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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中国佛学研究

  我与中国佛学研究

  方立天

  主持人,各位法师,各位居士,大家好!很高兴和大家做一次学术交流。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我与中国佛学研究》。我是从学者的角度,把佛教作为理论、作为思想、作为哲学来进行探讨,和各位有交叉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今天给大家提供一个学界进行佛学研究的参照。教界、学界要互动的,这个互动对宗教的健康发展是有好处的。我给大家提供一个学界怎么研究佛学的个案例子。

  一、三个重要转折决定我的生命历程

  我的生命历程1949年是一个转折,1956年是一个转折,1960年是一个转折,大概是五、六年,六、七年一次。这些对我的生命历程影响很大。

  我是浙江人,浙江中部金华永康市的农村。大家都知道义乌市,浙江还有个永康市,义乌和永康之间隔了一个东阳县,这个地方很重视教育,我就在东阳和永康交界有个叫四路口的地方长大。我1933年出生,上小学期间正是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所以生活很不安定。日本鬼子经常骚扰我们那个村子,所以小学的时候,学生经常要停课逃难,逃到山区离公路更远一点的地方去。小学六年的学业基本是断断续续完成的。小学毕业以后我进了永康初级中学。这个学校很不错,老师水准都很高。老师都是大学毕业的,像浙江大学、厦门大学。校长是个日本留学的,要求很严格。我在那里学习了3年。1949年的春天,我中学毕业了。

  1949年浙江解放了。1950年我就到了上海,进入华东税务学校学习。在这里学了几个月我就被留校,在教务科工作了。在教务科没几个月,又把我调到校长办公室当文书。文书是比秘书低一点的工作,主要是收发文件,帮校长起草稿子。文书干了几年,学校成立马列主义教育室,主要学习四门课:中共党史,联共党史,哲学,政治经济学。没有老师,就叫我去当助教。我讲中共党史,可是我根本不了解,就到了上海复旦大学听课,回来后现卖。好在口齿比较清楚,同学们还比较欢迎。联共党史我是一边学习一边辅导。哲学、政治经济学也都辅导过。我很清楚自己,才是个初中毕业生,怎么能讲这些课呢?别的老师都是大学毕业,唯有我一个是初中毕业。心里总想有一个到高校继续学习深造的机会。

  1956年国务院下了一个通知,号召向科学进军,要求各个单位领导不能以任何理由阻挠青年干部报考高校,要鼓励他们报考。我就拿了这个通知给领导看,领导说你不要去了,这儿不是挺好吗?我说,不行呀,我才初中毕业,我希望有个学习的机会。我有尚方宝剑,他也不好阻止。我就去报考。考什么呀?一个初中生要考大学。本来我在初中的时候,对理科还是蛮有兴趣的,数理化都是相当可以的。但是我没有机会考理工科大学了,只能考文科。文科考什么呀?我就想哲学还可以。哲学是讲辩证法,讲唯物,这可以发挥自己思维的一些长处。我就报了哲学。报哲学考什么学校呀?我不是很清楚的,就报了北大、复旦,往好的学校报呗。至于能不能录取,我也不抱什么希望。

  但是我考试前做了一个很重要的思考,就是根据我的条件怎么准备这次考试。首先政治对我没有什么问题;历史、地理,我把高中的课本都拿来系统地学了一遍;语文,我估计题目就是鼓舞大家前进,弘扬集体主义精神这些方面的。我准备的题目和后来考试的题目基本上是一致的。所以我已经有了腹稿。最大的问题是要考数学。数学作为参考分。补习高中的数学我是来不及了,不过我考虑初中的题也会出一点。我要是把里边初中的分数拿下来就可以作为参考。所以我就把初中的东西复习好,结果好像差不多,前边的题对我都比较容易,后边的对我来说都比较困难。

  考试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中午吃完饭回到宿舍。那时候宿舍的门都是敞开的,没有安全问题。我一进门,在我的桌子旁边放着北京大学的一个信封。我手一拍,有门了。我被录取了。给领导看,领导说,你是不是别去了?我说很难得,考上了就要去。领导就不好说话了。

  考上以后赶快回家一趟,因为更远了,要北上了。1956年8月底就兴高采烈的来到了北京。那就是换了一个天地,和我们的干部学校是很不一样的。北京大学无论从它的规模、校园、师资力量都大不一样,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这对我来说是又一个重要的转折。

  我在北京大学学了5年,但实际上才学了两年半,搞了很多运动。在北大我还被列成右派,成为一个右倾分子,成为粉红色道路的典型。走白专道路是我们党所反对的,提倡又红又专。我不白,也不红,喜欢上图书馆,喜欢看书,所以是粉红色道路。因为对同学影响很大,也受到批判。

  但是整个北京大学的环境还是挺好的,它有一批第一流的学者、老师,给我上课的老师有冯友兰,中国哲学史就是他给上的,这是他最后一次给本科生上中国哲学史课。他讲的非常好,生动幽默,逻辑性很强,把很高深的哲学问题讲得非常清楚。我是科代表,科代表制度是从苏联学来的,科代表负责把学生的问题收集起来反映给老师,老师要适当地解答。所以和冯先生的接触比别人多。他的气象是很高大的,确实很有学问,应该是中国历史上很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有一次我到他家里去,把同学提的问题给他,看到他的书房桌子大玻璃板下边压了一个很大的信纸,是毛泽东写给冯友兰的信。我赶快看了读上两遍。我记得很清楚,信中说,冯友兰先生送给他的书他收到了,很高兴。但是最后有一句很重要的话:“做人以老实为宜”。当时我心里一愣,这不是警告吗?我想很可能冯友兰被认为是搞唯心主义的了,搞唯心主义的人大概不太老实吧。警告你要老实为宜。当时感受很多。

  其他老师的讲课听起来也都非常精彩的。5年期间,我虽然只学了两年半,但是哲学的知识是初步打下了一定的基础。我又听了历史系的课,大概听了一年多。先秦、魏晋南北朝都听下来了。在北大我比较注重文史哲这些课程。学了以后对我好处很大。对我从事研究提供了一定的条件,打下了初步的基础。

  北大给我学风的影响,让我在学术上追求高的标准。那些学者著书立说,是我的榜样。无形当中他们人格的感召力,他们的学术追求和理想,给我以很大的影响。这是无形的精神财富,非常重要。对我治学做人影响都很大很大。北大提倡独立思考、自由思想对我的影响很大。北大建校100周年的时候,他们让我写一篇文章,我就写了一篇《北大魂》。北大的精神是什么?北大精神可以归纳为很多方面,但它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就是提倡自由的思想。思想是要自由的,要独立的。自由思想是从事学术研究的根本性的前提。要有思考,独立的思考。这个精神影响了我。北大影响我的还有一条——扎图书馆,我一直是不喜欢在宿舍看书的人,宿舍里的被子呀、枕头呀会影响你的思考。我喜欢在图书馆里,图书馆里看到的是书,是同学们在那里用功。所以我在北大是一个背着书包去图书馆的学生,这也是被评为走粉红色道路的一个根据。这个习惯后来也带到了人民大学。我确实比较喜欢在图书馆里看书,效率和在宿舍里是大不一样的。

  在北大我的政治状况不是很好,是被批判的对象。甚至到1961年分配工作的时候,我填了四个志愿:青海、青海、青海、青海,表示愿意到边疆去,因为我留在北京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临毕业的时候我就又回家一趟,准备告别父母去西北。从家回来的时候,还没进楼,有同学就告诉我,我被分到人大去了。我认为他是在开玩笑,我认为不大可能。当时人大的地位还高于北大呢,叫人、北、清、师。人大、北大、清华、北京师范大学。人民大学的教学规划是要中央政治局讨论通过的。国家教育经费的四分之一拨给了人民大学。但后来组织上正式说,你确实分到了人大。

  后来到了人大以后,领导说我是人大去北大挑来的。我很震惊,这证明我政治上没有问题,学习上也是比较好的。1961年的时候,风气也不太一样了,也缓和了。

  1961年被分到人大工作又是一个很大的转折点。我被分到哲学系中国哲学史教研室。我的学习研究中国哲学史的愿望有可能得到实现,不用改行去教马列政治课了。

  回顾起来,一个是1949年,我进了上海税务学校进行了革命的锻炼;1956年到北京大学为我进行学术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1961年到人民大学,为我实现我的理想,从事中国哲学研究提供了可能。这三个转折对我的人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人生都是缘分,都是机遇。

  人民大学要求比较高。到人民大学以后,我记得领导说,第一,中国哲学史要通讲,要从先秦讲到现代。第二,要有个重点,有分工。我就报了魏晋南北朝隋唐。因为这一段有宗教,佛教和道教,难度很大,所以别人没有报,我看别人不报,我就说我来吧。

  工作安排好了,就要实干了。我们的系主任说三年拿不出文章,滚蛋。三年拿不出好文章来是要走人的。这我都记在心里。我想三年拿东西,也就佛教有成果,怎么搞呢?当时我的佛教知识很少,因为在北京大学,冯友兰并未研究佛教。我记得只是由任继愈先生给我们辅导过两个小时。佛学两个小时能解决什么问题?那只是一个很概括的介绍。我当时意识到我首先需要补一下佛教知识,可是上哪里找老师呀?就到处打听。后来打听到一个庙里有,我就和领导讲法源寺里边有个讲佛教的学校,是否让我去听一听?我们的领导还是比较开放的,说那你就去吧。所以我每天早晨从人民大学坐车到动物园,动物园坐车到菜市口去法门寺听课。每个礼拜一到礼拜五都要这样做。后来冬天很冷,佛门确实很慈悲,院长周叔迦讲,你是不是不要跑了,就在我们这里住吧。现在要住是要钱的呢,那时候是主动的关心你,让你来住也不要钱,我非常感动,这样就住在那里了。住的什么房子我现在还记得,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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