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判释,从而确立各自的经典分类方法、优劣判析方法,将所有佛的教说归入不同的体系之中。 麻烦的是,佛教经典陆续问世,但这些经典的成立次序并不一定与它们传入中国的时间顺序相一致。当新的重要的经典传来,理所当然地要把它们组织到原有体系中,从而原有的教判也不能不做出改变。因此教判的问题对中国的佛教者来说是一个常有常新的问题。不过,教判的最终目的是要探明释尊最终要开示的是什厶的问题。也就是说,对各类经典进行认真的整理本身并不是目的,通过这种整理,弄明白什厶是释尊真正要宣示的,最重要的思想是什厶,这才是教判的真正目的。
出於这种目的,在中国有种种教判问世,以这些教判为理论依据又产生出种种学派和宗派。无论哪一学派、宗派,基本上可以说都有各自的教判思想。不过虽然说各家各派都有其独自的教判,但并不是说各派都把佛陀的教说分阶段进行整理并纳入不同体系中。也有认为一切皆佛说、应同样重视、平等受持的,明确提出这一思想的,是三阶教一派。这一派别常常被视为异端,很长的时期内几乎没有被研究者注意到,而实际上作为宗教思想它包含着很重要的东西。说起三阶教的教判思想,它主张佛陀的一切教说都同等重要,应该平等一如地受持。
另外还有禅宗,主张不可拘於一切教说,而必须见出教说背後的佛心。大家或许都知道“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等说法,其意思就是在教说之外,有超越文字别相传递的东西。这种着眼於佛陀的精神,以把握这一精神为职志的观点就是禅宗的立场。 此外的学派、宗派各有自己固有的系统的教判思想。例如天台宗的五时八教、华严宗的五教思想等等。其中中国净土教的教判又独具特色,或者可以说与其它宗派的教判有质的差别。其它的宗派大体上都在承认《华严经》作为表达悟的世界的经典而享有特殊地位之外,以从小乘——大乘初期——大乘终极教说的顺序来整理佛的教说。即首先应该是佛陀对小乘的人们的教说,然後是对大乘初期阶段的人们的教说,再进一步则是大乘终极教说。但净土教的教判思想的核心则是从自力、他力来划分,即是鼓励众生自力修行以求成佛的教说,还是佛接引众生、救脱众生的教说
净土教实际上是以此视点来判析佛的教说的。
无论如何,中国、东亚诸宗派的思想,一直是以教判为基础或者说为支柱展开的。在教判思想中还透露出另一问题,即依中国、东亚人的观点,什厶是真的佛教,或者说佛陀一生垂教的真意何在? 在印度,对释尊时代的佛教直到其後结集的经典(即汉译的《阿含经》),都有详细的研究。这一时代的佛教称为阿毗达摩佛教。在那个时代,细致的佛教研究成果是很多的。但中国人对这些成果不屑一顾,从一开始就认为大乘佛教、大乘的思想方法是最高的,并认为大乘佛教就是佛说。大乘佛教的根本可以说是利他的思想,亦即利乐一切有情众生的精神。秉持这种精神的大乘佛教自然使人倾心。但同是大乘佛教,东亚人又特别钟情於哪一系统、哪类佛典呢
印度的大乘佛教,只算明确理论化的思想体系,大体上可分为中观系、唯识系和如来藏系。其中,中观系以空的思想的研究为中心;唯识系以心的研究或者说对以心为基础的迷的世界的研究为中心;如来藏系最初是从唯识系中分化出来的,主要关注佛与众生的关系问题。在这一问题上,如来藏系提出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立场,即是说众生之中有佛的生命、佛的心,同时佛的世界里原本就包括我们在内。在中国,这三大流派之中,首先是中观系被鸠摩罗什介绍进来,然後是如来藏系,再稍迟是唯识系。最初中观系影响很大,但最终被中国人所接受的却是如来藏系的大乘佛教。此系佛教成为主流,由此形成中国、东亚诸国佛教的种种特征。
在将印度与中国、东亚做比较时,还有一个问题无论如何不能忽略,这就是佛法与世法的问题。佛法即佛的教说,世法则指世间的教说,即法律、道德等等。世法因国家、民族而各异,但总归是有关社会组织的规则。印度社会大体上可以说是一个二层结构的社会,即世间与出世间,与此相对应的法就是世间法和出世间法。世间即人类的世俗社会,在此世间之上还有一个超越世间的世界存在。即使现在到印度,也会见到在恒河上游许多专门从事瑜伽修行的人们。这些人们一心只求宗教的真实、宇宙的真实,修行不辍,从而构成超越世间的世界。但是它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有支撑它的社会。我认为从远古时代,印度人就承认这些一意修行、追求宗教真理的人们的存在,并且尊敬他们,在生活上给他们以帮助。正因为人们有这种精神,二元的社会才能形成,出世间的社会也才能得到世俗社会的有力支持而存在。但中国和日本则不是如此。当然在中国也有某种意义上的宗教修行者,也有那种隐遁出世的人。他们或被称为高人、高士,或被称为隐士、隐逸,有名的“竹林七贤”或许即属此类人物。但是提到社会的称赞和支持,恐怕就谈不上了。这一点只要看看佛教进入中国最先遇到的问题就清楚了。其中一个问题是僧侣对於国王要不要跪拜的问题。例如五世纪庐山的慧远关於这一问题就写过一篇论文,其中讲到“出家即为方外之宾”,坚决拥护出世间的独立性,要求将出家僧侣当成不受国王支配的客人对待。但坚持这样的立场很困难。以至到後来,中国有的僧侣自称“臣僧”,自居国王之下,做臣下的同时做僧人。如此一来,佛教在中国被置於王权的强力支配之下。还有佛教的僧官制度,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已存在了。所谓僧官制度,就是僧侣被授予政府官员的职权、由这些僧侣来管理佛教界的制度。
这一点还可以从另一个视角来看。在中国,隐士或高士,即倾心世外的人,都要退隐,超然世外。这只有作为个人的行为才被允许,而且只有本人彻底退出社会舞台才被认可。但印度的情形则不同,出世之人不仅仍然光明正大地活跃在社会上,而且甚至可以说更靠前台。为什厶会如此呢
主要是因为修习瑜伽、追求宗教觉悟的人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般民众重要的心灵支柱。总之印度社会的中心舞台有独立的宗教世界存在,这一点与中国社会的情况大异其趣。
就佛法与世法而言,中国及东亚社会,将佛法与世法视为不一不异的看法是主流。实际上这种看法本身,作为一种观念在大乘经典中也可以见出。但是在中国却不限於观念形态,而是要在现实社会中来实现这种观念,甚至以政治的形态来实现这一观念的思想也出现了。北周时代武帝曾大规模废佛,为这次废佛提供理论根据的人物据说是一位叫卫元嵩的人。他认为“佛心即慈悲心,此慈悲心施诸於民,佛世成矣。”但怎样才能施诸於民呢
他建议君主与佛、国王与佛合为一体,这样就可以实现国王就是佛、大臣就是菩萨、民众就是教化对象的理想。慈悲的精神得以实现,国家自身就成为佛国。正因为如此,在国家的组织之外另设佛教教团是没有必要的。考虑到中国思想的大背景,这样的观点虽然属於极端,但并不是不可思议。
以上,我们只是提出了中国佛教的基本问题。实际上直到唐代,中国佛教界在探讨这一问题的同时,也在创立、发展新的学派、宗派。但从唐朝中叶开始,出现新的倾向,即统一的佛教开始形成。在当今的中国,到过中国的人都知道,宗派的色彩是很淡的。如果你去访问寺院时问“这里是什厶宗派
”比如这是座历史上与天台宗联系密切的寺院,那厶得到的回答可能是“天台宗”,但实际上要在寺院的行事中找到宗派的特征是很难的。即使有差别,也只是以坐禅为中心还是以念诵仪式为中心的差别,根本的内容都是相同的。这种佛教甚至可以称为融合佛教,各种宗派融合成为同一特征的佛教。在这方面中国佛教与日本佛教又大异其趣。
中国的融合佛教有融合佛教的问题,但日本这种过於细分的宗派佛教也有自身的问题。当然这种宗派的分化有其必然性。最大限度地追求宗教的真理,追求到最後,自然要问最高的实践是什厶的问题,如此一来,歧义纷呈,宗派林立,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但是仔细观察日本的佛教就会发现,因为宗派分得过细,彼此隔膜太深;而且即使对自身宗派的研究,由於视野狭窄,在整体上把握也显得很不够。各宗派似乎都应该返本还源,就佛教的根本问题进一步自由地交换意见。当今社会对佛教界有各种要求,而佛教界也各有自己的回应方式,日本佛教界的现状与此不无关系。比较起来,中国佛教在各种宗派形成以後,整体上又汇归於一体,而且这种趋势到现在也还在持续。
然後谈谈新出佛典的问题。所谓新出佛典,指在中国写出的伪经及禅宗中大量使用的祖师语录。他们作为中国自身的佛教典籍,鲜明地显示出中国佛教的独特性。近年在名古屋的七寺一切经整理过程中,发现一批引人注目的疑伪经,疑伪经的研究因而成为一个热点,例如《毗罗三昧经》就是其中之一。还有讲述大乘戒律的《梵网经》,虽然情况有所不同,但因为是在中国完成的经典,所以也被归入疑伪经。《像法决疑经》、《父母恩重经》、《楞严经》也是如此。《楞严经》在日本不受重视,但在中国的寺院里却是人们时常念诵的经典。这一经典虽然包含了密教的思想,但其根本思想还是强调心、清净心,集中反映了如来藏一系的思想。其中有特色的部分是强调密教陀罗尼的力量、咒语的力量,同时强调禅定、瞑想的重要性。这部经典很明显也属於疑伪经。
无论怎厶说,即使只算主要的,在中国出现的疑伪经也有几百部。疑伪经的出现,最早可追溯到三世纪,从此以後疑伪经源源不断地出现,数量越来越多,到唐代中叶已有近五百部疑伪经。这厶多疑伪经的出现,首先使人想到的问题就是汉译经典的局限。汉译佛典本身,原本是适应中国人的文化趣味,便於中国人理解才被译出的。但佛典毕竟…
《中国佛教的“心”(木村清孝)》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