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纯陀最后的供养,是波波国。但在白法祖译的『佛般泥洹经』(上),东晋失译的『般泥洹经』(上),都作波旬国,可见波夷那为波旬的异名(经律中,每有同一地点,有不同名称)。波波──波夷那与拘尸那相邻,都是摩罗族,译义为力士。当时 [P68] 的论争,波夷那比丘起着领导作用,这可以想见,由于佛在拘尸那入灭,引起该一地区佛教的隆盛。虽东方佛教的中心区在毗舍离,而波夷那比丘却是东方的中坚。
这一次论争,跋耆,波夷那比丘,向外争取僧伽的同情支持,所持的理由,着重于地域文化。如『铜鍱律』『小品』『七百结集犍度』说:「诸佛皆出东方国土。波夷那比丘是如法说者,波利耶比丘是非法说者」。『四分律』作:「波夷那,波梨二国比丘共诤。世尊出在波夷那,善哉大德!当助波夷那比丘」。『十诵律』作:「诸佛皆出东方,长老上座莫与毗耶离中国比丘共诤」。这意思说:释尊出于东方,所以一向是边地的波利耶(阿盘提、达!9孍那)比丘,不能正确理解佛的精神,佛的意趣。论佛法,应以东方比丘的意见为正,应该支持东方波夷那比丘。释尊并无地域观念,平等的对待十方比丘,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从文化的传统影响来说,释迦族──东方的圣者,应多少受到释迦──东方文化特性的陶冶。以这点来说,释迦族及东方人民,应该更易于理解,更正确的契合佛的 [P69] 真精神。这样,东方比丘宣示的理由,也就不无意义了!但当时的东方比丘,是否与释迦族有关?释尊诞生于释迦族的迦毗罗卫;约当时的政治关系说,附属于憍萨罗,不妨说佛出憍萨罗,这是无疑的事实。所以,以「佛出东方」为理由,已多少感到希奇。而如『四分律』所说:「世尊出在波夷那」,更使我们惊异了!释迦族与跋耆、波夷那有何关系,而东方比丘以此为理由而争取比丘僧的同情呢!
考究起来,释族与跋耆等东方民族,有着密切关系。一、佛在王舍城乞食,为一婆罗门所诃拒:「住!住!领群特慎勿近我门」(『杂含』四‧一0二)。『别译杂含』(一三‧二六八)与「领群特」相当的,为「旃荼罗」,可见佛被婆罗门看作卑贱的阶级了。巴利文典与此相当的,为『小部』的『经集』(一‧七),「领群特」或「旃荼罗」一词,作Vasalaka,即毗舍离人。正统的婆罗门,对东方的毗舍离人,确乎是一向轻视的。佛出迦毗罗卫而被称为毗舍离人,一定是容貌,语言等相同(或近似),也就是同一民族的分支,这才会被称为毗舍离人。可称 [P70] 为毗舍离人,那更可称为波夷那人(与迦毗罗卫更近)了!在跋耆与波夷那人看来,佛是出在他们这一族系的。
二、『长阿含』的『种德经』(一四‧二二),『究罗檀头经』(一五‧二三),有六族奉佛的传说,六族为:释迦、俱利、冥宁、跋耆、末罗、酥摩。释迦,为佛的本族。俱利,即『西域记』(六)蓝摩国的民族。俱利与释迦族,最为密切,传为释迦的近支。首府天臂城,『杂含』(五‧一0八)即作「释氏天现聚落」。与释族互通婚嫁(释族素不与异族结婚(『五分律』二一)),如佛母摩耶,夫人耶输陀罗,都是拘利族。冥宁,『长阿含』(一一)『阿!2鲳夷经』,说到「冥宁国阿!2鲳夷土」。『四分律』(四)作「弥尼搜国阿奴夷界」;『五分律』(二)作「弥那邑阿!2鲳 林」。冥宁的原语,似为Mina。阿!2鲳夷即释尊出家时,打发车匿还宫的地方,在罗摩东南境(『西域记』六),近拘尸那。在巴利经律中,与冥宁相当的,是Malla (摩罗)。自此以东,就是拘尸那与波波等摩罗族。但六族中,冥宁与末罗(即摩罗)并列,从音声,区域来说,都可推断冥宁为摩罗的音转,摩罗族的分支。 [P71] 跋耆为摩罗东南的大族,已如上说。酥摩,为七国中的数弥(异译速摩、苏摩等),巴利语Sovi^ra,梵语苏尾啰,即喜马拉耶山区民族,一般认为即今尼泊尔一带。『长含』特地说到这六族信佛,都是恒河以北,到喜马拉耶山区民族,意味这六族的特别信奉。七百结集中的东方比丘,也就是这六族比丘的教团。
三、释尊被称为「释迦牟尼」,意义为释迦族的圣者。而佛的堂弟,多闻第一的阿难,竟被尊称为「毗提诃牟尼」──毗提诃族的圣者(『相应部』一六‧一0;『杂含』四0‧一一四三;『小部』『譬喻经』『独觉譬喻』)。毗提诃为东方的古王朝,有悠久的传统。『奥义书』与业力说,都在毗提诃王朝发达起来。毗提诃的首府弥絺罗,在恒河北岸,毗舍离「西北减二百里」(『西域记』七)。毗提诃王朝解体,恒河南岸的摩竭陀国,尸修那伽王朝兴起。据『普曜经』(一),『大方广庄严经』(一),摩竭陀王族也是毗提诃族。而北岸的毗提诃族,散为跋耆、摩罗、拘利、释迦等族。阿难晚年游化于东方,受到恒河两岸(摩竭陀、跋耆等)民族的崇奉:被称为「毗提诃牟尼」,即毗提诃族的圣者。确认跋耆等东方民族,与释族有密切 [P72] 关系(参阅拙作『佛教之兴起与东方印度』),那末释尊被称为毗舍离人,波夷那人;阿难被称为毗提诃的圣者,也就觉得确实如此了。
东方比丘以民族文化为理由,以佛教的正宗自居,实与佛世的释族比丘中心运动相近。阐陀说:「佛是我家佛,法是我家法,汝等不应说我,我应教汝等」。这岂非与「佛出东方,长老莫与毗耶离中国比丘共诤」的意境一致吗?释族比丘,自提婆达多「索众」,变质为破僧而失败,阿难受到大迦叶学团的压制,释族又以毗琉璃王的征服而受惨重的损害,不免一时衰落,而造成重律的(或苦行的)上座佛教的隆盛。但经阿难晚年,长期在东方宏化,逐渐促成东方民族,也可说泛释族佛教的兴盛与团结。七百结集中的东方比丘,继承了这一传统。阿难从佛二十五年,深受释迦族圣者(释迦牟尼)宗风的陶冶,如尊重大众的(佛自己不以统摄者自居;阿难答雨势大臣的疑问,最足以表达此意);正法中心的;律重根本的;男女平等的;阐扬法义的;少欲知足而非头陀苦行的;慈悲心重而广为人间化导的。这次诤议中的「十事」──「器中盐净,两指净,近聚落净, [P73] 住处净,后听可净,常法净,不搅乳净,阇楼伽酒净,无缕边坐具净,金银净」(此依『铜鍱律』,诸部律小有出入);除金银戒外,尽是些衣食住等琐细规制。跋耆比丘的容许这十事,实只是继承阿难所传如来的遗命,「小小戒可舍」的学风而已。
五
西方的上座们,经验丰富,懂得论诤的胜负关捩所在。如对于离婆多的争取,千里追踪,真做到仁至义尽。又如七百比丘到了毗舍离,三菩陀与离婆多,首先访问当时东方的第一上座一切去(或译乐欲)。首先交换意见,而取得一切去的支持。再看东方系比丘,显然是差多了。他们也知道离婆多的重要,远道去拜访,但重在争取离婆多的上首弟子(这一着,最是坏事),想以弟子们来左右离婆多的意见。这不但以「佛出东方」为号召,对离婆多来说,并无民族的共同感;而争取他的弟子,更刺伤了离婆多。结果,离婆多驱逐了少数弟子,而自己作 [P74] 了西方的忠实同道。还有一位名沙蓝的长老,本是东方系的。据说:他在独自考虑中,受了天神的启示,而认定东方为非法非律。沙蓝改变了主意,东方比丘们并不知道,还推选他做代表,这怎能不失败呢!又如一切去长老,也不曾能推重他,取得他的支持。总之,东方系但知人数众多,想以多数来决定一切。但这样的人多口杂,是不适宜于讨论的。于是双方推选代表,取决多数;一切去,沙蓝,离婆多,都赞同西方的主张,而东方不能不失败了。尊重僧伽的公决,东方也不能不接受十事为非法(『僧祇律』也这样说)。但这是东方系最后的失败,大众的力量,越来越强,不久终于不受上座的节制而独立成部了。
六
七百结集的争议,起因于「乞求金银」(『僧祇律』只此一事)。在『波罗提木叉』──『戒经』中,并没有「乞求金银戒」(学处),这是值得注意的事!这不是说比丘可以乞求金银,而是说,可乞求与不可乞求,是次要问题,主要 [P75] 是比丘们可否受取金银,也就是可否持有(私有)金银等货币。对于这点,想略为论列。
在『戒经』中,与金银有关的,属于尼萨耆波逸提的有三戒(学处),属于波逸提的一戒(捉取他人遗落的金宝)。属于尼萨耆波逸提的三戒是:不得受取金银;不得出纳求利;不得贩卖。贩卖,即一般的商业。出纳求利,是贸易金银(如现在的买卖黄金、美钞、股票,以求利润),抵押存放生息。这可见比丘是容许持有金钱的;否则也就不会有贩卖,出纳求利了。现在,专门来说不得受取金银的实在情形。
统观各部广律,对于金银钱等(货币),有「净受」与「不净受」的二类。不净受,是不如法的受取,犯尼萨耆波逸提。这是说,不如法受取的金钱,应该舍(尼萨耆)去。不如法受取的过失,应该向僧众忏悔(波逸提)。对于不净受的金钱,应该「舍」,是怎样的舍呢?中南部旧传的『僧祇律』、『五分律』、『铜鍱律』,是比较严厉的。依『五分律』(五)说:凡受取而不净的,「应僧( [P76] 四人以上)中舍,不得(舍)与一二三人」。舍给大众,大众也还是不要,委派一位比丘,把金钱拿去丢在河里,坑里。这似乎相当的严厉,而事实却并不如此。被委派的比丘,不必丢弃,也不用向僧众请示(请示,那就行不通),可以自己作主(论理,这是非法的),「使净人以贸僧所(须)衣食之物来与僧,僧得受。若分者,唯犯…
《华雨集第三册 三、论毗舍离七百结集》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