化路径的第一步。这第一步,已迈出了革命的姿态,表现为"革命的佛学"或"革命的宗教"的某些特征。借用梁启超的话,这是在改善佛教与群治之关系,使中国有信仰而后进。类似于宗仰这样的革命和尚,则近似创设新型国家宗教的"教士"。仅因共和国命运不佳,旋即折入政治动荡之历史,这一新型的国家宗教以及创设这一宗教的新教士,无法展现其政治教化功能。作为新佛学的提倡者,梁启超去忙碌他的"新民说",以实践"中国当以有信仰而后进"的主张;宗仰法师则息影于南京栖霞山。"应用型革命佛教"告一段落。

  (2)"三大革命"阶段:

  佛教革命思潮得以孕育的另一路径是:佛教救世的思想。它直接承接着革命思潮中"应用佛学"的遗绪。不同的是,它把佛教"应用"在佛教应世、救世和自身改革的层面之上,可名之为"改革型佛教革命"。具有"政治和尚"之称的太虚法师及其佛学救世思想,当为此思潮之中心。

  太虚法师的佛救救世思想,萌生于太虚本人与19世纪末及二十世纪初年的革命党人以及革命思想的交往。康有为《大同书》、梁启超"新民说"、章太炎《告佛子书》、《告白子书》、严复《天演论》、谭嗣同《仁学》及孙文的"三民主义"、邹容《革命军》等文献,均在不同程度上促使太虚法师深受革命思想之掀动,萌动佛教革命及其佛学救世思想。在其处女作《佛教史略》中,太虚已佛教革命意向流露。他说:"今日之中华民国,既度入世界时代,政教学术无一不变,佛教固非变不足以通矣!"(引自《太虚法师年谱》第16页。)改革佛教的意欲也日益强烈:传统佛教如欲趋变为世界佛教,宜变出家本位而重在家本位,并期待佛教中兴之"英雄佛子"面世。据太虚《致吴稚辉书》,太虚此时在粤与革命党人出生入死,过从甚密,寄锡白云双溪寺;先后读有托尔斯泰、巴枯宁、蒲鲁东、马克思等译著,其政治思想则是由国民革命,而社会革命,而无政府主义。(10)由此可见太虚主张佛教革命的思想语境。

  1913年2月,太虚在上海静安寺参加寄禅法师追悼会,直接承受辛亥革命的遗绪以及孙中山"三民主义"的影响,演说佛教三大革命之主张,抒泄心中悲愤,提出中国佛教界宜行教制革命、教产革命和教理革命的"三大革命"主张;意在按革命方式对传统佛教进行革命式改造。革命政治的外在风潮,由此内化为佛教本身对于革命的价值诉求。同年八月,北京召开国会。太虚著有《上参众两院请愿书》:"吁请贵会:根据信仰自由一条,实行承认政教分权。凡佛教范围内之财产、居宅,得完全由佛教统一机关之佛教总会公有而保护之,以兴办教育、慈善、布教等事业。…..否则,亦宜根据一律平等之条,切实保护;并规定佛教徒(僧众)同有参政之权"。(11)

  太虚法师由此提出"政教分权",进而要求教产保护以及僧众的参政权,当颇具现代意识。政治与宗教之分化原则因此明确,可为中国佛教的现代建设以及实行世俗化、社会化的第一块基石。所以,太虚论及宗教与政治之关系时认为:"余常有一种理想,往来胸次而未尝吐之言说;因与无神论略有关系,请付及之--盖政治与宗教界进化之较量也。政治界之进化,由酋长而君主,由君主而共和,由共和而无治(指无政府主义)。宗教界之进化,由多神而一神,由一神而(无神)尚圣,由尚圣而无教。……愈演愈进,世界底于大同,则政治既归于无治,宗教亦即无教,即无神之佛教,亦于以得兔忘罤,得鱼忘筌,而不复存其名词。"(12)

  太虚与宗仰为同时代人,故其对于宗教与政治之关系的思考,往往异曲同工,均在共和制度的层面上考虑佛教的契理契机、适应改造问题。只是在"政教分权"问题上,太虚的思想立意略高于宗仰法师,明确有政教分离之倾向。但以无神论新释传统佛教,试图与共和制度契应,则是大同小异,出发点均为道德教化,服务于共和建设。太虚还特别指出,佛教的无神化,乃是因为"尚圣"之缘由。其内在的政教逻辑,则奠基在教化甚至于圣化。仔细琢磨宗仰或太虚的佛教革命思想,可以发见,共和制度与佛教思想的契合,即基于这样一个教化或圣化的前提。因此,历史的演进将出乎佛教革命始作俑者的意料:伴随着这一逻辑的初步强化,太虚提出的"政教分权"原则拟渐渐淡化,社会化的进程将会被革命化及其要求所淹没。太虚改革佛教的进路或失败的过程,恰好是其印证。

  以"政治和尚"太虚法师为核心的佛教革命派,深感孙中山三民主义为中国文化思想的精华所萃,精深博大,实为救国救世的不刊之典,故其强调佛教也应以三民主义为基准,革除佛教在帝制时代的种种旧弊,实现其三大革命主张。抗战胜利后,太虚曾一度考虑在佛教徒中建立政党,以代表佛教立场,维护佛教利益,配合政治革命,试图以佛教思想影响政党政治。(13)1946年,为适应国内政治发展和民主政治的新气象,太虚深觉僧伽应该配合政治革命运动,倡言在佛教界中组建政党。太虚认为,此乃现代佛教建设的必由之路。为此,太虚还著有《知识青年僧的出路》,希冀知识青年僧主动积极地与革命政治相结合。此文表示了太虚法师极大的宗教乐观与浪漫精神,认为"待土劣贪恶一经肃清,现代佛教也随着现代国家社会而涌现!"(14)虽然太虚不再立足于他早年提出的政教分权原则,从此角度来论证现代佛教的建设,但是,太虚的确也看到了民国政治的严重性。他提出的《整理佛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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