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且不作深论,要说的是:助提婆达多破僧的六群比丘,不是释种,就与释种有密切关系。如『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四)说:「五人是释种子王族:难途,跋难途,马宿,满宿,阐那。一人是婆罗门种,迦留陀夷」。其中,难陀释子、跋难陀释子,是弟兄;在律中是被说为贪求无厌的比丘。阿湿鞞与不那婆娑(义译为马宿、满宿):「事事皆能,亦巧说法论议,亦善阿毗昙」(『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四)。在律中,是「行恶行,污他家」(依中国佛教说,是富有人情味)的比丘。阐那(或译车匿)是释尊王子时代的侍从,有部说他是释种,但从『僧祇律』(七及二四)看来,是释族的奴仆。在律中,是一位「恶口」比丘。迦留陀夷是「净饭王师婆罗门子」(『十诵律』一七),是释尊王子时代的侍友(『佛本行集经』一六);在律中,是被说为淫欲深重的比丘。这六位释族或与释尊有关系的比丘,都曾是提婆达多的拥护者。再说到比丘尼:佛世的比丘尼,以释迦族,及释迦近族──拘梨、摩罗、梨车族女为多(『僧祇律』三九;『四分律』四八)。女众更重 [P19] 视亲族及乡土的情谊,当然是提婆达多的拥护者了。被律师们看作犯戒,不护威仪的恶比丘尼,『四分律』与『僧祇律』作「六群比丘尼」;『根本一切有部律』作「十二众苾刍尼」;而『十诵律』索性称之为「助调达比丘尼」。例如提婆达多伴党迦留罗提舍,「是释迦种」。他有姐妹七人,都出家为比丘尼,偷罗难陀就是其中的一人(『十诵律』四一;四七)。偷尼自称:「我生释种,族姓高贵」(『根有部苾刍尼律』一九);他是十二众比丘尼的首领(『根有律杂事』三二)。偷罗难陀尼曾赞叹「提婆达多,三闻陀罗达,骞驮罗达婆,瞿婆离,迦留罗提舍」为「龙(象)中之龙」;说「舍利弗,目犍连,大迦叶」为「小小比丘」;律说「偷罗难陀尼为提婆达部党比丘尼」(『四分律』一三;『十诵律』一二)。总之,释种的比丘、比丘尼,多数拥护提婆达多,极为明显。
再举二事来说明:一、六群比丘的「恶口」阐那,到底是怎样的呢?他说:「大德!汝等不应教我,我应教汝。何以故?圣师法王,是我之主;法出于我,无豫大德。譬如大风吹诸草秽,并聚一处。诸大德等种种姓,种种家,种种国出 [P20] 家,亦复如是;云何而欲教诫于我」(『五分律』三)?『善见律』(三)译为:「佛是我家佛,法是我家法,是故我应教诸长老,长老不应反教我」。他不能接受比丘们的教诫,显然是由于「贡高」;由于自己是释种,曾事奉释迦太子而起的优越感。他的理由是说:佛出于释迦族,法是释迦佛说的,所以应由我们释种比丘来摄化教导你们(僧众)。这种想法,不正是释种比丘、比丘尼,拥戴提婆达多来向佛「索众」的意趣吗?二、六群中的迦留陀夷,虽在律师们看来,极不如法,但应该是非常杰出的比丘。他出家不久,就证阿罗汉果(『善见律』一七);是波斯匿王夫人末利的门师(近于中国的归依师)(『四分律』一八;『十诵律』一八;『僧祇律』二0);曾教化舍卫城近千家的夫妇证果(『十诵律』一七);赞佛的『龙相应颂』(『中含』二九‧一一八),为『发智论』『杂犍度』所引用(「那伽常在定」,就是出于此颂)。某次,迦留陀夷对于舍利弗所说的:三学成就,「若于现法不得究竟智,身坏命终,过抟食天,生余意生天,于彼出入想知灭定」(『中含』五‧二二),曾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他的见解,从僧中论诤到佛前。这是思想上的不合;末了由 [P21] 释尊呵责迦留陀夷,才停止辩论。那一次,释尊也同时呵责阿难:「上尊名德长老比丘为他所诘,汝何以故纵而不检!汝愚痴人!无有慈心,舍背上尊名德长老」!在律中,比丘们辩论诘责,阿难从来也没有,不曾使用判决胜负,中止辩论的权力。释尊为什么要呵责呢?不免有「是他所作而我得责」的感慨了!其实,是释尊见到他在释族比丘系,十方比丘系的争辩中,他「舍背上尊名德长老」舍利弗,而采取了中立观望的态度。说到阿难,与舍利弗、目犍连本来非常友善。他的慈心重,温和谦顺,虽有学不厌,教不倦的特德,但没有目犍连,提婆达多,大迦叶那样的强毅果决。他作佛的侍者,忠于职务,没有私心。在释族比丘与十方比丘的对立中,提婆达多向佛索众,进而破僧的过程中,阿难始终是以佛的意见为意见。只有在迦留陀夷与舍利弗的辩诘中,采取了中立立场,也仅此一次受到了释尊的呵责。
释迦比丘与十方比丘,早就有些不协调。作为十方比丘上首的舍利弗与目犍连,从经律看来,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诽毁,责难。等到提婆达多的德望高起来 [P22] ,向佛「索众」(引起破僧),三闻达多等四伴党,是绝对支持的。六群比丘,六群比丘尼,是附和的。其他的释族出家者,也多少有些同情吧!
三、苦行风尚:印度恒河流域的苦行精神,特别发达。与释尊同时而多少早一些的尼犍亲子,出于毗舍离王族,立耆那教,特重苦行。一直到现在,印度还有不少的耆那教徒。释尊出家修学时,也曾苦行了六年。在当时,苦行主义确是非常风行的,如『五分律』(二五)说:「此摩竭,鸯伽二国人,皆信乐苦行」。破(*轮)僧,是从佛教中分出一部分比丘而自成僧伽,自立新宗教,这不但要僧中有人附和,更要适合时代趋势(契机),而得信众的归依。时代是苦行主义风行,而提婆达多正是一位头陀苦行者。他向释尊索众而不得,内有释种出家的拥戴,外应时代苦行的风尚,这才索性标揭苦行教条,起来破僧。
提婆达多所标榜的,主要是「五法」,广律中都有说到,『四分律』叙述得最明白。提婆达多以为:「如来常称说头陀少欲知足乐出离者,我今有五法,亦是头陀胜法,少欲知足乐出离者:尽形寿乞食,尽形寿着粪扫衣,尽形寿露坐, [P23] 尽形寿不食酥盐,尽形寿不食鱼及肉」(『四分律』五)。这是与头陀行相近的;头陀行值得称赞,这五法可说更精严些。于佛法缺少正见的,会迷迷糊糊的跟着走,还自以为了不起呢!但所说的五法,各律传说也略有不同,惟『毗尼母经』(四)与『四分律』一致。兹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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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分律』)(『十诵律』)(『铜鍱律』)(『五分律』)
常乞食─────受乞食────常乞食────常乞食
粪扫衣─────受衲衣────粪扫衣
常露坐─────受露坐────树下坐────八月露坐‧四月住草庵
┌───不食酥乳
不食酥盐──────────────┤
└───不食盐
不食鱼肉────断鱼肉────不食鱼肉───不食鱼肉
受一食
常住阿兰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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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根有律』的『破僧事』,前后三说──卷十,十一(『律摄』同此说),二十,多不尽相同。综合的看来,衣服方面,主张尽形寿粪扫衣,不受施主施衣。住处方面,主张尽形寿住阿兰若,露地坐,树下坐,不受住房屋。饮食方面,主张尽形寿乞食,不受请食。特别主张不食酥、盐、鱼、肉等。这些,与头陀行相近,也与受比丘戒时所受的四依法相近。四依法是:尽形寿依粪扫衣住;依乞食住;依树下住;依陈弃药住。那末提婆达多的五法,为什么成为反佛法的标帜呢!
五
提婆达多标榜「五法」,造成了破僧的恶行。五法与佛法的不同何在?有些律师,也有点邪正不分,如『毗尼母经』(四)说:「提婆达多五法,不违佛说,但欲依此法坏佛法也」。这是不对的!如五法不违佛法,那唱道五法怎么会坏佛法呢?要知提婆达多的五法与佛法,完全不同,试以两点来说明: [P25]
一、提婆达多的五法,是绝对的苦行主义,尽形寿奉行而毫无通变。自以为:「出家求道,宜应精进。瞿昙沙门亦有此五法,但不尽形寿;我今尽形寿受持此法」(『善见律』一三)。释尊是中道主义:鹿野苑最初说法,即揭示了不苦不乐的中道行。这不是偏激的一边,而是有通变性,宽容性,多方适应性的。如佛说四依(四圣种),是出家者立下决心,作最艰苦的准备。出家依信众而生活,不一定能四事具足;如遇到生活艰苦的时候,那是意料中事,能忍受艰苦,身心安定而不失道念(否则就退心了)。实际上,出家受四依法,并不是一定非苦不可。所以不一定乞食,也可以受请;不一定粪扫衣,也可以受施衣;不一定树下坐,也可以住房舍重阁;不一定陈弃药,也可以食酥等。又如十二头陀行,佛也曾赞叹。那因为有些苦行根性,爱好这些苦行。其实修解脱行的,不一定要修头陀行。如修八正道,头陀行者可以解脱;人间比丘也可以解脱;在家弟子享受丰富,也可以解脱。以释尊自身来说,没有修头陀行,有时受百味饮食,价值百千两金的金缕衣,高楼重阁,百千人共住,岂不也还是少欲知足,乐独住吗?众生根性 [P26] 不等,如一定受五法,或持十二头陀行,那只能适应少数人,而反障碍了多数人出家修学。所以释尊不同意提婆达多的五法,如『善见律』(一三)说:「若许调达五法者,多有善男子出家,若受持此法,则于道有(障碍)难」。又如『萨婆多毗尼毗婆沙』(三)说:「此五法,佛常日赞叹。……所以赞叹者,云…
《华雨集第三册 一、论提婆达多之「破僧」》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