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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赖耶识与真如及唯识古学今学辨析(袁经文)

  阿赖耶识与真如及唯识古学今学辨析

  袁经文

  唯识学在我国的传承曾有三大系统:地论学派、摄论学派和唯识宗。地、摄两学派,一般称之为唯识古学;唯识宗,一般称之为唯识今学。三大系统各自内部的传承和系统之间的分歧和扬弃,既有遮蔽唯识学的核心义理,也有由此突显出的对核心义理的好奇和追问,推动了玄奘西行求法,直至后来唯识宗崛起,并糅译《成唯识论》而成就此唯识学巅峰之作。此中有些问题值得深究和澄清。

  一、地论学派的分歧与存疑

  (一)地论学派的分歧

  地论学派流行于南北朝时期,是由研习和传播《十地经论》而形成的学派。

  世亲为了阐释《华严经·十地品》而着《十地经论》,此论于永平四年(公元511年),由菩提流支主持译出;据菩提流支的《金刚经》讲稿《金刚仙论》记载,他是世亲的四传弟子,应有世亲的法脉传承。此外,参加翻译的还有勒那摩提、佛陀扇多。

  关于《十地经论》的翻译,流传有多种说法,大概可以说明菩提流支和勒那摩提的见解分歧,以及地论学派分为南北二道的端倪。

  从菩提流支出,以道宠为开祖,称为北道;从勒那摩提出,以慧光为开祖,称为南道。

  由于从相州[1]至洛阳有南北两条通道,菩提流支及其徒裔多居北道,所以又称这一派系为相州北道或相州北派;勒那摩提及其门下多居南道,又称这一派系为相州南道或相州南派。

  但据日人布施浩岳考证,南北二道,当指洛阳城内御道之南和御道之北,因勒那摩提和菩提流支分居于御道之南北而得名。[2]

  地论南、北二道的分歧,无法从其二道的早期传承人中直接知晓,因为相关文献已经无存。我们只能从后世其他派系对二道的描述中,略知一二。据此间接文献,地论学派南北二道的分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1)阿赖耶识依持说和真如依持说的对立。

  《翻译名义集》卷六指出:“天亲(引者按:即世亲)菩萨造《十地论》,翻至此土,南北各计,相州南道计梨耶为净识,相州北道计梨耶为无明,此乃南北之殊也”[3]

  湛然也指出:“陈梁已前,弘《地论》师,二处不同。相州北道计阿黎耶以为依持,相州南道计于真如以为依持。此二论师俱禀天亲,而所计各异,同于水火。”[4]

  《法华文句记》卷七中说:“古弘地论,相州自分南北二道,所计不同;南计法性生一切法,北计黎耶生一切法。宗党既别,释义不同。”[5]

  按以上记载,南北二道的分歧,主要表现在确认阿赖耶识是染识还是净识。

  北道认为阿赖耶识是无明,即是染识,能够生起现实一切虚妄境界,并导致众生的各种烦恼;这是以阿赖耶识为依持,此即阿赖耶识缘起,。

  南道认为阿赖耶识是净识,与真如、佛性、如来藏一样,是宇宙万有的总根源;这是以真如为依持,此即是真如缘起(对真如缘起的认识,学界是存有误区的,下详)。

  (2)佛性始有说和佛性本有说的对立。

  据《续高僧传·道宠传》:“初勒那三藏教示三人,房、定二士授其心法,慧光一人偏教法律。菩提三藏惟教于宠。宠在道北,教牢、宜四人。光在道南教凭、范十人。故使洛下有南北二途,当现两说自斯始也。”[6]

  “当现两说”是指在佛性问题上持本有说(“当”说)和始有说(“现”说)的差异。

  佛性始有和本有的分歧,实质上直接根源于依持说。

  北道主张阿赖耶识是万法的依持,而阿赖耶识本是无明,所以众生必须经过后天的熏习修行才能净除无明而产生佛性;这便是佛性始有说。

  南道主张真如为万法的依持,而阿赖耶识本是净识,所以众生佛性本有,只要去除染污,使本有清净佛性得以显现,便可成佛;这便是佛性本有说。

  (二)对地论学派分歧的质疑

  1、从史料考证来看。

  由于地论学派流传至今的资料有限[7],上述南北二道的分歧,多系根据其他宗派的介绍辗转获知;因而,不能确定南北二道的分歧全然如是。以下的考证可以证明,以上转述的地论南北二道的分歧并不具明晰和确切性。

  根据以上资料,北道系以阿赖耶识为无明,但北道菩提流支在《金刚仙论》卷五有“第八佛性识”[8]一语。这约略可以透出信息,在北道观点中,第八阿赖耶识是既有无明,亦有佛性的。

  而南道则被描述为只承认阿赖耶识是净识,但是,以南道地论师慧远《大乘义章》的思想作比对,也发现其中不少内容与以上所陈有诸多出入,《大乘义章》卷三称:“佛性真心与无明地,合为本识,名阿梨耶”[9];“真心与妄和合名阿梨耶,亦名本识,亦名藏识” [10]。又,慧远解释阿赖耶识共有八义,即(1)藏识、(2)圣识、(3)第一义识、(4)净识、(5)真识、(6)真如识、(7)家识、(8)本识;其中家识和本识是这样解释:“七、名家识,亦名宅识,是虚妄法所依处故;八、名本识,与虚妄心为根本故”[11]。由此诸句可知,南道观点也存有阿赖耶识的虚妄染污说,即不纯然是净识说。在慧远的阐释中,南道立场应是阿赖耶识真妄、染净二者兼容的和合;并且第(6)义表明,阿赖耶识又名真如识。

  这显然与上述描绘的所谓南北二道的分歧不符。鉴于南道,有观点认为慧远思想是受了《摄大乘论》影响,即谓慧远思想已与地论学派有了差别。本文下述的分析表明,这种说法是轻率和简单化的。

  对南北二道的分歧不予认可的史料还有:

  荆溪在谈到南北二道的差异时便说:“宗党既别,释义不同。岂地论令尔耶?”[12]

  知礼谈到南道时,也曾就“法性”与“性恶”一体指出:“虽相州南道弘地论者,以法性为依持,然不明性具诸恶法门。”[13]

  永明延寿在《宗镜录》中谈到:“岂同尔相州北道,明缘修作佛;南土大小乘师亦多用缘修。亦不同相州南道,用真修作佛”,那么,该如何修呢?延寿指出:“观真如实相,不见缘修作佛,亦不见真修作佛,亦不见真缘二修合故作佛,亦不离真缘二修而作佛。”[14]

  可见,对地论南北二道的剖分存有异议的,并不自今日始有。下文也将提到,玄奘西行求法,便是出于对南北二道剖分的不满。

  我们先看南北二道均予认可和宗依的《十地经论》有何相关思想,《十地经论》卷十中称:“复住报行成者,善住阿梨耶识真如法中故”[15],这里却是直将阿赖耶识和真如并举。而慧远的上述思想,显然是更为符合《十地经论》的这一句义的。

  那么,《十地经论》是否具有将阿赖耶识与真如合一的思想,并在传承中,由于理解上的困难(即难于理解一染一净这二者何以能够合成一整体),而导致误读并影响和分裂了其二派传人呢?

  2.从佛教体系的义理来看。

  在传承上,这种误读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佛在《胜鬘经》中指出,“自性清净心而有染污,难可了知”, 《胜鬘经》云:“胜鬘夫人说是难解之法问于佛时,佛即随喜:“如是!如是!自性清净心而有染污,难可了知。有二法难可了知:谓自性清净心难可了知,彼心为烦恼所染亦难了知,如此二法,汝及成就大法菩萨摩诃萨乃能听受,诸余声闻唯信佛语。”[16]

  阿赖耶识与真如的关系,实质就是含藏染污种子的阿赖耶识与本来自性清净涅槃的关系;二者实质是不一不异的。但是,对此的领会,却是尤为艰难。

  关于地论派的讨论,以上有非此即彼说,也有二者一体说。非此即彼说,被传统观点认为是地论学派分歧的焦点所在。我们不妨对“非此即彼”说,从义理角度分析其是否合理。

  (1)“佛性始有说”和“佛性本有说”能够同时并立。

  北道主张的“佛性始有说”认为,阿赖耶识本是无明染识,众生必须经过后天的熏习修行才能净除无明而产生佛性。

  南道主张的“佛性本有说”认为,阿赖耶识本是净识,所以众生佛性本有。

  本文认为,南北二道在此同用“佛性”一语,但二处内涵,其实并不同一。

  北道的所谓“佛性”,是指成佛的“无漏有为种子”; 南道的所谓“佛性”,是指般若(即无分别智)赖以产生之所缘境——真如,此即“无漏无为法”。

  就此而言,北道主张的“佛性始有说”和南道主张的“佛性本有说”是能够同时成立,相互间并不矛盾。

  因为“无漏无为法”,是众生人人本来具有的,由此可以成立“佛性本有”;而成佛所赖以依托的“无漏有为种子”,是因修而得,由此可以成立“佛性始有”。

  (2)阿赖耶识,既是染识,也是净识。

  南北二道的纷争,也可以汇集到一点,便是阿赖耶识是染识、还是净识的问题。

  阿赖耶识染识和净识的问题,在凡夫位和圣贤位各有不同内涵。

  在凡夫位,阿赖耶识既有染污种子,也有阿赖耶识实性;前者即是无明,后者便是真如。这也是上述《胜鬘经》提到的,“自性清净心而有染污”的另一种表述。

  在圣贤位,八地以前的菩萨,其第八识尚称为阿赖耶识,其阿赖耶识实性,即清净的真如性,与凡夫无异;因为真如佛性,是佛与菩萨、众生平等同有。而阿赖耶识所含藏的,既有染污的种子,也有出世间清净的种子。

  因而,如果是以阿赖耶识实性、真如和自性清净心等意义来界定净识的话,阿赖耶识既是染识,也是净识。

  (3)阿赖耶识能够同时含藏染净种子。

  至于阿赖耶识是染污识,但其中却藏有纯净的“无漏有为种子”——如果认为这是一对矛盾,其实这是由观念上的粗疏把握而导致的认识局限。

  实质上,阿赖耶识的含义是藏识,是染净种子同藏。

  在《摄大乘论》中,染污种子所藏的阿赖耶识,称之为“阿赖耶识自性”或“阿赖耶识”;纯净种子所藏的阿赖耶识,称之为“非阿赖耶识自性” 或“非阿赖耶识”。[17]

  在进入见道位后的圣者中,二者在第八识中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即“非阿赖耶识”日增,“阿赖耶识”日减,《摄大乘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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