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正雄的讲法,加以批判的反省。阿部正雄用佛教的空来融通基督教所讲的道成肉身的EmptyingGod(淘空的上帝)。我和京都学派研究重镇的名古屋的南山大学的JamesW.Heisig教授交换过意见,他认为Kenosis在拉丁文中的原意就是“淘空”(emptying)。但是,Kenosis(淘空emptying)该在哪一个层面讲呢?该在存有学的层面还是在十字架的伦理学的献身的行动上讲呢?这就要好好考虑了。佛教是非实体主义,而基督教是实体主义,因此,二者之间能不能结合起来成为EmptyingGod,我认为,这实在是很成问题的,就算是基督的“道成肉身”也只有一次。
第二点,我以前想了十几年,都是为了佛教寻求一个体,由体生用,来教化转化这个世界。现在看来,这条路完全错了。我现在找到的新路是纯粹力动,纯粹力动是体用的综合,也是体用的超越。具体地说,终极原理是纯粹力动,它是一种活动,自然有力,不必为它求体。而我以前十几年来都似乎是在用外求体,这是禅宗所说的骑驴觅驴,是不通的。所以我现在想建立纯粹力动的形上学,来回答佛教的空寂之性如何产生用的问题,而得以超越实体主义与非实体主义(断灭空)的毛病。在这里,西田的纯粹经验与现象学的纯粹意识皆可提供一些可以参考的思想资源。我认为,主体性是一种活动,形上学到最后要化存有为活动。物自身不该是Sein(存有),而该是Akt(活动),我称之为纯粹力动,纯粹力动是一种纯活动,活动中即有力,故是一种力用。它有作用,它不是实体,最恰当是说它是终极原理,在终极层面,它是主体性与客体性的统一。进一步说,纯粹力动具有根源义,这是本体宇宙论的根源义。以这动力为本,可以开出主体和客体的关系,现象和物自身的关系。它有存有论的本原义,纯粹力动可依其不同的表现,而成立有执的存有论与无执的存有论,又,它类似西田几多郎的纯粹经验、场所和胡塞尔的绝对意识,胡塞尔认为绝对意识开出出能思(noesis)与所思(noema),纯粹力动可作为本原,开出自我与世界.。(吴汝钧按:以上所述的纯粹力动现象学是贤宗兄所记录,比较简单。较周详的说法,见于我的
苦痛现象学
中的<纯粹力动现象学>一章中)。
赖贤宗教授:我几年前曾做过如来藏说与唯识思想的研究,发表过多篇论文,我想你现在所说的“体用的综合也是体用的超越”的“纯粹力动”也就是我在这里所强调的“交涉”的意思,的确,在如来藏说与唯识思想的交涉之中,所谓的如来藏的体其实是一种力动,所以才必须内在地与唯识思想的主体性的力动有其“交涉”。而另一方面,唯识思想也不能封闭于意识学当中,而必须在法界的力动来加以探究,因此,唯识思想必须归宿于转依的探讨,这是唯识思想“交涉”于如来藏说之理论的必须性。是的,我的“交涉”就是你所说的“体用的超越”的“纯粹力动”。而我近
两三年来所阐释的佛教的本体诠释学,强调“本体力动”(Ontodynamik)之说,也是着眼于同样的课题,根据德国贝克(H.Beck)教授的说法,西方神学家范库思(NikolausvonKues)和哲学家黑格尔都善于阐扬本体力动,他也用来发展东西比较哲学。成中英的本体诠释学也有类似的说法,这真是很有意义的。在我的研究之中,“本体力动”可以用三个环节来加以解释,如果用天台佛学,那么就是下面三个环节:(1)一三三一:即一即三,即三即一,(2)不纵不横:这是天台的否定辩证法;(3)性修不二:性修有离有合,阐释了性与修的既内在又超越的在实践之中所开显的生动关系,所以性修不二的所谓究极实在就是价值实践的行动,也因此天台才强调一念三千。总的说来,这三环节合而言之就是“三法圆融不纵不横”的天台着名的表述,天台所说的“圆融”其实有着无穷深刻的意涵啊,哪像现在某些人所批判的那样呢。天台所讲的“不纵不横”分别是批判了当时的地论师和摄论师,后两者都还具有某种对体的执着。你所讲的“体就在用中”,这是正确的,类似说法在临济禅讲的很多,你的书也发挥的很好,但我认为“体就在用中”对于从事思想工作的哲学家而言实在讲的太少了,我想我们必须善于发挥相关的本体诠释,将本体力动的开放辩证的整体性的内涵好好阐释出来,才能善尽哲学家在诠释我们自己的思想传统之时的责任,我目前正在撰写的《佛教诠释学》一书(已于2003年出版),就是如此,我相信你在纯粹力动一书所想写的也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们必须将这样的本体力动的诠释推到东西比较哲学的思想高度,也才能对京都学派的工作作出我们自己的回应。最后,你以上对于近年来的思想转折的叙述,真是别有趣味。你可不可以对你的一生的学思历程,也讲一讲呢。
吴汝钧教授:很好,你关于本体力动的三个环节的解释很有意思,但在论述的时候还要小心才是,毕竟一般人太容易误解了,他们又会回到一种对于体的执着。至于我自己的一生的学思历程,我现在是54岁,我的一生的学思历程可分为四个阶段。(1)1-20岁:这是吸收一般知识的时期。(2)20-40岁:念大学,攻博士学位,选定了佛学和哲学当作我终身从事的学问志业,不断提高知识。(3)40-53岁:做客观的学术研究,辛勤写书,我撰述了佛教方法论、唯识学、中观与天台、京都学派哲学、儒家、道家哲学等方面的专书,我也对西方哲学家的若干课题加以研究。(4)53岁以后:这是我发展自己独特的学问的时期,我希望能完成关于苦痛现象学和纯粹力动的形上学。
赖贤宗教授:是啊,你如果能像阿部正雄那样写一本
从根源的出发
的思想自传,一定对学界有许多启发,或许你的思想自传可以名之为
从纯粹力动出发
吧。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今天的对谈就差不多要停止了,下一次我们再继续就未竟的课题来交换意见。
吴汝钧教授:你这次能到京都、大阪、东京去进行学术交流,这是很重要的,你应当也可以从与他们的对谈之中,得到一些对于我们先前讨论课题的材料。关于京都学派学者,我认为你可以访问阿部正雄、藤田正胜、山本诚作、冰见洁、大桥良介;另外,也该访问佛教学学者服部正明、常盘义伸、岩田孝、御木克己。2
赖贤宗教授:是的,谢谢你在安排访问方面的协助,我也必须谢谢现在在日本的学界朋友秋富克哉(KatsuyaAkitomi)和康特博士(Hans-RudolfKantor)的协助安排,以及我在德国慕尼黑的老师劳伯教授(J.Laube)的咨询意见。我这次在日本的访问预计分为三阶段。首先,我会访问了京都大阪地区的藤田正胜(Prof.MasakatsuFujita京都大学日本哲学系教授暨系主任)、常盘义伸(TokiwaGishin花园大学国际禅学研究所退休教授)、上田闲照:(Prof.Em.D.DrShizuteruUeda),京都大学退休教授)、秋富克哉(京都工艺纤维大学教授)、花冈永子(Prof.Dr.EikoHanaoka)(大阪府立大学教授)、阿部正雄(Prof.MasaoAbe,奈良教育大学名誉教授)、大桥良介(Prof.RyosukeOhashi,慕尼黑大学博士,京都工艺纤维大学教授)、服部正明(MasaakiHattori,Prof.Emeritus,京都大学名誉教授)。其次,我计划前往名古屋参观比较宗教哲学与京都学派哲学的研究重镇南山大学宗教文化研究所,并与德籍的康特博士一起访问Prof.PaulSwanson(南山大学教授)。最后,我在东京地区会访问以批判佛教闻名的松本史朗(Prof.Dr.ShiroMatsumoto)教授、池田鲁参(Prof.RosanIkeda驹泽大学佛教学部教授)及石井公成(Prof.Dr.KoseiIshii)教授,他们想来会对京都学派哲学提出一些批判,我在此将收集京都学派的另一面看法。在康特博士的安排下,我也在驹泽大学停留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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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会谈
吴汝钧教授:铃木大拙把禅传到美洲、欧洲,这个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铃木之后有两个人,一个是久松真一,他主要是讲他自己提出的“无相的自我”,配合自己创立和领导的FAS的宗教运动。他希望把这一套理念传到欧美。他也亲自到欧美与一些有名的神学家、宗教学者作对话。他在欧洲活动比较多,在美洲比较少。他和田利克(P.Tillich)有三次对话3。他有自己的一套思想,但在沟通上有一个不足的地方,他不讲德文、英文,必须靠翻译来和欧美学者沟通。
另一个是柴山全庆,他是一个有修行的禅师,他讲的东西是禅方面的,他所关心的面比较狭小,兴趣比较集中在与禅有关的方面,他主要在美国活动,与欧洲的连系较少。他在美洲,从实践面讲禅,也举行禅修活动,有许多外国学者在他指导下对禅产生浓厚的兴趣,也学到坐禅的方法、技巧。
这两位以后就是阿部正雄,他和我有二十多年的师友关系。他从奈良教育大学退休后,大概八○年代开始他就在美洲开始讲学生活,他去过美国许多地方做客座教授,主要是讲禅与日本哲学。禅方面是道元的禅学——“只管打坐”。他在美国也吸收了美国学者跟他学禅与日本哲学,其中有些还是美国相当有名的宗教学者、神学学者。对东、西宗教沟通、对话,他的贡献也很大。他大概在美国待了十年左右,在不同的大学(包括夏威夷大学、克里蒙大学、哈佛大学)讲学。然后,他去欧洲,在荷兰的莱顿大学进行一连串的关于禅方面的讲学。
到九○年初他才回到日本。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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