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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佛教的“革命”走向――兼论“人间佛教”思潮的现代性问题(李向平)▪P4

  ..续本文上一页生活领域的分离。只有社会生活领域实现了世俗化,宗教的世俗化过程才能得以开始。

  滥觞于佛教革命思潮的人间佛教,其运动轨迹十分明显。佛教革命之不足,补之以人间佛教运动;或者是以现代革命之话语统理佛教自身的改革进程。而浸淫于革命政治风潮的现代中国社会,几无可能显示其现代性要求的社会分化理路。因此,佛教革命的失败理所当然;人间佛教之运动,也只能局限在道德教化的一相情愿。

  (4)"单位佛教"阶段:

  人间佛教思潮作为遗产,已被现实承继。然十分有限的社会分化或制度分割,只能使现代佛教徒具"人间化"痕迹;本身备有的超越性出世性格,却在此"人间化"过程中成为代价。五十年代中佛教界的"思想改造"运动,是其直接果报。源自本世纪初年的革命话语,因时代之异,在其词义、语境、思维方式等层面,均已发生根本性变化。这一变化,促使革命佛教在其革命过程之中,丧失其"归属意义",强化了"对象意义"。

  建国后中国佛教的负责人之一--巨赞法师,早年追随太虚法师,鼓吹佛教革新运动;亦曾秘密参加革命工作,可谓一革命僧人。由于1949年政治革命的成功,促使巨赞法师类似早年的太虚法师,身受革命思想之掀动,于建国初年,再议佛教革命。因此,巨赞法师以北京市佛教同人的名义,为改革中国佛教,即以《新中国佛教改革草案》上书国家最高领导以及各民主党派。

  其宗旨为:中国"佛教这一个阶层,和整个社会是分不开的,整个社会没有改革,佛教内部的革新也无法进行。所以佛教革新的运动,虽然也有三十年的过程,而在这个时代之前,可以说是毫无成绩。"强调佛教改革的必要并提出"生产化"和"学术化"两口号,将其佛教革命的内涵具体化,作为改革佛教旧制度的总体目标。本世纪的佛教革命由此分为两个不同的时段。实行生产化:"可以打破旧时各寺院封建的经济组织;"实现学术化:"则加强佛教徒对于佛教的认识与正信以破除迷信。"革命的要义是毁弃"封建的组织与迷信的愚昧"并体现为两大用意。一是可以完全流露佛教革命的本质;一是争取落后民众参加革命队伍。(27)

  当然,巨赞法师身为佛教徒,固然要强调佛教的本质,强调佛教本质适应时代精神的可能性。他说:"佛教的本质不同于别的宗教,它”无神”又主张”实践无我”,与时代精神深相吻合。"这一论点,与当年太虚、宗仰强调共和制度和佛教精神可予结合异曲同工。由佛教的"无神"特征而强调教化功能,由佛教的教化功能进而强调其"圣化"功能。据汤武革命之文化底蕴而言,革其命,新其德,即使人再度圣化。所以,如下的逻辑便可以成立:"假定在中国革命的过程中,漠视了佛教这一个单位,恐怕对于解放西藏、台湾和世界革命的进展,或者会发生困难的。反之,如果新中国的国土上,出现了佛教的新姿态,对于全国的完全解放和世界革命的进展,或者也不无便利之处"。(28)

  虽已事隔几十年,然其革命主张的文化底蕴如出一辙。值得指出的是,巨赞法师已借用"单位"一词,代指佛教及其组织,于教制层面再度革命。结合前述之"教理"的"学术化",以及教产的"生产化",那么,佛教体系也只好"单位化", 完全成为国家政治全能过程之中的一个"单位",只有"对象意义"。焉有他途?正如巨赞所说:过去的佛教,"…素来和帝国主义风马牛不相及,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关系也很少,可是,一般社会都认为我们佛教与封建传统是有密切关系的,…和封建主义是个好朋友。""…..和封建主义结下了不解缘,而佛教徒的思想与行为,也大都是迷信落后的。"此后如果仍继续过去的作风,不谋改进,时代绝不容许我们。应该努力的是,真正地发扬释迦牟尼的革命精神,洗净佛教界内到现在还存在着的寄生、懒惰、消极、退避等等足以妨碍社会发展的污点,恢复原始佛教实事求是的革命精神,使佛教成为新国家建设的一种力量。真正从事生产,为社会为人民服务,我们才有前途,否则,只有被淘汰。"(29)

  巨赞法师把这种祛除了"封建与迷信"、已经"生产化"、"学术化"、"单位化"的佛教,誉称为"改革的佛教"。 关于这个"改革的佛教",时人有喻,生动而贴切。譬如一条鱼,在甲池里生长,就只能吃甲池里的水。待甲池里的水没有了,再把它放到乙池里去,就不能不吃乙池里的水。佛教也是这样。过去在封建社会里生长了那么久,被封建社会利用了那么久,事实具在,不必加以讳饰。现在进入新民主主义社会了,也就非加紧改造不可。如果还想吃甲池里的水,那就等于自取灭亡。反之,如果甘心吃乙池里的水,自然没有问题,这就有前途了。何况佛教本来是适宜在民主底土地上生长的呢?

  又譬如一盏灯。佛经上常见日月灯明佛或灯光佛的名号,可见"灯"在佛教里面是非常重视的。现在的问题是佛教真诚地打算把这盏灯置于何处?放在人家头上呢?还是放在人家的脚下?或者是冷清请的闪烁在阴湿的墙角落里?这就要看佛教徒如何放法了!

  巨赞法师非常同意、欣赏这两个比喻。并认为本着佛教的革命精神,勇猛精进,竭力争取,完全可以达到这个革命的目标;越过原有的水池;置灯于他人头上。

  巨赞法师不接受"宗教是麻痹人民的鸦片"的说法,仿效太虚称佛教为"人生佛教"。但他说的是佛教徒应具有佛教徒的人生理想,认为佛教的信仰以及佛教的改造,绝不仅仅是为了佛教,而是为了实现张横渠的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与共产党最伟大的理想比较,似乎并无冲突。所以,巨赞法师也敢于模仿当年王安石的口气说:佛门淡薄,收拾不住英雄,尤其是在最近几十年里,英雄豪杰之士都走到共产党那里去了;进而要求佛教徒庄严理想,收拾自己。(30)可见其人生佛教的立意,也近似于太虚的人生佛教或人生佛学,关注宗教理念和社会政治理想的合一。

  虽然,佛教徒还相信"佛法是唯一真理,信仰佛教是信仰真理,"(31)并把马列主义的真理与佛教的真理,并列为客观存在,区别知识在于解释方法的不同。"马列主义要在说明真理,改造社会。佛教主要在说明真理,改造个人"。(32)试图在社会与个人之间划定道德教化只界限,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促成社会与个人的同时进步,保留佛教在现代社会教化中的一席之地。问题的严重是,真理只有一个。解释的方法也只能停留在"真理只有一个"的雷池边,只能回到是否违反国家利益的宏大主题。国家之全能,佛教思想岂能超逸。当时的历史逻辑就是,社会的改造的与个人的改造,不可能分异。社会的革命,必然要求个人乃至精神的不断革命。佛教已经成为了革命的对象,佛教之命已列入被革之列。半个世纪之后,革命的佛教逆转成为被革命的佛教。佛陀革命的精神,转换为自我革命或自我改造的精神。

  因此,身存在"单位"里的佛教徒,依然自我觉悟到政治改造的必要性,依然在认真地摸索佛教改造的路径。"用民主的方法,教育自己和改造自己。""拿出佛陀革命的精神、菩萨度众生的行愿,积极地、主动地走进思想改造的运动中,来和群众一起努力进步。"而且,这种自我改造,"必须是在自己的思想上引起一种革命--由斗争而达到高度的觉悟,用新的思想来代替旧的思想。"(33)时已半个世纪之后,佛教革命的历史转进为佛教徒的个人的精神革命。那就是,以革命佛教精神,实行自我精神革命。

  可以说,宗仰、太虚、巨赞,包括谭嗣同、梁启超,在佛教革命的思想逻辑上,还是汤武革命的底本或再版,局限在国家宗教、意识形态的意义框定,强调宗教的政治教化功能,祈求以自己信奉的宗教去影响整个国家社会。当然,其语可以反说,当社会结构未能分化,政治领域、社会公共领域与个人私领域,未能有效地分离,真正的政教分离就不可能。于是,佛教的革命转进为革命的佛教,人间佛教又转为佛教的"人间化",继而是教制的"单位化"乃至个人精神的"革命化"。

  三、 佛教革命的历史效应:

  革命与宗教的奇妙关系,源自于近现代中国人以及佛教徒对于西方现代化道路的认识。其以为宗教之流布与工商之发展,乃现代社会得以孕生的两大助产婆。所以,现代中国佛教界的佛教革命,其循沿的理路大抵是国家与宗教的双重振兴,以佛门话语来表达,即"信佛不忘救国,救国即是信佛"。作为近代中国佛教复兴之始作俑者杨文会,曾在其名文《支那佛教振兴策》中认为:"泰西各国振兴之法,约有两端:一曰通商,二曰传教。通商以损益有无,传教以联合声气。"(34)由此,革命与宗教结上了难解的缘分。

  对于现代中国佛教革命运动的失败,太虚法师在1927年《海潮音》遭遇停刊之议时,曾夫子自道,以为其重大缘由在于"俗之僧夺"和"僧之俗变"。他说:"夫此(佛法救世)运动之失败,旧佛徒不足责,独责出家在家之新佛徒,昧于分宜耳!在家新佛徒昧其分宜,不及者,则腐化僻化于旧僧,于是遂欲以斋公斋婆放生念佛了之;或由有钱及欲发财以过安闲生活了之;江浙之在家佛徒比比然也。太过者,则以僧之无能而不足崇也,欲夺住持佛教之僧位而代之,为法相、真言之学者比比然也。殊不知其分内所宜为者,当上摧隐逸之僻化,下破迷俗之腐化,敬佛法僧,信业果报以安定心志,行十善法、作四摄事以立身处群。出家新佛教徒昧其分宜,不及者,亦腐化僻化于旧僧,遂欲以当寺职、充院主了之;或欲以逸居无事,念佛等死了之。太过者,则唯知以办学、宣传、服务、作工为事,而欲取僧之寺院产业,皆化为基督教青年会式而后快。无法以达之也,则纷纷退僧而返俗,以自寻其新式之生活。殊不知其分内之所宜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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