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人间佛教改革辩证思维的四个坐标
湘潭大学哲学与历史文化学院 徐孙铭 陈芷烨
人间佛教改革,是中国佛学研究中有较大理论价值的课题,也是世界佛教界颇有争议,并在实践中不断探索、着力解决的现实问题。
国内外对“人间佛教”理念,大体上有四种观点:(1)人间佛教是释迦牟尼创立佛教时题中应有之义,不必另提“人间佛教”。(2)“人间佛教”所作利他行为只是低层次福报的“有漏行”(方便设教,非究竟),提倡“人间佛教”即是使佛教“世俗化”,故而否定“人间佛教”理念。(3)“人间佛教”是大乘佛教的特色,是对印度佛教、中国传统佛教的继承、创新和发展。印度佛教上座部强调自我解脱,大众部强调“自度度他”;中国佛教吸取上座部佛教自我解脱的精神,以出世的精神做人世的事业,着重发挥“无我利他”、“普度众生”的理念,并形成自己的特色(以禅宗为代表)。(4)“人间佛教”为佛教般若智慧的体现,是佛教普世化为世界宗教的必然趋势。佛教的精髓在般若,即圆满的终极智慧。般若实质上是高度的辩证思维,是世界“空”与“不空”、世间法与出世间法、理论与实践、信解与行证的辩证统一。佛教本来是世间求得解脱的一种信仰,但随着现代科技和物质生产的发展、社会生活的多样化,必须在坚持原始佛教根本教义的前提下,在教法、修持方式、弘化手段等方面进行改革,有所创新,不断开拓前进。
笔者赞同第四种观点。前二说或侧重于原始教义,不无道理,但比较保守、拘谨;或侧重于实践层面,否定理论创新的必要性及其意义;后二说在理论、实践上都有所创新,尤其是第四说为佛教的改革提供理论支持。
关于契理契机的人间佛教改革运动,20世纪以来,已有一批重要成果问世,但尚缺乏从四个坐标(指以太虚大师、赵朴初大德、印顺导师、星云大师为代表的四个阶段)对现代“人间佛教”改革理念和实践中的经验教训作整体考量的撰述。
我们近几年来从事《人间佛教改革的方向研究——以太虚、赵朴初、印顺、星云为代表》的专门课题,其基本思路,就是从太虚大师、赵朴初大德、印顺导师(含其弟子证严法师)、星云大师(及圣严、惟觉法师等)人间佛教改革的理念和实践出发,分析其特点、特色和贡献,揭示其辩证思维的经验教训,理顺人间佛教改革的思路。
太虚阶段(民国初年至40年代末):太虚《人间正法论》(1915年)提出大乘佛教之源——人乘法,《佛教之人生观》(1920年)以人道之正乘为“人间佛教”的理论来源之一,《我的佛教改进运动略史》(1928年,40岁)提出依三民主义,建由人而菩萨的人生佛教,“以革新僧制,净化人生,鼓铸世界性之文化为鹄”;“以尽职业”、“勤志业”的学佛之道,作为“完成人格之道”;强调僧教育,着重僧才、僧格的培养,禁止私人剃度,实行僧团公度;要求学僧人律仪院修习,有二年的戒律基础;化家族式的僧寺成为公产的僧团。这些目标由于各方因缘未成熟,都没有能够实施,因此太虚感叹改革运动需要政府机关的支持o。太虚“人生佛教”改革,虽在旧中国帝国主义列强压迫、封建统治的条件下,难以取得大的成效,但其开创之功不可没,其改革理念20世纪60—90年代在其弟子、信徒赵朴初、印顺、星云等著名僧尼、居士中得到各具特色的体现,影响于中国和世界甚巨。
赵朴初阶段(40年代末至90年代末):赵朴初先生为现代中国佛教深孚众望的领袖、社会活动家、书法家,是致力于领导中国佛教实践“人间佛教”改革的杰出人物,其农禅并重的丛林制度,以佛学研究为导向的佛教文化建设,以中日韩“黄金纽带”为重点的全方位国际友好交流,以培育高素质僧才为第一要务的汉藏佛学教育,乃至晚年提出显正祛邪,发挥宗教在和谐社会构建中的重要作用的思想,是对“人间佛教”理念新的和卓有成效的开拓。
印顺阶段(50年代至21世纪初):印顺导师《人间佛教要略》继承太虚“人生佛教””思想,倡导“以人间正法去修集菩萨行的大乘道”,把佛学研究与菩萨行的大乘道密切结合;其著名弟子证严法师以长情大爱的悲心宏愿,致力于慈济功德事业(包括慈善、医疗、教育、文化四大志业),把“人间佛教””的理念进一步付诸实践,并大大拓展佛教的活动空间(如:国际赈灾、临终关怀、骨髓捐献、精神环保等),在世界上有崇高的威望和声誉,也为佛教本身的改革、创新提供了许多新的宝贵经验。
星云阶段(60年代至21世纪初):星云法师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台湾佛教界一位著·名长老,1967年开创佛光山,以“给人信心,给人欢喜,给人希望,给人方便””的菩萨行,建立人间净土为目的。其四大宗旨是:以文化弘扬佛法,以教育培养人才,以慈善福利社会,以共修净化人心。90年代以来,成立国际佛光会,在100多个国家成立175多个协会及1500多个分会,会员百余万,以提倡“人间佛教”,倡导四众平等,创造安和利乐的社会,增进和平尊重的世界为共同目标。圣严法师致力于高素质的僧才培养,把禅学推广到世界,大力推动心灵环保,维护自然生态平衡;惟觉禅师在社会各基层大力推广禅修,通过殊胜的道场建设,广泛接引信众,其贡献也十分引人注目。
通过对以上诸位大师级代表人物进行简要的分析比较,揭示不同阶段、不同文化、政治背景、不同社会条件下对“人生佛教”(“人间佛教”)理念的不同阐释,探索其中成功、失败的经验教训,为现代佛教改革(或转型)提供有益的启示,从而促进佛教与现代社会相适应,促进两岸的和平发展与祖国的统一,提升中国佛教在国际上的地位,应该说是很有意义的。” 在研究中,我们着重运用宗教比较学方法,分析其异同,揭示佛教改革的规律;到内地主要名山道场和台湾印顺、证严、星云、圣严、惟觉法师道场进行实地考察;在时贤对赵朴初生平、著述、诗文进行系统研究的基础上,对人间佛教改革的理念和实践作进一步的诠释;坚持历史与逻辑、理论与实践、考证与义理诠释的统一。
人间佛教改革的理论和实践的辩证思维,归结起来,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佛性与人性。一般认为,佛性、神性与人性是有区别的;佛性非人性,甚至与人性是完全相反的。其实,太虚法师认为,“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佛既是人,非神,又不同于一般人,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觉者,是有高度觉悟的人。佛性非人性,亦人性。佛性与人性非一非异。正是从这一思辨出发,成佛即成人,成就理想人格;关爱人,即是使诸佛欢喜;拔苦和与乐,即是代佛行化;佛教即是给人欢喜、给人信心、给人希望、给人方便的宗教,而不是消极的、违背人性的、悲观厌世,乃至到处征伐他国、惹是非、添麻烦的宗教。当然。佛性也不是简单地等同人性,而是转迷为悟、转染为净、转识成智后人性的升华,这就需要通过佛陀的教育(包括五明,涵盖佛学、逻辑学、医学、音韵学、天文学等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和信、解、行、证的切实修行。成佛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要经过“三大阿僧祗”即长期的修行,才能完成。即使少数人能像慧能祖师那样明心见性、顿悟自家本来面目,也还要渐修,不断克服无始以来的无明和习气。
第二,畅佛本怀与开拓创新。一般而言,人间佛教的真谛在于畅扬佛陀的本怀,使众生悟人佛之知见,得到解脱、安详、自在。解脱、安祥、自在,即是由必然走向自由。赵朴老说:“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身体不求无病,无病则骄奢淫逸;做事不求无难,无难则以为世事易成,不知珍重。”不如意即不自由。有欲、有所求皆苦。无欲、无求品自高。但既为人,不能无欲,不能无求。佛教不是单纯禁欲的宗教,而是节制自己的情感、欲望,返乎理性,过正确、合理、合乎中道的生活。这就需要创新,既不为物所转,不为外在的境界所转移,又能适应新的时代、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所谓“迷时《法华》转,悟时转《法华》。”“迷时师度,悟时自度。”就是说要使解脱得到实现,既不离经典,又不为经典所局限;既要自度,又要度他。不立文字与不离文字,自度与度他,在不同的时空,应有不同的方法和方式。中国内地的佛教在中国佛教协会的统一领导下,汉、藏、巴利语三系共存,以四大名山为依托,各语系、各省市、寺院均保持其特色;而台湾省则以四大核心道场(“四大山头”)为中心,各宗派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形成多元、外向发展的局面,体现了与内地佛教不同的特点和风格。佛光山星云法师创造的若干个“第一”,如第一个佛教青年歌咏队、佛教幼儿园、收容国际儿童的育幼院,佛教圣歌唱片,首办大专学佛营,开创中国佛教的法制选举,首办老年、儿童、妈妈学佛、短期出家夏令营,编纂《佛光大藏经》、《佛光大辞典》,兴建西来寺、台北第一座高楼道场,在中华电视台制播佛教“甘露”节目,创办佛光卫视(人间卫视),举办佛教梵呗音乐会,在国家殿堂弘法,僧俗二百人到印度礼佛朝圣,任中国文化大学印度文化研究所首任所长。首创平安灯会,与韩国通度寺结成兄弟寺,创立佛教文物陈列馆,首开佛光山住持定期退位传法先例,举行南北托钵法会,应邀到新加坡弘法,在北美洲传授万佛三坛大戒,泰北弘法义诊,军中弘法,为美国国会新年度开议洒净,率领国际佛教促进会内地访华团到内地弘法探亲,成立功德主会、代替佛教报恩,香港红药体育馆弘法,举办世界佛学会考,成立西来大学和国际佛光会中华总会,与高雄县政府联合举办“集体佛化婚礼”,举行师姑人道仪式,首创檀教师制度,开展净化人心新生活运动,创办佛光大学,为非洲黑人首批出家众十人举行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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