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为更有佛、菩萨高居圣界而求进达。
其次是“三乘佛法中的人生观”。佛法出世,意在出离三界之苦;而人生在世,处于欲界,上有三天界之乐,下有四恶趣之苦,可谓苦乐参半。既没有极苦而愚嗔罔觉,亦没有耽乐而痴爱难悟,最能观察诸法无常之空理,修证无生解脱之法。佛教常说:“人身难得,佛法难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
”由生为人身而证佛法无生,正是三乘佛法人生观的要义所在。
最后是“大乘佛法中的人生观”。大乘佛法以“圆觉”为宗趣,“圆觉”即是佛法智慧(智)与慈悲(仁)的完美结合,一切人生本具“圆觉”之性,即“大乘佛法的习所成种性”,也就是人道的正乘。太虚指出,人道的正乘,即实践大乘佛法的始基。提倡大乘佛法,更应提倡人乘佛法。所谓“菩萨”—,其实是“人与佛之间的过渡阶位。”而大乘菩萨行(道),即是人生进善的正确道路。离开了人道正乘,菩萨道即无所成。进言之,舍弃人道,本真佛道也无由修成。
太虚在上述讲论中,系统阐述了人生进善与修成佛道的积极关系,确立了人生是趣归佛道行果的始因(佛教称为“因行”)地位。当时有人认为,佛教不可提倡人乘,以免丧失佛教之真。太虚对此不以为然。他明确提出,现在应该大力提倡正是“大乘佛法的人生观”,追求完满的人道生活的实现,才能真正奠立大乘佛道的因地基础。西洋化、中国化的种种人生观理论,其益处在于可救济人类免于堕归恶趣,但未能完成人生进善的最终理想。而名曰大乘、实修“小乘”的中国传统佛教,则由于模糊了人生进善对于修证成佛的因行地位,终将遭到历史的遗弃。
太虚从关注即人生进善而修行佛道的认识转变到付诸行动,不仅需要理论上的充分阐述和系统,而且还需要等待机缘付诸弘法实践。在社会传统观念看来,佛学属于清净无为之学。即使在一些出家修行佛法者的心目中,修证成佛才是佛教徒的唯一理想,视利济众生之事不屑为或不当为。太虚明确反对这种纯属“小乘行”的偏颇之论。他强调指出,真正的佛教徒,应该是即俗即真的大乘行者。崇尚有为的佛教修学,以改良社会、服务众生为佛教修学的现实动力,以慈悲济世、救世觉人为弘法指南。
太虚认为,佛法与世法是非一非异的互联关系。如《金刚经》称:“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法”。《六祖坛经》讲:“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犹如求兔角”。太虚清楚,中国传统的“经世治国之道”,视教化民众为儒家的垄断性专职,而以,佛法为世外之法,学佛者为方外之士、山林隐逸之流。以儒家之士的评判目光下,中国佛教徒的传统形象,或是隐栖泉石,以佛法为人生消遣;或是深造学理,以研究内典为清谈之资。除此而外,佛教徒形象,就是只知念阿弥陀佛的村夫村妇,或逢庙烧香、见佛便拜的俗信之辈。这些传统的佛教徒形象,已不再适应传统小农社会向现代工商社会的急剧变迁。重塑或改造佛教徒的形象,做一个真正的佛教徒,就必须在现实人生中做一个即俗即真的“大乘行者”,而不是“口说大乘圆顿之教,身行小乘偏权之行”,一见学佛者兼行利济众生事业,便讥笑其为非佛徒之事。殊不知这正是大乘即俗即真之妙行。“就人乘以正人道,建大乘佛教之基础”。时刻关注着人民福祉、世界安宁、社会进步,这才是奉行大乘精神、畅达如来本怀的真佛教徒。树立以人伦道德为学佛之正行的观念,视现实世间为佛法修行的根本道场。以社会为弘法道场(道场的社会化),以人生为修行始基(佛法的人生化),这可说是太虚“人生佛教”理论构想的双翼。
1925年夏,太虚在庐山举行的暑期讲演会上,开始尝试基于佛教人生观而对世俗人生观进行融贯性阐释。依太虚之见,世间灾乱,根源于人性道德的普遍堕落。佛教出世修行、教化世间,同样当以人性道德为先导。如果人德不备,则修行出世善法,如同空中楼阁。古往今来,历史上关于人类道德的标准有许许多多,如儒家的仁义礼乐,道家的慈俭不争,基督教的博爱,佛法的五戒、十善,都可作为人德的标准。但最能垂范万世的,却是儒家的仁义礼乐和佛教的五戒、十善。儒家以仁义为人伦社会的根本规范,其原初动机在于制止人世的战乱,后来演变成中国人安身立命的精神理想和道德准则,准此而行,既可节制欲念、消解骄恣,更能维系人类安宁、免于人性堕落。佛教的人德同样如此。但佛教注重善恶因果的非人世性,却可更进一步作为实现儒家人德化社会理想的终极保障。因此,佛教五戒十善的因果伦理,既涵盖了儒家属于人世性的仁义伦理,同时也超越了人世化的德性诉求,意即佛本儒用,以维系社会人心。
无论是佛法“正觉人生”之实践,还是以人道为大乘菩萨行之始基,太虚的人生佛教理论所关注的,始终都是视信修佛法为走向“人生的根本觉悟”的坦途,进而实现世间社会的平等大同。
太虚转向注重以建设人生佛教作为推行佛教革命的进路,可说是其第二期佛教改进运动的经验总结。1928年4月,太虚作《对于中国佛教革命僧的训词》,明确提出了新佛教建设的四大努力方向,一是建设由人而菩萨而佛的人生佛教,二是以大乘的人生佛教精神,建设适应现时中国环境的佛教僧伽制,三是宣传大乘的人生佛教以吸收新的信佛民众,及开化旧的信佛民众,建设适应现时中国环境的佛教信众制,四是昌明大乘的人生佛教,成十善风化的国俗及人世。从此以后,太虚的新佛教思维进人一个以人生佛教为标向的“佛化社会”时期。为了具体实现人生佛教的理想,太虚仿效“三民主义”而进一步提出了“三佛主义”的建设程序:一为“佛僧主义”,即关注革命僧团组织建设,致力于维护僧寺财产、革除剃派与法派的私传产制、化导社会生活的教化作用等;二为“佛化主义”,着重于建设敬佛法僧、信业果报、正身语意、淑家国世而有组织有纪律的信众团体;三为“佛国主义”,推广改善社会国家以至世界的大乘菩萨行,太虚称之为“使社会善化、净化、美化的行为。”“三佛主义”,大要归于“佛教救世主义”,并在实践中体现为“佛教革命主义”。
进入30年代后,随“以科学代宗教”相继而来的是“以美育代宗教”(蔡元培)、“以哲学代宗教”(冯友兰)、“以道德代宗教”(梁漱溟)。而佛教知识界则相继提出“佛教非哲学非宗教”的观点(如欧阳竟无),太虚不随人云,而是基于佛化人生的一贯宗旨进行独立思考与评判,他坚信佛法不仅涵盖科学、哲学,而且是最理智的科学,是哲学的宗教。这更充分地表明了太虚阐述的“人生佛教”理论,十分关注对社会思潮的主动摄取与吸纳,而这正是太虚倡导佛化人生的现实动力。
40年代,太虚更从佛法原理的高度上阐述人生问题。太虚从孙中山先生改善人心、建设民治国家而一改清季的国家衰退旧貌中,看到了改善人心与国家兴衰的互动关系,并由此相信,从普遍扩大五戒十善的人生德行到六度圆修的大乘菩萨行,为一切众生谋利益,完成最高人生,改良人类社会,这就是佛法指示做人的最高道理。
太虚对人生佛教理论构建,并不是一时一地的应机说教,而是基于一种全新而系统的理论阐述。其具体标志,就是更为完善地提出了即人成佛的真现实论。而太虚本人更是自许为“即人成佛的真现实论者”。
太虚对于他坚信必将成为末法佛教主流的“人生佛教”或“人间佛教”,仍坚持中国佛教为本位。这是太虚一以贯之的见解,同时也是他从横向比较四种佛教类型的弘化取向中,所作出的抉择性评判。他认为,锡兰(即今斯里兰卡)等东南亚佛教国家,虽主切近人生之律行,但对人世资生物用及社会治理、救济诸方面,却缺乏积极主动的介人态度;西藏密宗虽对资生济众较富积极精神,却未脱习修天界而迷信多神的阶段,与近代文明思潮多有相违之处;日本真宗佛教作为末法时期“人生佛教”的创导者,却唯赖弥陀净土而安心立命,缺乏融摄性与普适性。而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为号召的中国禅宗,虽有心性论的理论优势,却嫌侧重唯心,而绌于利物治生。通过上述横向比较,太虚得出了富有综摄性的评判,即以唐代禅宗为主,辅之以锡兰律行,以安心立僧;以日本真宗为主导,辅之以西藏密咒,以经世济生。综合摄取禅宗的心性论、锡兰的僧律僧行、日本真宗的人生导向和中国西藏密宗的修持信仰,作为末法时期“人生佛教”的共同构成要素。于此可见,太虚关于“人生佛教”理论构架,不仅以融摄性的世界眼光来构建现代中国的佛教弘法体系,而且还以开放性的视野构建全新的普世佛教。从中国禅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中,独创性地开发为“直依人生、增进成佛”或“发达人生、进化成佛”的“人生佛教”理论。这就是太虚基于契理契机的佛法原则而提出“即人成佛的真现实论”的理论旨趣之所在。
“即人成佛的真现实论”,其理论独创性,还表现于太虚对人生系统所提出的佛法解释。太虚指出,人生构成的三大要素是教育(广义的教育,即人文教化或文化)、经济与政治。经济以资人群的生存,政治以保人群的安善,教育以求人群的进化。自主的经济增长、普遍的政治参与和教育的相对普及,恰恰是由传统/j、农社会转向现代民主社会的三大直观领域。太虚所阐述的人生系统,密切相关于传统社会发生急剧变化的三大领域。在此意义上说,太虚所创构的“人生佛教”体系,其实是一种具有“现代性”视野的佛教观。阐扬“人生佛教”,应该而且必须介入现代人生构成的三大要素。佛乘作为人文教化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属于现实社会中人的佛乘。太虚称之为“即人成佛的人佛乘。”这就是说,通过人生的全面进化而证达大乘菩提行果。
太虚所构想的“直依人生而发达成佛的人生佛教”,如何才能真正付诸弘法实践
这当然是他…
《论太虚大师人间佛教理论的反思性(陈永革)》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