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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的佛教 第二章 三教合一论(上)▪P3

  ..续本文上一页题的进一步思考。

  二、批评道法自然论

  大道如何具体地生成养育万物呢?宗密归纳为自然生成,即道法自然,以自然为人的本原。

  道法自然,出于《老子》25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本来意义,指大道以自然为法,道就是它自身的那种样子,自然而然,不依赖于任何条件。宗密将这个“自然”本原,指具体事物存在的无条件性,“万物皆是自然生化,非因缘。”(38)

  这种理解也并非没有依据,王弼在解释“道法自然”一句时,就说道“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39)。实际上也是讲具体事物的自然生成。在此之前,王充也讲自然,“天地合气,万物自生,犹夫妇合气,子自生矣”(40)。这是直接在讲自然生成论。

  唐代的情形,以反佛着称的傅奕是坚持自然论的:“生死寿夭,由于自然,刑德威福,关之人主。乃谓贫富贵贱,功业所招,而愚僧矫诈,皆云由佛。”(41)反对佛教的业报论,以自然为生死之本,君主是刑威之本。吴筠也主张自然生化,“虚无者,莫不归于自然矣……自然生虚无……万物剖氤氲一气而生矣”(42)。自然是最高的本体。儒学方面,柳宗元讲到元气生万物时,讲“无营以成”、“无功无作”(43),实际上也是主张自然生成的。

  这些观点证明,宗密的归纳是准确的。

  宗密对自然论的批评分为两个方面。

  一是揭示自然论的思想和一般事实之间的矛盾。

  这是指出自然论与常识性的事实之间的冲突。这里有两个层次:其一,自然生化,应该凡是在不存在条件关系的地方都能生。“一切无因缘处,悉应生化。谓石应生草,草或生人,人生畜等。”(44)这种结果多么荒唐,显然与现实生活相违背。宗密用这种极端性的逻辑推导,把自然论推到矛盾的境地。其二,万物自然生化,就是无因论,万物的生成没有原因,应该是时时处处都能生,而不应该待时。宗密说:“若谓万物自然而生,即是无因,亦一切时处应常生故。”(45)比如种植,应该任何时候都可以,正月一日,就应该有谷麦麻豆之类了,何必要等到三四月才能出谷,六七月才能出荞豆,九十月麦子才能长成?这不是待时而生吗?宗密从自然论的无条件原理推出的一切事物产生的无条件性的结论,并不是必然性的。

  二是揭示自然生成论的理论和社会现实之间的矛盾。

  宗密认为,儒道两教的圣人们,一方面讲自然,另一方面却在做着与自然本性相反的事情。因为,如果一切都是自然生成的,那么,“神仙不藉丹药,太平不藉贤良,仁义不藉教习。”(46)这样的话,老庄周孔,何必又要设立教化呢?实际的情形正与此相反,道教热衷于烧丹还丹,采种灵药,吐气纳津,服食参苓等等,儒学方面,则举贤良之士,儒道又都重教化,宗密认为,这些做法都与自然相违。

  进一步而言,如果万物都是自然生化,那么,善与恶,美与丑,贤与愚,富与贫,也都应该是自然形成的,但圣人们又为什么要进善弃恶、尊贤贱愚、录美恶丑、好富疾贫呢?这又进入了社会批判。宗密认为,正是在自然论的作用下,社会上才普遍存在着善少恶多、贵少贱多、富少贫多、美少丑多的不良状态。宗密一再集中在这些社会现实问题上批判儒道,也反映出他早年的经历和所思在其一生中的深刻影响。

  结论:自然论也没有真正原人。

  三、批评元气本原论

  元气论是儒道的一个重要理论,宗密对此有一个精彩的概括:

  万物唯气,离气无物,禀神于天,受形于地,故形神者,粗妙之质,粗妙者,清浊之气,散则反至本,聚则成于物。聚散虽异,而其气一焉。以恒一气,运造化之功,千转万变,而未始有极也。(47)

  万物都以元气为本原,人也是如此,人的精神禀上天之气,人的肉体禀大地之气,这就是常言所说的人生天地之间。人的精神和肉体,就可以归结为元气的粗陋和精妙之别,气的清浊之别,气通过聚散来生灭万物,气聚则物成,气散则物复归于元气,但不管是聚是散,元气是不变的,元气的运动变化功能是永恒的。这是对先秦以来的元气论思想的一个总结,而儒学界本身,类似这样的概括并不多见,实际上这样的概括还影响到后代儒学对元气论的讨论,比如张载的气论,就有受此影响的痕迹。

  宗密引用了先秦典籍中的许多资料来证明元气论为儒道的重要思想,但他直接批评的对象,更多地是唐代儒家和道教的元气论。唐代的儒家,视元气为天地万物之原的思想,非常丰富,他们实际上试图以元气论为核心建立其新的儒学思想体系,道教也坚持并发展元气论。

  李翱讲“天地之间,万物生焉,人之于万物,一物也,其所以异于禽兽虫鱼者,岂非道德之性全乎哉?受一气而成形,一为物而一为人”(48)。人与物虽然有别,但元气本原无别。韩愈则专门从元气角度论原人,形而上者是天,形而下者是地,天地之间的存在,就是生命存在,其中人最为尊贵,“命于其两间者谓之人”(49)。“两间”即是天地之气中间。而且,人的产生,是元气变质的结果,“元气阴阳之坏,人由之生”(50)。刘禹锡认为,在元气所生的万物中,人是最优秀的,“倮虫之长,为智最大,能执人理,与天交胜”(51)。气分清浊,清浊两气相互作用而生成万物:“浊为清母,重为轻始。两位既仪,还相为庸。嘘为雨露,噫为雷风,乘气而生,群分汇从。”(52)所以,儒学以元气为人的本原,这个观点是很明确的。

  道教方面的元气论观点,成玄英的看法比较有代表性:

  至道妙本,体绝形名,从本降迹,肇生元气,又从元气,变生阴阳。于是阳气清浮升而为天,阴气沉浊降而为地。二气升降,和气为人,有三才,次生万物。(53)

  道教的气化论和儒学的不同,气只是道生化万物的中介,这在《道德经》中是很明确的,在气之上,还有一个更为根本性的存在,这就是道,而唐代儒家的元气论,则以元气为终极性的原因。但儒道两教有一个观点上共同的,即都用元气来说明人的差别。

  对于元气论的批评,除了社会批评外,宗密还增加了认识论的内容,从而也显示佛教对人的认识问题的深层思考。这种批评分为如下三个方面:

  第一,批评元气论不知前世的存在。

  这一点主要从认识论角度,特别是认识的发生角度进行的。宗密以婴儿的先天认识本能为例,证明人类认识的先天性,进而证明前世的存在,否定元气论关于认识从元气中发生的观点,这分四个层次展开。

  其一,以宿习本有的先天认识论批评元气论的后天认识论,为“宿习本有难”,这里的“习”指认识能力。宗密说:

  又言皆从元气而生成者,则救生之神,未曾习虑,岂得婴孩便能爱恶骄恣焉?(54)

  “欻生之神”,指顿时产生的认识或认识能力。认识从元气中突然产生,为何婴儿在没有任何教习的情况下,会有种种爱恶之欲、骄恣之情呢?这证明认识是从前世到今生的自然延续,而元气论却违反佛教的这一原则,不能解释婴儿的认识发生问题。宗密把这种生成论,称为自然生成论,因为认识从元气中产生,是自然而然的。

  宗密根据元气论的认识论中“逐境随缘”的观点,反对认识的自然发生说:

  若言自然,无宿生习种者,则虽逐境随缘,不得而生,何者?以其未曾[习]未[曾]虑故也。今幼少时,逐境随缘,渐渐生爱恶等,则知先已经习经虑,由此托生历世,废忘前习,今因再遇境缘,爱恶渐渐明显,岂但是气能如是乎?(55)

  “逐境随缘”是宗密对气化论的认识的一个概括,这本是一种反映论,在相应的环境和条件下产生认识,但被宗密用来证明前世的一个论据。如果说认识可以在元气中自然生成,那么,即使是逐境随缘的反映、学习,也不能使认识产生;如果说逐境随缘能够使认识渐渐增长,那正说明,这种学习,只是一种回忆。由于通过多次的转世,先天的、从前世承传下来的认识可能会被遗忘,现在触景生情,回忆起来了。认识的产生,不是气化的结果,而是回忆的结果,回忆之所以可能,又是因为前世的存在。

  其二,如果认识从气化而生,那么,就不必经过教化学习。这是“未习则无难。”宗密说:

  若言欺有、自然便能随念爱恶等者,则五德、六艺悉能随念而解,何待因缘学习而成?(56)

  这是以儒道的教化实践来否定其元气论的认识论,揭示其理论和实践之间的矛盾。

  “随念”,是宗密对元气论的认识论的又一种理解,指随认识主体所接触的种种客体自然而能进行判断、鉴别,形成认识,见女色,自然便会生爱欲之心,遇技艺,自然便能掌握,路见不平,自然会出面公断,面对怨亲,自然便能分辨,这都是随念。但是,这些能力为什么在婴儿那儿就没有呢?为什么必须经过教习才能掌握?事实上,五德六艺,必须经过五年、十年的学习才能掌握,这种“未习则无”的事实不是与欻生而自然具有的认识发生说相违背吗?圣人的教化实践,不也与此相违背吗?这里可能显现出宗密观点有前后矛盾之处,前面说人的认识是先天的,这里又说通过教化学习产生知识。宗密在此以批评为主,批评的特点,是随执而破,重在为对手设置矛盾,理论之间的逻辑矛盾或理论与事实之间的矛盾,而不一定是正面表述其观点。

  其三,指事遮救。宗密通过自设宾主的辩难而批评。

  宗密假设,儒道会用“感物”的观点来辩护,“由感物而变易,故能随念,不必宿习,但“感”、“无感”异,非“学”、“不学”殊,故云尔也”(57)。也就是说,认识的产生是“感物”(即由感官反映外在的客观事物,从而认识事物,宗密称之为“入色”)的结果,与佛教所谓的“宿习”即先天的认识、前世的认识没有关系,认识的产生与否,主要是有没有感物的问题,而与教化中的学和不学无关。宗密再来批评这个假设的辩护:

  若云初禀气生,其性本静,由感物而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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