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就感到佛法与现实佛教有距离,出家以后,又觉得“佛法为中国文化所歪曲固然不少,而佛法的渐失本真,在印度由来已久,而且越到后来越严重”,2所以就将心力放在了印度佛教的探究上,“而主要是在作印度佛教史的探讨;而佛教思想史的探究,不是一般的学问,而是“探其宗本,明其流变,抉择而洗炼之”,使佛法能成为适应时代,有益人类身心的,“人类为本”的佛法。”3他以研究“阿含经”及其印度佛教为特色,对印度佛教的历史非常熟悉,曾经写过一些著名的印度佛教的学术著作,如《印度之佛教》等。在这个学术背景下,印顺对当代佛教的看法都是建立在与印度佛教相比较的基础上的,即以印度佛教为参照系来对治当前的佛教,以此来看待当前佛教的状况。例如,对佛陀灭后五百年的第二期佛教,他认为:“这一期的佛教,从出家移入在家,从人而移向天,为高级的天与在家人的趣入佛法,也是适应于崇奉天神的在家婆罗门而发扬起来。入世利生,充满了本生谈中的菩萨精神。但同时,天的倾向发达起来,天神的地位也显著起来。所以,这是佛教的人间化,也是天化。印度大乘佛教的隆盛,是包含这两个内容,也影响了后来发展的倾向。这不如初期的朴素,重于集团生活,而多少曲应世间俗习,而倾向于唯心及个人的伟大。”4对佛灭后一千年的第三期佛教,则是“一切情况,与初期佛教相比,真可说本末倒置。……由于天神(特别是欲界的低级的)为佛教中心,所以一切神教的仪式、修法,应有尽有的化为佛法方便。这即是虚大师称为以天乘行果而趣向佛乘的。由此,可见初期佛教以声闻乘为中心,中期以人(天)菩萨为中心,后期以天(菩萨)为中心。中期的大乘佛教,一方面倾向天菩萨,同时又倾向人菩萨。人菩萨法,在印度的中期佛教,有着充分的表现;为了适应于印度神化极深的环境,佛教就更摄取婆罗门教的方便,发展到天菩萨去。”5由此可见,在印顺那里,不管在印度还在中国,佛教越往后越脱离“人”,变成了以“天”为中心的佛教,也就逐渐背离了佛教的真信仰,所以要挽回佛教的命运,重现佛教的本真,只能“现在所提倡的人间佛教,我们是人,应以人为中心,应摄取印度初中二期佛教的人菩萨的慈悲与智慧,特应从悲起智,而不取后期佛教的天菩萨法。传到中国的佛法,唐代也还是印度后期佛教的开始,所以还不像传于西藏的完全天化。中国所传的佛教,天神化本来不深,也许声闻的倾向要浓厚些。提倡纯粹的人菩萨法,即由人发菩萨心,以悲智普济一切有情,直趣无上正等菩提,应着重中期佛教,而脱落天化的倾向。”6
印顺强调:“我不是复古的,也决不是创新的,是主张不违反佛法的本质,从适应现实中,振兴纯正的佛法。所以三十八年完成的《佛法概论·自序》就这样说:“深深的觉得,初期佛法的时代适应性,是不能充分表达释尊真谛的。大乘佛法的应运而兴,……确有他独到的长处。……宏通佛法,不应为旧有的方便所拘蔽,应使佛法从新的适应中开展。……著重于旧有的抉发,希望能刺透两边(不偏于大小,而能通于大小),让佛法在这人生正道中,逐渐能取得新的方便适应而发扬起来”!──这是我所深信的,也就是我所要弘扬的佛法。”7他把印度佛教的诞生到衰来,比喻为一个人从生到死的生长过程。他说:“从印度佛教的兴起,发展,衰落而灭亡,我譬喻为∶“正如人的一生,自童真、少壮而衰老。童真充满活力,是可称赞的,但童真而进入壮年,不是更有意义吗?壮年而不知珍摄,转眼衰老了。老年经验多,知识丰富,表示成熟吗?也可能表示接近死亡”。存在于世间的,都不出“诸行无常”,我以这样的看法,而推重“佛法”与“初期大乘”的。童真到壮年,一般是生命力强,重事实,极端的成为唯物论,唯心论是少有的。由壮年而入老年,内心越来越空虚(所以老年的多信神教),思想也接近唯心(唯我、唯神)论。是唯心论者,而更多为自己著想。为自己身体的健在著想,长生不老的信行,大抵来自早衰与渐老的。老年更贪著财物,自觉年纪渐老了(“人生不满百,常有千岁忧”),多为未来的生活著想,所以孔子说∶老年“戒之在得”。印度“后期佛教”与“秘密大乘”,非常契合于老年心态。”1 “现在,我的身体衰老了,而我的心却永远不离(佛教)少壮时代佛法的喜悦!愿生生世世在这苦难的人间,为人间的正觉之音而献身!”2
二、人间佛教的特点——佛在人间
对人间佛教,印顺有一个比较系统的看法和提炼。他说:“我早期的作品,多数是讲记,晚年才都是写出的。讲的写的,只是为了从教典自身,探求适应现代的佛法,也就是脱落鬼化、神(天)化,回到佛法本义,现实人间的佛法。我明确的讨论人间佛教,民国四十年曾讲了∶《人间佛教绪言》,《从依机设教来说明人间佛教》、《人性》、《人间佛教要略》。在预想中,这只是序论而已。这里略述《人间佛教要略》的含义。一、“论题核心”,是“人,菩萨,佛──从人而发心修菩萨行,由学菩萨行圆满而成佛”。从人而发菩萨心,应该认清自己是“具烦恼身”(久修再来者例外),不可装腔作势,眩惑神奇。要“悲心增上”,人而进修菩萨行的,正信正见以外,一定要力行十善利他事业,以护法利生。二、“理论原则”是∶“法与律合一”。“导之以法,齐之以律”,是“佛法”化世的根本原则。重法而轻律,即使心在入世利他,也只是个人自由主义者。“缘起与空性的统一”∶这是“缘起甚深”与“涅槃甚深”的统一,是大乘法,尤其是龙树论的特色。“自利与利他的统一”∶发心利他,不应忽略自己身心的净化,否则“未能自度,焉能度人”?所以为了要利益众生,一定要广学一切,净化身心(如发愿服务人群,而在学校中努力学习一样);广学一切,只是为了利益众生。不为自己利益著想,以悲心而学而行,那所作世间的正业,就是菩萨行。三、“时代倾向”∶现在是“青年时代”,少壮的青年,渐演化为社会中心,所以要重视青年的佛教。这不是说老人不能学菩萨行,而是说应该重视少壮的归信。适应少壮的佛教,必然的重於利他。人菩萨行的大乘法,是适应少壮唯一契机的法门。现在是“处世时代”∶佛教本来是在人间的,佛与弟子,经常的“游化人间”。就是住在山林,为了乞食,每天都要进入村落城邑,与人相接触而随缘弘化。修菩萨行的,应该作利益人类的事业,传播法音,在不离世事,不离众生的原则下,净化自己,觉悟自己。现在是“集体(组织)时代”∶摩诃迦叶修头陀行,释尊曾劝他回僧伽中住;优波离想独处修行,释尊要他住在僧中;释尊自己是“佛在僧数”的。佛法是以集体生活来完成自己,正法久住的,与中国人所说的隐遁,是根本不同的。适应现代,不但出家的僧伽,要更合理(更合於佛意)化,在家弟子学修菩萨行的,也应以健全的组织来从事利他而自利(不是为个人谋取名位权利)。四、“修持心要”∶菩萨行应以信、智、悲为心要,依此而修有利於他的,一切都是菩萨行。我曾特地写了一篇《学佛三要》,三要是信愿(大乘是“愿菩提心”),慈悲,(依缘起而胜解空性的)智慧。“有信无智长愚痴,有智无信长邪见”;如信与智增上而悲心不足,就是二乘;如信与慧不足,虽以慈悲心而广作利生善业,不免是“败坏菩萨”(修学菩萨而失败了)。所以在人间而修菩萨行的,此三德是不可偏废的。”3印顺回顾了他的人间佛教思想的产生与发展及其特点,并提出人间佛教的核心是“从人而发心修菩萨行,由学菩萨行圆满而成佛”之由人到菩萨再到佛的修学顺序。人间佛教的理论原则是“法与律合一”,“缘起与空性的统一”则是这一理论原则的思想基础。人间佛教的时代倾向是“适应少壮(人)的佛教”,因为现在社会的特点是“青年时代”、“处世时代”和“集体(组织)时代”,所以要跟上这些时代的思潮。人间佛教的修持心要是“应以信、智、悲为心要”的利他之菩萨行。
印顺说:“我初学佛法──三论与唯识,就感到与现实佛教界的距离。存在于内心的问题,经虚大师思想的启发,终于在“佛出人间,终不在天上成佛也”,而得到新的启发。”4《增一阿含经》说:“诸佛皆出人间,终不在天上成佛也。”这是印顺构建人间佛教思想的理论来源与基础。他认为“佛不是天神、天使,是在人间修行成佛的;也只有生在人间,才能受持佛法,体悟真理(法)而得正觉的自在解脱,所以说“人身难得”,“佛出人间”,佛的教化,是现实人间,自觉觉他的大道,所以佛法是“人间佛教”,而不应该鬼化、神化的。不过在佛法的长期流传中,由于“佛涅槃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不免渐渐的理想化、神化,而失去了“如来两足(人)尊”的特色!”1印顺指出了佛教崇拜的发展线索,这就是从人到神的崇拜轨迹。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刚创教时,被弟子们看作是一位得道的成就者,是一位获得觉悟的导师。但是随着佛教的发展,后来的弟子出于种种要求,释迦牟尼最终被神化或理想化了。佛被神化或理想化,并不是一件坏事,在宗教的传播史上,离不开权威性,佛陀被神化和理想化就是这一权威性的有力表现。佛弟子对佛的伟大人格发现崇拜,将其作为理想的化身,无疑加强了佛教的地位,增强了凝聚力和竞争力,使佛教在佛的旗帜下更好地统一起来,这是有助于帮助佛教向外传播的。当佛成为偶像时,就脱离了人,变成了神,成为绝对完美和圆满的化身,也就高高在上,远离了人间。佛教到了中国,由于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佛教被视为六合以外的事情,出世的功能被加强,重在解决身后的问题的能力被强化,鬼化的倾向严重,印顺看到了这一点,指出了印度佛教的天化和中国佛教鬼化的现象,为了纠正这一倾向,他力主“佛…
《印顺的人间佛教思想(黄夏年)》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