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果讲义积年,后有伧人来,先道人寄语云:“为我致意愍度,“无”义那可立,治此计权救饥尔,无为遂负如来也。””
此无名大善知识,终于悔悟以“无”释“空”是大大的错误,对不起释迦,其见地实高过僧肇万万。僧肇虽享大名,实在亦误了不少苍生,他的巨著<宝藏论>,简直是胡说,完全是老庄、《周易》的唾余。他的<涅槃无名论>,完全用老子《道德经》中那些描写“无始无明”状态的语调,他这篇文章是为博得秦王姚兴的恩宠而写的。这种动机和立论,实在不敢恭维!僧肇之所以陷于错误,是因为他没有“明心见性”,所以不能把“无始无明”境界和“佛性绝对本体”分别清楚。最可怪的是千余年来,人们都震于他的大名,而没有人把他检举出,重新估定价值。语云:“尽信书,不如无书。”我现在要说:“尽信古人,古人便把你吃掉了。”
关于这一时期的思想,对于后来思想影响很大,陷害了不少聪明人,可举的例证很多,这里不能细论,我要另外写一篇专文来检讨他。
治中国哲学史的人。皆知“格义”是用“三玄”来发挥佛理,但没有人指出他的错误和贻害后来佛家思想的严重性。宋朝理学巨擘朱晦庵说:“佛教始来中国,多偷老子之意,去做经说空如是。”佛法给老子累得好苦,而朱氏反认为是沾老子的光,占老子的便宜,真是冤哉枉也!其实朱夫子自己亦跌落在那个六朝的大师们所掘下的陷阱中,亦是把佛家代表如佛性的“第一义空”,当做老子所提出的“无”的范畴,所以在他的语类中说:“若佛家之说,都是“无”,以前也是“无”,如今目下亦是“无”。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而万事,细而百骸九窍,一齐都归于“无””。又说“释氏说空,不是便不是,但空里而须有道理始得,若只说我是个空,而不知有个实的道理,却做甚用?”
朱老子明明把佛法的“空”字当做“空无”来讲,这是多么可笑的事!但我们应该原谅他,因为他对佛法实无较深的研究与认识,如果他能证悟“空”字的绝对妙理,也许他早已解脱成佛,连理学家都不想干了。
僧肇用老庄的辞藻来解经,他不敢公然攻击老庄;但宋朝的理学家们用禅家的口吻来讲理学,却反而对佛家大肆抨击,虽然没有搔着痒处,未免使我们有世风日下之叹了。
老实说,佛法对于“空”字的含义,亦未免太过繁缛、精奥些了,因此不是一般没有佛学修养的人所能骤懂。《楞伽经》中提出七种“空”的说法,其中只有“第一义空”一种,是代表绝对的本体,此表示绝对之“空”,乃包涵精神与物质之统一,最后真实之存在,所以亦叫做“实相”,是最真实不可变的道理,你如果能证悟“实相”,则不但你眼睛所看来到的都是他,耳朵所听见的亦是他,你手所摸到、舌所尝到、鼻所嗅到、心理所想到的无不是他,尘尘刹刹,无不是他,这里面的道理都是绝对的真实,谁说他里面是空的有道理呢?况且他是没有所谓里面和外面呀!有里有外,那是有限的,相对的,所以倘若真个如朱子所说“里面有道理”,那我们便可断定那道理是空虚得可怜,脆弱的可以的了。
《心经》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名句,常被一般人胡乱引用和误解,他的意思应该是这样“现象便是本体,本体便是现象”,因为这时一切现象和质碍都变为绝对而不可分割的了。精神和物质到此才变为绝对的整体,唯心论和唯物论到此才抛弃了宿世的深仇,欢洽和合,毫无闲言了。伟大的释迦的功绩,我在重新把他发掘出来,让大家看个明白。
哲学家冯友兰先生是一位献身于深思和精神建设的人,他写了几本书叫做《贞元三书》,是准备献给建设新中国的时代做基石的,这工作当然是令人肃然起敬。在他的《新世训》里面,我们拜读了几句很奥妙的话,他说:“佛家所谓圣人,是达到一种境界底人,此种底圣人,可以说是“静”底,如佛像皆是闭目冥想,静坐不动者。”(《新世训》第九页)
这教训给大乘佛教徒们的悟性上以无限启发,我们得此训示才晓得佛家圣人原来是“静”底有境界的(我们一直以为佛性本体是绝对没有境界呀)!我们虽不敢断定静和动有好坏的分别,但照冯氏高见,所以判决他是“静底”者,并非由于佛陀的道理,而是看见所有的佛像皆“闭目冥想,静坐不动”。这未免有点近于“莫须有”了。照我们所知,除机关木人和傀儡之外,还没有听见过泥地做成的佛像是可以起立走动的!这应该怪我们的匠人不够机巧,没有做成可以往来走动的佛像,因此难辞大哲学家的批评。但是我们自已反省一下,实在十分伤心,大哲学家们既然一看见闭目冥想的佛像便断定佛家的圣人是“静”底,则普通人看这种佛像后的感想如何,我们就不敢想象了!不过,就历史上考察,佛在世时,到处讲经说法引导众生,足迹遍恒河流域,我们很难相信他是永远“静坐不动”况且,他是永远面对现实,正视现实的改造家,决非“闭目冥想”者可比。佛陀是一位宗教革命家,他一手推翻原有的日渐腐化的婆罗门教,鉴于社会阶级制度之缚束,而呼出自由解脱的口号。就是佛教的行者为参访善知识之故,不辞跋涉长征,如晋之法显,唐之玄奘,义净,冒尽难险,万里孤征,以求正法,此种求智精神,就是比之西洋的探险家也毫无愧色(我们不必夸示他们沟通文化的贡献),与其说“闭目冥想静坐不动者”,不如说他是大胆妄为的傻子,更为恰切些。
倘单就造像艺术来说,佛像亦并非完全“闭目冥想,静坐不动者。”中国佛像最初是模仿印度的。印度佛像则是受希腊雕刻的影响,在佛陀罗时代的佛像是以健美庄严闻名于全世界的。现在我国敦煌有六朝唐代的造像亦保存一点希腊的风格,多是胸阔腰细,很有现代所谓健美的气概,眼睛多是张开着的,表示他永远正视着现实,毫无“闭目冥想”逃避现实的企图。云岗龙门的造像,亦是这种作风。至于“闭目冥想,静坐不动”的佛像,乃是元明以后佛法日就衰微时期的作风,是修行方法错误的结果,我们不必言。大乘禅宗方法本来最反对“静坐”和“冥想”的,六祖惠能在《坛经》说:“又有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自称为大,此一辈人,不可与语,为邪见故。”又云:“此门坐禅,元不看心,亦不看净,亦不是不动。”荷泽神会禅师云:“大乘定者,不用心,不看静,不观空,不住心,不远看,不近看,旡十方,不降伏,旡怖畏,旡分别,不沈空,不住寂,一切妄想不生,是大乘禅定。”又云:“不在坐里,若以坐为是,舍利弗宴坐林间,不应被维摩诘呵责。”
至若世俗所传达摩在嵩山面壁九年的一段故事,我们敢断定如果不属子虚的话,他既不是在参禅,亦不是在做那“闭目冥想”的勾当,因为他是初抵中国的人,言语不通,又没有人了解他的妙理,因此只好对着石壁坐着,以待时机之来临。当时一般人因不懂他究竟布袋里卖什么药,所以把他叫做“壁观婆罗门”。其实达摩是早已明见性,大事已了之人了。无须再修行用功,倘若仍须修行用功,则不是悟后的人了。所以宋觉范禅师《林间录》说:“菩提达摩初由梁之魏,径行嵩山之下,倚仗少林,面壁宴坐七年,非禅也,久而人莫测其故,因以达摩为习禅。夫“禅那”仅诸行之一,何足以尽圣人!”
这种说法是相当正确的,“壁观”二字,不过是人们给他起的绰号,并非禅法。后来有人伪造一篇,〈达摩入道四行〉,竟把“壁观”亦加进去,变成一种坐禅的方法,真是可笑之极!其实真正的参禅方法,是不拘行住坐卧的,禅宗祖师每看见他的门徒闭眼静坐时,便大声的喝道:“你在乱想做什么!”如果“壁观”是禅法的话,那末,现在世俗流传着的“达磨拳”,“少林拳”,亦可当做禅法了。老实说,在〈达摩入道四行〉中那套“舍妄归真”“凝住壁观”的糊涂话,实际上还没有“达摩拳”那样对于锻炼身体健康上有点用处呢!
传到近世,直正的禅法,更为模糊,于是一种错误的小乘方法遂盛行于丛林间。现在流行的坐禅方法是点着一枝香,枯坐不动,有如木头,“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什么?那么,恐怕天才晓得了!以前是维摩诘和六祖等所指斥呵骂的方法,现在被人看作宝贝了,此种风气既兴,难怪聪明的匠人们,把原来健美的作风一变而为“闭目冥想”的病态。所以实际上那些现代的佛像,没有表现出佛陀的态度和精神,却表现出那班在禅堂里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的大德们的可敬的姿态了。
说得更广泛一点,此一时期,中国仕女画的作风,亦是由健美变为病态的。唐宋的仕女画,多半是丰硕体健(故宫博物院巴黎博物院中,当有此种作品保存,可以证明),至于那些弱不胜衣,两眉如削,幽灵似的病态作风,乃是近代的产物品,亦就是中国民族日趋衰弱后的产品,如改七芗、费晓楼等便是代表这一类的作者了。
就希腊古典的雕刻艺术而言,“静”是美的必具条件。十七世界德国艺术科学大师温克尔耳曼所著的《古代艺术史》,对于美的本质,往往是指着“静”的方面,他说:“像水平似的,一无叫嚣之态。”所以佛像之静穆庄严,乃是世俗所崇仰的象征,以为非这样不足以表示有福气和庄严的,合乎美的条件的。不过,自元、明以后,一般佛像,多是大腹便便,好像脂肪过剩的财主佬的样子,这其实一位终身素食的佛陀和菩萨们,决无此脂肪过剩之大肚皮,不特非美的条件所必需,照医学来说,也是一种病态!
那此等于废物的偶像,在佛法精髓上本来没有多大关系,唐朝道一禅师是丛林的创造人,他主张只建法堂而不立佛殿佛像,就是要删除迷信的意味,而专注重于佛法的精神的发扬。我们如果要顾全古旧的习惯,那末,我们宁可主张每个寺院大殿上只塑释迦像一尊(这是印度原来的规矩,缅甸佛寺尚保存此一规矩),其余西方三圣、五百罗汉以及圣僧、金刚神等像,皆可从简,而且恢复以前健美庄严的威仪,简洁明净的象征。因为就佛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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