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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之路与西行行记考(季羡林)▪P5

  ..续本文上一页法显的著作较多,此书也译为多种外国文字。贺昌群的《古代西域交通与法显印度巡礼》,湖北人民出版社,1956年,简短扼要,可供参考。书中“法显西行路线图”,颇有价值。另外可参阅粱慧皎:《高僧传》,汤用彤校注,中华书局,1992年,87页。对贺著的“践线图”,我想提一点质疑:图上画着法显从焉耆到于阗经过龟兹,但法显原书对此并没有记载,法显似未到过龟兹。此外,把鄯善靠近高昌,也与实际情况不甚相符。)

   法显是中国高僧中有行纪的第一人。《高僧法显传》一开头便论:

   法显,昔在长安,慨律藏残缺,于是遂以弘始二年,岁在已亥(羡林按:已亥年是晋隆安三年,魏天兴二年,后燕长乐元年,后秦弘始元年,西秦太初十二年,后淳吕纂咸宁元年,南燕太初三年,北凉段业天玺元年,南燕燕平二年,公元399年)。与慧景、道整、慧应、慧嵬等,同契至天竺,寻求戒律。

   法显等走的路线是:长安、(度陇至)乾归国、褥菻国、养楼山、兴掖镇、敦煌、沙河、鄯善国(楼兰)、乌夷、于阗、(慧显、道整、慧达先发向竭叉国(竭盘陀)(法显等)子合国、葱岭山、於麾国、竭叉、北天竺。

   进入印度以后的行动,我在这里就不说了。法显走的道路颇为奇特。他最先没有走隋唐时期(汉代亦然)的南道。从敦煌直接到了鄯善(鄯善处于南道和中道之间),向前走向中道的乌夷(焉耆),从焉耆却突然转向南道的于阗,从这里没有走莎车一路,而是经过子合,到了竭叉,然后进入北印度。法显走的路,不像是经常走的路,不受南道、中道的限制,由法显临时决定的。不过,从中道的焉耆到南道的于阗,确实有一条经常正规通行的道路。(参阅斯坦因from Kurerktagh to nashgar,P.281-284.)

   至于佛教信仰的情况,印度本土的我在这里不讲,只讲西域一带的。在鄯善国,法显记载:

   “其国王奉法。可有四千余僧,悉小乘学。诸国俗人及沙门尽行天竺法,但有精粗。”

   下面讲到乌夷国。

   僧亦有四千余人,皆小乘学。法则齐整。秦土沙门至彼,都不预其僧例也。(中略)乌夷国人,不修礼仪,遇客甚薄。

   在于阗国,法显记载:

   “其国丰乐,人民殷盛,尽皆奉法,以法乐相娱。众僧乃数万人,多大乘学,皆有众食。彼国人民星居,家家门前皆起小塔,最小者可高二丈许。作四方僧房,供给客僧,及余所须。国主安顿供给法显等于僧伽蓝。僧伽蓝名瞿摩帝,是大乘寺,三千僧共楗槌食。入食堂时,威仪整肃,次第而坐,一切寂然,器钵无声。净人益食,不得相唤,但以手指麾。”

   在子合国,法显记载:

   “国王精进,有千途僧,多大乘学。”

   在竭叉国,法显记载了国王作五年大会(般遮越师)的盛况,我不再抄录了。下面全书主要重点是描述法显在印度的求法活动。从义熙六年(410年)至七年(411年);法显在锡兰(斯里蓝卡)访学。然后经耶婆提(爪哇),于义熙八年(412年)登舟,拟至广州。遇黑风暴雨,船被风吹至山东青州长广郡,才得以登岸,回到了祖国,这些都与我要研究的主要问题无关,我也不再叙述了。

   最后,我还想提出一个问题来:龟兹一向是丝绸之路中道(《释迦方志》的北道)重镇,经济发达,佛教兴隆,为什么法显已经到了焉耆,龟兹近在咫尺,他却不亲临其地,而是从焉耆“直进西南”到了于阗?其中必有原因,有待于我们进一步地探索。

   惠生和宋云(注:主要根据《北魏僧惠生使西域记》,大正藏51,866C-867b。)

   《大正新修大藏经》所称的《北魏僧惠生使西域记》,本来是杨炫之《洛阳伽蓝记》的一部分,并没有这样一个书名。

   “魏神龟元年(518年)十一月冬,太后遣宗立寺比邱惠生与敦煌人宋云向西域取经。凡得百七十部,皆是大乘妙典。”

   他们走的道是:京师、赤岭(国之西疆)、吐谷浑国、鄯善城、且末、末城、捍 城、于阗国、朱驹波、入渴盘国界、葱岭山、钵孟城、毒龙池、渴盘陀国(正在山顶)、钵和国、 哒国、波斯国、赊弥国、乌场国、(正光元年,520年,四月中旬入)乾陀罗国、新头大河、佛沙伏城、乾陀罗城、那迦逻国。总起来看,惠生和宋云走的是从鄯善转入汉和隋唐时代的南道,《释迦方志》的中道。

   至于佛教信仰,惠生和宋云也有简明的叙述。

   且末城:“有吕光伐(原作“代”,疑误)胡时所作佛菩萨像。”

   捍 城:“有于阗供佛之塔,其旁小塔数千,县幡万计。”

   于阗国:“有国王所造覆盆浮图一躯,有辟支佛靴,于今不烂。”

   槃哒国:“不信佛法,杀生血食”。

   乌扬国:“国王菜食长斋,晨夜礼佛,日中以后,始治国事。钟声遍界,异花供养。阗魏使来,膜拜受诏。国中有如来晒衣履石之处。其余佛迹,所至炳然。每一佛迹,辄有寺塔殿之。比丘戒行清若。”

   乾陀罗国:“不信佛法”。

   佛沙伏城:“名僧德泉,道行高奇。石像庄严,通身金箔。有迦叶波佛迹。”

   乾陀罗城:“有佛涅笯后二百年国王迦尼迦所造雀离浮图,凡十二重,去地七百尺,基广三百余步,悉用文石为基。塔内佛事,千变万化。金盘晃朗,宝铎和鸣,西域浮图,最为第一。”

   那迦逻国:“有佛顶骨及佛手书梵字石塔铭。”

   因为惠生和宋云走的是南道,没有焉耆和龟兹。

   玄奘(注:佛教典籍中关于玄奘的记载颇多,主要是《大唐故三藏玄奘法师行状》,大正藏 50,214[ ];《大唐朝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大正藏50,220[ ](此书有白话译文:《玄奘全传》,冯作民译,台湾,1979年);《续高僧传》,卷四,《京大慈恩寺释玄奘传》,大正藏50,446C-458C;《大唐西域记》。《宋高僧传》卷二十四,“唐朝荆州白马寺玄奘传”, 大正藏50,863C,这个玄奘与我们讲的玄奘不是一个人。此外,关于玄奘的典籍可供参考者还有《佛祖历代通载》卷十一, 49,569-581。周连宽著:《大唐西域记史地研究丛稿》,中华书局,1984年,是一部研究《大唐西域记》的水平相当高的著作。)

   在《大唐西域记》中,玄奘讲了自己走过的国家,但路线不十分明确。在《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他走过的路线则具体,详明得多了。周连宽的书对玄奘走过的道路有详细的考证。中华书局《大唐西域记校注》则绘有“玄奘西行路线图”,均可参考。我在下面对玄奘赴天竺求法的去路和归路,只写出地名,不加描叙;因为我的目的不是在重新探讨玄奘经过的路线,而是以唐代新疆丝绸之路的南道、中道和北道为标准,看一看玄奘经行的路线是否与此三道完全相合;如果不相合的话,其区别又在何处,以此来补充历来对三道的理解。我的主要依据是《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辅之以周连宽的著作。

   先谈玄奘到印度去的路程。

   玄奘于贞观三年(629年)(注:关于玄奘起程的年代问题,中外学者间争论极大。主要有两说:一贞观元年,一贞观三年。请参阅周连宽上引书,1-14页;杨廷福《玄奘论集》,齐鲁书社,1986年等著作。我按照周氏考证,取三年说。杨廷福主元年说。)启程赴天竺求法。路线如下:长安、秦州、兰州、凉州、瓜州(注:玄奘在瓜州遇到困难,“即于所停寺弥勒像前启请,愿得一人相引渡关。”大正藏50,223b。可见当时弥勒信仰之普遍。)、玉门关、笃四烽、野马泉、莫贺延碛、伊吾、高昌、无半城、笃(高)巴城、阿耆尼国阿父师泉、银山、阿耆尼王都、屈支国、跋禄迦国(注:从屈支至跋禄迦国,慈恩传》大正藏50,227a,说得很简单,周连宽有详细考证,69-73页,请参考。周著这种考证很多,不再一一介绍。)。

   跋禄迦国,汉代作姑墨、亟墨,唐代作拔换,元代作八里范,今新疆阿克苏。从这里新疆丝绸之路分出了两条岔道:一条斜向西北,通向怛罗斯城,与汉代的新北道、隋唐的北道会合;一条斜向西南,通过疏勒(今喀什),可以直进印度。按道理,玄奘既然渴望赴天竺求法,走西南岔道,实为便捷。可他为什么竟舍近而求远呢?这个问题,过去从未有人提出来过。《慈恩传》和周连宽的著作中都没有说明。《慈恩传》(大正藏50,227a)只平平淡淡地说:“至发日(从屈支出发)王给手力驼马,与道俗倾都送出,从此西行二日。……至跋禄迦国,停一宿”。是否因为到疏勒去的路上有什么障碍?或者到怛罗斯去玄奘有什么企图?这些都是问题。

   我在这里仍谈玄奘的行程。跋禄迦、凌山(葱岭北隅)、大清池、素叶城(在这里,玄奘见到了突劂叶护可汗,可汗派人送法师到迦毕试国( 50,227bc)难道这里有一条道可直达迦毕试吗?屏聿(千泉)、憍逻斯城(今奥利一阿塔),到了这里,隋唐时期的丝路的中道与北道会合。这里又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转折点,丝路干线大体上分为两岔:一岔向西北斜去,终点是君土坦丁堡,一岔向西偏南走去,终点是大马土革。

   玄奘基本上走的是后一岔道,但不是向西方走去,而是偏南走向印度:白水城、恭御城、毱赤建国、赭时国(石国)、宰堵利瑟那国、飒秣建国(康国、撒马尔罕)、屈霜你迦国(何国)、喝捍国(安国)、捕喝国(中安国)、伐地国(西安国)、货利习弥伽国、羯霜那(史国)、铁门、睹货罗国、活国、缚唱国、提谓城、波利城、锐末陀胡嫲健国、揭职国、(入)大雪山、(出睹货罗境)、梵衍那国、大雪山、小川、迦毕试国、黑岭、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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