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能和他的佛教思想
李富华
惠能是我国唐代的着名和尚、中国禅宗的实际创始人。作为佛教思想家,他在中国思想史上有着特殊的影响。
关于惠能及禅宗史的研究,中外学者已不乏着作问世,但观点并不一致;关于惠能的一些问题,学者们的看法还分歧很大。这就使我们对惠能和他的佛教思想得不出——个清楚的概念。问题主要有这样几个:1.惠能生平中的几个年代。2.对《坛经》的看法。3.惠能的佛教思想到底是什么,它区别于他的前人的主要特点在哪里
4.惠能思想的来源等。这些问题的存在固然是因为关于惠能历史的记载本身出入甚大,同时也在于研究者所持的不同观点。作为初学者,本人常常思考并试图搞清楚这些问题,此文就是这样的一个尝试。
一、惠能的生平
据僧传记载,唐贞观十二年(638),惠能出生于新州(今广东新兴县)的一个失势的官吏家中。父亲姓卢,名行蹈,原籍范阳(今河北涿县),唐高宗武德中(又说武德三年),“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惠能三岁时,父亲去世,“老母孤遗”,失去依靠;又因“业无腴产”,遂日益贫困,到惠能成人,不得不以卖柴养家。这就是惠能出家前经历的大概情况。
大约是惠能30岁的时候,即公元667年(唐高宗乾封二年),他偶然于市卖柴,听到一客诵《金刚经》,“一闻经语,心即开悟”。从此,他与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安置了老母,毅然只身离开家乡,寻访佛法,最后来到湖北黄梅东山,“参礼五祖”弘忍,作了他门下的一个“服舂”的苦役人。8个月后,又意外地被弘忍选为传法人,成为中国禅宗的第六代祖。
惠能带有传奇式的发迹生涯,内含着中国佛教思想史上一个重要阶段的开始。弄清楚这段历史,有助于了解惠能佛教思想的源流。
关于惠能的生平,佛教史家的记载出入很大,特别是“参礼”五祖的时间。有的说是唐高宗龙朔元年(661),有的说是唐高宗咸亨二年(671),时间相差整整十年。这一记载的不同,关系到惠能生平中一个重要时期,即从首听《金刚经》到上黄梅东山的这段过程。确定这一过程的年代,有助于弄清楚惠能的整个生平,也有利于了解惠能佛教思想的源流。考诸僧传,惠能上黄梅东山的过程大体有三种记载。一种是《坛经》的记载:“惠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即直接上黄梅东山的记载。按惠能弟子法海所着《坛经略序》云,这一年是唐高宗龙朔元年, 第二种是《景德传灯录》、《宋高僧传》等禅宗史书的记载:惠能得知《金刚经》为“黄梅忍大师”劝持后,就从家乡先至韶州,遇刘志略,“结为交友”,在刘家听其姑无尽藏诵《涅槃经》。后修辑宝林寺,令其居之修道。不久,惠能从韶州到乐昌县西石窟,从智远禅师学法,在智远的进一步启发下最后来到黄梅。这一过程发生的时间都在咸亨二年,第三种是《曹溪大师别传》的记载:“咸亨元年”惠能离开新州来到韶州曹溪,与刘志略“结义为兄弟,时春秋三十”。在刘家,其姑无尽藏常诵《涅槃经》,惠能“提与略役力,夜即听经至明”。后住宝林寺,“修道经三年”。午三十三岁时,又投乐昌县西石窟的远禅师“学坐禅”。最后囚从惠纪禅师处闻《投陀经》感到“空坐”毫无作为,于是至东山谒弘忍大师,这一年是“咸亨五年,大师春秋三十有四”。
比较上述三种记载,《坛经》最略,而《曹溪惠能传》最洋。《景德传灯录》等的记载与《曹溪传》大体相同,只是年代上略行出入。《坛经》是惠能弟子法海等记述师父说法的语录,其成书年代离惠能最近,是研究惠能首先应该重视的材料。然而其《略序》对惠能上黄梅东山,继承衣法嗣为六代祖的时间,记为龙朔元年(661)很值得商榷。因为这一年距弘忍死年的上元二年(675)有十五年之久,当时的弘忍还不满60岁,他能在自己精力尚强之时逊让祖位、自甘隐退吗
这是难以置信的,而且与《坛经》本身的记载也有矛盾。《坛经》宗宝本记述:弘忍传法惠能,送他过江南遁,临别时说,“汝去三年,吾方逝去”。《坛经》兴圣寺本记为:“汝去后一年,吾即前逝”。《坛经》敦煌本的记述虽不明确,但亦有“汝去努力将法向南,三年勿弘”的记载,暗示弘忍传法后三年离世。诚然,《坛经》的上述记载仅是弘忍生前的一种神秘的宗教预言。类似的这种预言在佛教史传中是屡见不鲜的,它又往往暗示了事实的真相,但也不尽如此。因此,它只能提供一方面的证据。又据《景德传灯录》所记,“忍大师即付衣法,复经四载,至上元二年乙亥岁(675),人室安坐而逝,寿七十有四”。《传法正宗记》卷六亦有同样记载。“此后四载……人室宴坐而灭,实上元二年也”。而大约成书于后周广顺二年(952)的《祖堂集》也大体相似地作了如此记载,述曰:“即承衣法,遂辞慈容,后隐四会怀集之间,首尾四年至仪风元年正月八日南海制旨寺遇印宗”。就是说从惠能得法到隐遁总共4年时间,其间,上元二年即第3个年头,弘忍已离世了。参照这些记载可以说明弘忍传法惠能后没有几年就死了。弘忍死于上元二年是确定无疑的,那么,据上述材料推断,从弘忍传法到他去世的时间就绝不会长达15年之久,就是说龙朔元年传法的记载显然是不准确的。另外,记述惠能直接上了黄梅东山并很快继承了祖位,也是不大合情理的。惠能原是一个打柴的樵夫,又目不识丁。这样一个对佛教毫无知识的人,一上黄梅东山就能与弘忍大师争辩佛性之义,并讲述作佛的道理,这难道不是一个矛盾吗
惠能被佛教徒称为“肉身菩萨”,即天生的佛教大师,因此许多附会的预言被编造出来,其目的是神化惠能。《略序》所记的刘宋求那跋陀罗在广州法性寺创建戒台并立碑曰:“后当有肉身菩萨于此受戒”;又梁释智药曾植菩提树一株并预志曰:“后一百七十年,有肉身菩萨于此树下开演上乘”等故事就属这类预言。而直接上黄梅东山的记载也可作同样解释,它的目的是要把惠能描绘成一个不学自佛的天生菩萨。基于上述理由,我们认为《景德传灯录》及《曹溪大师别传》等的记载更接近事实。惠能立志求佛,离开新州首先来到曹溪。在曹溪得遇刘志略,随其姑无尽藏学佛,听诵《涅架经》,并在曹溪宝林寺“修道经三年”。后来又向乐昌县西山石室的智远禅师“学坐禅”。惠能就是通过这样一段学佛的经历,初步形成了自己的佛教思想,打下了他创宗成祖的基础。
如果上面的叙述是可靠的,那么惠能就应是在唐高宗咸亨二年(671)前后上黄梅东山谒见弘忍。这在惠能说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经过在曹溪的三年学佛听经和习禅实践的惠能,投身弘忍门下,其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印证自己悟得的佛教道理。他在拥有千人弟子的佛教大师弘忍面前提出了“唯求作佛”的要求,并在“佛性”本无差别的回答中,显示了高人一筹的见解,使得弘忍为之惊叹,誉为“自识佛性,顿悟真如”,遂选为意中的传法人。为了避人眼目,弘忍先让惠能在碓房服役。8个月后,以传法为名,命徒众各述一偈,结果七百余僧,只有上座神秀“窃聆众誉”,怀着继承衣法的妄想,诚惶诚恐地书写了一首偈语,即“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这——偈语在弘忍看来,虽然“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但并没有人得“门内”。更谈不上继承衣法了。而早已被弘忍选中的惠能却出人意料地写了一首与神秀相对的偈语,即“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坛经》敦煌本作:“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表明了识自本心的独到见解。由此使弘忍下了最后决心,于深夜秘密召见惠能,为其讲说《金刚经》并传衣法。为了防止“命若悬丝”的争夺衣法的斗争,弘忍命惠能连夜南遁,并嘱咐暂时隐居,“不宜速说,佛法难起”。于是惠能在离开东山之后,在广东四会一带(今广东粤海)的猎人行中,一直隐居了五年之久(唐高宗咸亨三年至仪凤元年672—676)。唐高宗仪风元年(676)惠能来到广东法性寺,正值印宗法师讲《涅檠经》,在众僧关于是风动还是幡动的争执中,他指出“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遂引起注意,披露了得法南遁的行踪,结束了隐居埋名的生涯。在印宗等僧众的拥戴下,惠能在广州正式“薙发”出家。次年,即仪凤二年,惠能回到阔别多年的曹溪宝林寺,在韶州刺史韦琚等官僚学士及僧尼道俗千余人的支持下,重修寺庙,大开东山法门。在以后的36年间,惠能未离曹溪一步,一意传播他的佛教学说。其间,从学的僧俗常在千人左右。唐玄宗先天二年(713)惠能去世。他死后,他的弟子继续传播他的佛教学说,并逐渐形成临济、沩仰、曹洞、云门、法眼等独居特点的五种宗派,所谓“一门深入,五派同源”。这就是以惠能为创始人的中国禅宗南宗。
二、关于《坛经》
《坛经》是惠能留给后人惟一的一部语录式着作。我们研究惠能和他的佛教思想,《坛经》是最基本的依据。然而,如同影响中国几千年的儒家经典《论语》不是孔丘自己写的一样,《坛经》也不是惠能写的,而是他的弟子们整理的他的语录。加上传抄流行出于不同弟子之手,且历时久远,这就出现了《坛经》的不同版本和“增损”、“节略”、“互有出入”等情况,也出现了关于《坛经》的种种议论。诸如:“《坛经》皆他人记录,故多讹误”,“《坛经》为后人节略太多,不见六祖大全之旨”等等。并由此引起后世学者对《坛经》考证式的研究,以判别其真伪。到目前为止,保存下来的《坛经》版本基本上是四种,即敦煌本《坛经》、宋本《坛经》、曹溪古本《坛经》、宗宝本《坛经》。据考证,敦煌本《坛经》是英国人斯坦因在本世纪初从敦煌窃走的我国珍贵的古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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