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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对“烦恼即菩提”的阐释(王雷泉)▪P3

  ..续本文上一页不能执著于名相的任何一边,那么应该如何说法呢?六祖说:

  

“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圣,将凡对;问凡,将圣对。”

  

即明白告诉我们,只要对方一落名相,执其一端,即须对症下药,正言反说,以解其“边见”之病。所以佛经中常用盲人摸象来比喻人们认识中的偏执与局限,执其名相而陷入僵死的状态。六祖付嘱的方法,后世禅门发展到“机锋”、“公案”乃至“棒喝”的方法,即为防止人们走入边见的活泼泼作略。

  

说一切法莫离自性

  

此“动用三十六对法”的说法方式,与《金刚经》一脉相承,如:

  

“佛说般若波罗密,则非般若波罗密,是名般若波罗密。”

  

“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

  

都是教导我们尽量跳出语言的局限性,以“既非”的三句义说法方式,尽可能完整地把握世界。

  

现在我们回到《坛经》一开始所揭示的“自性成佛”宗旨。一切法门,皆从自性由体起用。因此禅宗所谓不立文字、离言绝道,乃是扣紧自性上说。而同时又要借助文字,说无法可说之法。故六祖告诉门人如何运用语言文字的中道方法,灵活动用三十六对法,离两边的执著。这种“出没即离两边”的方法,无非是为了“说一切法莫离自性”。

  

五代时候的法眼文益禅师,以咏牡丹诗讥讽南唐皇帝醉生梦死的生活:

  

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

  

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

  

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

  

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诸行无常,花无百日红,不要执著于世俗的享乐,要在牡丹花盛开时就看到花谢凋零的结局,从而生起求道之心,不要等到零落之时才悟到空性。当我们悟到缘起性空的真理,把心念寄于法界之中时,心心念念不再离开法界,则一色一香皆符合中道。到这个境界,面对尘世间灿烂盛开的牡丹花,我们也大可以说:“极尽声色美,无住性本空。”

  

  

五、转:佛教解脱论的实践特质

  

大乘佛教为救济一切众生,以不共小乘的般若智慧观照世、出世间一切法,从而无穷尽地开展菩萨的悲愿。正如《金刚经》所说,菩萨发心定位在一切胎生、湿生、卵生、化生、有色、无色、有想、无想等无量众生,要使他们统统灭度到“无余涅槃”的终极果位。在这个无穷尽的菩萨道实践过程中,心不存任何分别计较,实无一众生得灭度之。这是从佛的果地,将一切有情非情收摄于法界。故大乘经典出现了迥异于小乘的“烦恼即菩提”、“世间即涅槃”、“生死即法身”等命题。

  

法界、法性、实相、真如,都是佛教哲学从人格或非人格角度指涉终极存在的根本概念。如法界具有人格化的意义,是众生成佛的原因和依据,所以也被理解为佛与菩萨所处的世界,同时又涵盖了一切众生。而法性、实相、真如是非人格性的最普遍最终极的概念。在终极的层面上,消除了一切相待意义上的名相区别。

  

《坛经·无相颂》有言:

  

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唯传见性法,出世破邪宗。

  

法即无顿渐,迷悟有迟疾。只此见性门,愚人不可悉。

  

说即虽万般,合理还归一。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般若品〉)

  

这里提到的“心通”是宗门,“说通”是教下。关于宗与教的关系,在古汉语中并没有“宗教”一词,“宗”这个字,指的是根源性、神圣性的本原,“教”则是用明白的语言将“宗”传播出去。所以“说通”也称“教通”,藉助语言文字和经典,把释迦牟尼佛所悟到的法在人间传播。禅宗把藉助经典的派别统统称为“教下”,而认为自己是“宗门”,超越了语言文字,直接契合释迦牟尼佛的悟境,故称“教外别传,不立文字”。

  

但无论是宗门还是教下,两者皆“如日处虚空”,都如慧日般照亮众生的迷暗,帮助众生开发智慧,消除迷茫。当我们在终极层面上确立“烦恼即菩提”,一切众生皆本具自性的思想,我们不必自卑绝望,就在污秽的现实世界看到未来成佛的理想,在痛苦的生命流转中看到未来解脱的希望。但我们毕竟处在凡夫的现状,故“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我们凡夫现在还是一条小河,虽然在理上已经认同法界大海,但在事上总要汇入大江,奔流东去而入海。这就需要“转”的实践过程,即惠能大师说的“变三毒为戒定慧”。

  

天台圆教之“即”,以一心三观、圆融三谛的认识方法,站在实相的立场上消除“隔别”的认识盲区。理上的“即”,与日常生活中实践解脱道的“转”,构成理事圆融的相即不二关系。由此展开解脱论上的“六即”历程。即从一切众生皆具佛性的“理即”起点出发,经过“名字即”、“观行即”、“相似即”、“分证即”,修行日趋圆满成熟,最终进入“究竟即”境界。

  

六祖大师有两个无相偈,其中第二个无相偈,就是告诉佛教徒如何在家修行:

  

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

  

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

  

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

  

若能钻木取火,淤泥定生红莲。

  

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

  

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

  

日用常行饶益,成道非由施钱。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疑问品〉)

  

这里说的在家修行法门,都是建立在世俗社会的法律和伦理基础上,先把人做好,然后修佛道。亦如太虚大师所说:“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

  

禅宗的顿教法门,把生命最高价值的实现(家舍),落实在现实生命的实践(途中)中。我们在理上和体上,领悟到“烦恼即菩提”;我们在事上和用上,则展开“转烦恼而成菩提”。由此,援引大乘菩萨的四弘誓愿,为本次演讲作一个小结:

  

以佛教的批判精神(出离心),正视人心之恶及社会之恶,烦恼无尽誓愿断。

  

以佛教的慈悲精神(菩提心),把一己解脱与全社会及法界众生联系在一起,众生无边誓愿度。

  

以内心本具的佛性为终极托付,佛道无上誓愿成。

  

以佛法的中道智慧处理世出世关系,法门无量誓愿学。

  

  

2009年2月8日讲于曹溪佛学院,整理者:王俊淇

  

(作者附识:原题为《天台与禅宗对“烦恼即菩提”的阐释》,本刊发表的是禅宗部分。)

  

刊于《佛教观察》总第四期,2009年5月。

  

《禅宗对“烦恼即菩提”的阐释(王雷泉)》全文阅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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