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就行业来讲。缘起空,缘起即是烦恼的起业感报,就是业果的相属事,由此而显现空性。若是不谈行业,如何能讲空呢?阿含经说到的『诸行空』;行,即是身语意上相续不断的活动,所以空也必须从行业上说。
知道因果、业报,方属正见;更深刻一点便了解到三法印、一切法性空,这一切是一贯的,所以这里只从业行而讲到正直见。有了正见才能舍离邪相应,即是舍离一切与错误相应的见解而得到正见。所以依佛法说,人所以有邪见的生起,是由于于缘起法没有正确的认识。要如何才能离于邪见呢?就必须从明白缘起来纠正种种偏邪。阿含经里讲到,众生有有、无见,一、异见,常、断见,因此佛说:『我离于两边说中道』,中道说便是缘起。不论是常见、断见或者是有见、无见,皆由缘起之说而将其纠正过来,否则就不可能有什么正 [P91] 见了。所以说:舍离邪相应,此不失正见。
云何护正法, 及教化众生, 彼方便云何, 能得成菩提?精进护正法, 方便能教化, 舍离二边法, 能得胜菩提。
此处问该如何地「护正法」及「教化众生」,要以如何的「方便」,方「能得成菩提」,也就是成佛?成佛不外乎护正法与化众生,但化众生不离方便;有了善巧方便,才能化众生,方能够成就菩提。关于护正法、化众生的问题,前面在说精进波罗蜜多时即已说过,要以精进来护正法,并以精进来化众生。前面也谈到过,护正法有二种方法:一是自己修持正法,使正法由自己的德行之中显现出来,这是真正的正法;另一种即是传布正法,使正法能够流传于世间,从而昌明广大。这些,在前面都已提到过了,此处何以又提了出来?这是另有意义在其中的。这里说到:「精进护正法,方便能教化」,护正法要精进,而要有方便才能教化。度众生的方便就是「舍离二边法」。我们知道,佛法的中心指导原则,是中道,是不偏于任何片面的,偏狭的或是极端的。远离 [P92] 二边,便是中道,而菩萨应该是依中道来度化众生;也唯有中道说法,才能真正的化度众生。在中国,一谈到中道,往往将它看成是究竟真理、实相的别名。实际上,中道是一种形容词,不论是就理上的证悟,或是事上的修行方法,都是恰到好处,不偏不邪,这才是中道。因此,要远离二边法,才能度化众生。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看释迦牟尼佛所开示我们,有关于世人所行不能合乎中道,而沦于二边的例子。佛成佛后,到鹿野苑为五比丘初转*轮时,便说:世上的人大概有两种:一种为追求五欲之乐,这类的人心念完全在五欲之乐上打转而不能得到解脱。第二种为无意义之苦行,这类人以种种方法来折磨自己的肉体。学佛,便是必要离此二边而行不苦不乐的中道。所以,中道可以说是一种生活态度,也可以说是任何方面的态度都能够不走极端。就理论方面来说,除了了解世间法的真相,并且要通达诸法的实相。佛也说过:世间的人,一类执有,一类执无;或是一类执常见,一类执断见。执常见的,主张死后仍有 [P93] 个我长存不变,能够从今生延续到后生去。执断见的,则以为死了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佛为了离于二边而说中道,说中道即是说此不生不灭,不常不断,不一不异,不来不去的因缘所生法。并由此中道的因缘法,体悟到诸法的真理,如如不动。所以,不论是世间的事情,或者是修行的方法、人生的态度,佛都是主张离二边而行中道的。化众生固然是如此,自己修悟正法也应该如此。
一个人若是体悟不够,当他护正法、化众生时,往往难免不是偏有,就是偏无,或者是亦有亦无,非有非无,落于执着戏论之中。对人生的态度,不是标榜乐行,便是标榜苦行。佛当初出家修行时,也曾经过在雪山的六年苦行,而那种苦行,真是苦不堪言。吃的是一麻一麦等最少而又最粗劣的食物,有时甚至不吃。但是,并没有开悟。佛这才舍弃了苦行主义,到菩提树下,而终于体悟到了缘起中道的真理而开悟。而当初的五比丘,(起先尚未出家,所以那时实际上是未有佛教的比丘),本来他们也是随佛修苦行,后来见到悉达多太子突然变了,好像是退了道心。本来是不吃东西的,这时却吃起东西,并且还 [P94] 是吃乳糜这样的好东西。本来是并不在意身体的清洁与否,这时也到河里去洗澡,讲究干净了。
所以佛法之中,决没有开示我们,要我们去追求享受,但也并没有要我们去吃各式各样的苦。因此不论是自己修行,或者是教导别人,都不应该采取任何偏激或绝对的态度。有些出家人,有标榜不吃饭的、不睡觉的。但是不睡觉,只是长坐不卧,不躺在床上而已,事实上没有人能够完全不睡觉的。佛本身也是一样地吃饭、睡觉。但是有的人,好衣服不穿,一定要穿破衣服;好的食物不吃,一定要吃粗劣的东西。记得从前普陀佛顶山,有位出家人,就住在后山的山洞里,吃的穿的都是最差的。有信徒到山上烧香,知道有这样一位好修行人,便拿了食物与衣服去供养他,结果都被他拒绝。这样的苦行,是一个人自己愿意吃苦,那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若将这个当成出家佛弟子的典型,看作标准的佛法,那是错误的。我们试以佛的生活态度为例:佛出去托钵,没有人供养时,佛还是一样地欢欢喜喜回来。或有人请佛去应供,佛也并没有说,吃 [P95] 好的他便不去了。住茅蓬能自在,住高楼大厦也一样地能够自在。所以戒律的生活,应该是平淡而较为清苦一些,不应该有超出一般人之上的种种生活享受,但也不一定要生活得非苦不可。对于修头陀行的人,佛的态度也是:你自己愿意如此,但没有表示非要如此不可。
中道是佛法的指导原则,不论是就事、就理或者是生活态度,皆应以中道行之。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够护正法,化众生。
云何作智业, 云何适意业, 云何速受教, 常恭敬右遶?无诤是智业, 不起于诤讼。 口柔软善语, 恭敬而右遶。
先问:「云何作智业」?智业,即是智慧的活动,智慧的表现;也即是如何的活动及表现,才是与智慧相应的?「云何适意业」?是指人与人之间能够相互适应彼此的性情。这两句话,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连。上面的『智业』,所指的是智慧、理智方面;下面的云何适意业,指的却是情感与意志的活动。但在事实上,这二者是分不开的,我们从回答的颂文中便可以看出来。下面 [P96] 接着又问到:「云何速受教,常恭敬右遶」?怎样才能迅速的接受教化,而能经常恭敬地右繞?我们知道,繞佛是右繞的。但佛法之中的右繞,并不仅指繞佛而言,如禅宗里的永嘉大师往见六祖时,便是右繞三匝。
下面的回答,首先是:「无诤是智业,不起于诤讼」。这里,我可以举佛书上记载的事实来证明:舍利弗的母舅摩诃俱絺罗,起初离开家,到南天竺去学习婆罗门教中最高深的学问。当时他立志,未学成之前,便不将指甲剪去,因此别人便为他取了绰号叫『长爪梵志』,即长爪婆罗门。他学成之后,回到家乡,得悉他的外甥已随释迦牟尼佛出家,于是他便去见佛。佛相当客气地请他坐下。长爪梵志开口便说:『我一切法不受』。这也就是说,世间的任何真理,在他仔细考察之下,没有一个真理能够成立的,所以他一概不承认。不但绝对真理不可能存在,道德方面也没有一个绝对的道理标准。从此看来,他是什么都不承认。于是佛就很客气地问他:你什么都不承认,那么你这个主张你自己承认不承认呢?经佛这么一问,长爪梵志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因为他 [P97] 既然说任何主张都不承认,那么自己的这个主张,也不应该承认才是。他若是说:虽然其他的主张都不承认,但是对于自己的这个主张却是肯定的。如此一来,便是自相矛盾了。由此可见,他的话,本身便是具有矛盾性。于是这位大学问家当时就只有把头低下,不能再发一言。
因此,我们可以了解到,世间的人,往往抓住了一点,自以为是真理,于是看到别人,这个不对,那个不对,凡是不符合自己标准的,就认为那是错误的。如此一来,便争争吵吵,此是理,那不是理。佛当时见到这种思想混乱的情况,便说,若真如每个人所想象的,以自己的道理为对,如果这样就算是有智慧的话,那么世界上应该是每个人都具有大智慧了,因为没有人会说自己的见解是不对的。所以佛说那些好纷争的,实际上却是愚痴的,并非真有智慧,真正有智慧的人,是『无诤』的。所以对于长爪梵志,佛更让他自己了解到他的主张是有所欠缺,并不是正确的,但却并没有与他相争论。又如佛法之中说到的无常,设若有人是主张有常的,于是便开始争辩了。但是在争辩之前,应 [P98] 该是先把常与无常的定义分辨清楚,否则两个人对于常与无常的想法不一致,如此争来争去,便不可能得到什么结论的。比如说,人从小到大,经过了许多的变化,因此我们一生几十年之间,并不都是一样的,但是仔细推究起来,其间又不乏一贯性,有着许多前后相似的地方。于是执常的人,便可以从其中说出许多的道理来;而主张无常的人,又可以从其中发挥出许多的见解。如此一来,争论便很难有个结束。所以争论的人,即使他的观点是错误的,但我们却不能就此论定他所说的全属空谈,因为其中仍然包含了他对于某些事理的体会,只不过是他把某一点过于强调罢了。
佛法要我们无诤,事实上究竟的真理,是超越了分别戏论的,不在诤执之中,所以究竟的智慧或证悟,不是依靠争论得来的。就佛法的缘起现象来说,是有相对性的;只要不强调、不夸大,不走极端,则就某些意义来说,这仍然是有相对正确性的。如谈到世界上物质与精神的存在问题,有人强调根本上只有物质,没有精神;又有人强调本质是精神,没有物质,如此争论不休。但在 [P99]…
《华雨集第一册 一 大树紧那罗王所问经偈颂讲记》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