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不为而为。今指出若是以自然为因即是佛教所言之“断”义,则《老子》之意“由道生一”,道是自然,以之为因则是“邪因”;又《庄子》之意是万物自然而无使之然,如乌之黑,此是“无因”论。《周易》云“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其所言“一”即是“无”义,“无阴无阳,乃谓之道。一得为无者,无是虚无,虚空不可分别,唯一而已,故以一为无也。若有境,则有彼此相形,有二有三,不得为一故。在阴之时而不见为阴之功,在阳之时而不见马阳之力。自然而有阴阳,自然无所营为,此则道之谓也。今断云:若以阴阳变易能生,即是邪因;又一者无也,即是无因。若计一为虚无自然,则皆无因也,则人自然生,应常生人,不待父母等众缘;菩提自然生,则一切果报,不由修得。又,《易》云:“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礼》云:“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後儒皆以言词小同,不观前後本所建立,致欲浑和三教。但见言有小同,岂知义有大异
”[26]通观澄观所论,主要内容有因果论和心性论两个方面,就因果论来说,其意图主要在於破除邪因论和无因论,他认为《周易》、《老子》和《庄子》三玄所言之“一阴一阳”、“道生一”、“天之所为”等观念即是。今天看来,澄观此处对於三玄的注解和论说多有谬解和偏差,如将“一阴一阳”中之“一”解释为“无”或“虚无自然”多是牵强附会之说,又如说道论、阴阳论乃是邪因论和无因论等中间亦夹杂有诸多误解的地方,其实阴阳二因素相互作用而生物的思想与佛教因缘和合而生物的观念有内在的契合性。就心性论而言,澄观主要目的在於说明三教心性论因为建立根本不同而言同义别,不可随意浑和。如他批评後儒仅以三教经籍中言词相同就想浑和三教的情况,并举两例,一是《周易》说一心“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二是《礼记》云“静”乃是人之天性,“感”乃是心性之发动。这种心性论与佛教心性论有何差别呢
大概有两点,一是儒道心性论在说心之“寂然不动”时偏於“静”(心体平静状态),而佛教心性论侧重於“净”(心体纯净无染状态);二是儒道心性论侧重於“感”,即认为一心具有与天地万物感通的能动性,而佛教侧重於“觉”,即认为一心具有觉悟能力。澄观对於三教心性论方面细微区别的强调是值得肯定的,有利於行者更好地下功夫。在引述完澄观的论说後,延寿作结云:
是知,不入正宗,焉知言同意别;未明已眼,宁鉴名异体同
所以徇语者迷,据文者惑。恐参大旨,故录示之。且如外道说自然以为至道,不成方便,仍坏正因。佛教亦说自然,虽成正教,犹是悉檀对治,未为究竟。以此一例,其余可知。[27]
就各宗各教的经籍来看,有的“言同意别”,有的“名异体同”,若要明辨,则须要趣人正宗,澄明己眼,若是徇语执文,则必然迷惑而可能失却大旨。比如说外道(古印度有九十六种外道,此处还应可能包含儒道二外教)说“自然”(无因论)以为至道,既不能成为方便权宜之教,亦不利於修道正因。即使是佛教自身所说之“自然”(如“法尔如是”、“法性自然”等说法),虽说是正教,但仍然是对治“悉檀”(方便)而非究竟了义之说。以此为例,其他的可由此推知。由延寿的论述可知,澄观对於三教因果论和心性论的分析和料简基本上是赞同的,但并不能由此断言澄观的观点即是延寿的看法,综观延寿的所有著述可知,两人的观点还是有一些不同之处,澄观重在说三教之异,而延寿重在说三教之同。延寿还进一步强调了两点:一是须要具备己眼以明辨“言同意别”和“名异体同”,才不至於“死在言下”;二是这些教说从至极而论皆是教化之方便言诠,不可执著。与澄观比较而言,延寿对於三教的态度更具有圆融性,其理论更具有说服力。其间,延寿多次强调佛法与世法非一非异,一体无二,由此启示现代人须“以出世的精神做人世的事业”。
再次,延寿引老庄“道德”论并以为同道,进而批判儒家仁义礼智信之说。如他说:
若以道自养则不失, 以道济他则不诳, 以道治国则国泰, 以道修家则家安,故不可顷克[28]忘道矣。所以《道德经》云:“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义,失义而後礼。失[29]礼者,忠信之薄,日以衰薄[30],而乱之首。”《庄子》云:“五色不乱,孰为文彩
五声不乱,孰为律吕
白玉无瑕[31],孰为珪璋
残朴以为器者,工匠之罪;毁道德而为仁义者,圣人之罪。君能焚符破玺,贼盗自止;割[32]斗折衡,而民不静。圣人生而贼盗起,圣人死而贼盗止。”故知,仁义礼智信,而利天下者少,害天下者多矣。曷如开示如是不思议大威德广大法门,普荫十方,群生等润
可谓深达妙旨,冥合真归。[33]
由上可知,延寿非常赞同道家、道教代表人物老庄的道德论,认为道之功德无量,既可“自养”和“济他”,亦可“治国”和“修家”,但是对儒家仁义礼智信之说却持批判态度。首先引老子《道德经》言仁义礼智信乃是失去道德根本之後才提倡这些枝末,甚至这些枝末乃是“乱之首”,还引《庄子》言折毁道德而为仁义礼智信乃是圣人之罪过,因其所制定的符玺、斗衡等技术工具、制度乃是使贼盗起、民诤的根源所在。最後,延寿自己也表明看法,仁义礼智信利天下少而危害天下者多,并指出化解之门,即为众生开示“不思议大威德广大法门”。还谓此门不思议大威德广大法门(一道门、一心门)乃是圆顿实门,而非权宜方便之门,此是破的之文和穷源之说。延寿所言“不思议大威德广大法门”是指什麽呢
若是从字面意义来分析,一方面,此法门具有“不可思议”性,即既不可用意识“思”,亦不可用言语“议”,另一方面,此法门又具广大性而有大威德。若简言之,此法门可用“道”之一字蔽之,而佛道两家关於“道”的内涵有微细差异。若从道家“道治”和“法(术)治”关系论来说,延寿此法门义应该是指须要批判法(术)治过程中的弊端,进而提倡道治的理想境界;若从佛教来讲,延寿此法门义则是指一心法门,即一心实相(道)法门。从本体和境界来看,三教关於“道”的看法在究极处是融汇的。
最後,延寿认为三教“各立其宗”并鲜明地表明了自己“偏赞、独美”佛乘的态度和立场。如他认为三教所立之宗有别:
“百家异说,岂文言之能惑”者,此明於三教不惑,各立其宗:儒有二十七家,若契五常之理, 即无惑也;黄老有二十五家,若契虚无,亦无惑也;释有十二分教,若了本心,亦无惑也。然则三教虽殊,若法界收之,则无别原矣。若孔老二教、百氏九流,总而言之,不离法界,其犹百川归於大海;若佛教圆宗,一乘妙旨,别而言之,百家犹若荧光,宁齐巨照,如大海不归百川也。[34]
延寿在评说三教宗旨时还引唐澄观语云:“三教所宗:儒则宗於五常,道宗自然,佛宗因缘。[35]综上可以说,延寿认为,儒教以“五常”(仁义礼智信)为宗旨,道教以虚无、自然为宗旨,佛教以因缘、一心为宗旨。并总结说,三教虽然有名相乃至宗旨上的差异,但是皆能以佛教之宗一心法界收摄而别无其他本原,甚至包括“百氏九流”亦是不离於法界一心,就像百川归於大海一样。他还鲜明地表明了自己对三教的看法和态度,即认为佛教是“圆宗、一乘、妙旨”,如果比作太阳光的话,那么“百家”(包括儒道二教在内的各家各派)犹如“荧光”,此所谓“大海不归百川”。延寿此观点和立场还在引用、评说宗密的《原人论》时也有体现:“如宗密禅师《原人论》,明穷人之本原,如儒宗命由於天;关於时运,道教生於元气;小乘教我为其本,权教但说空为本。”宗密认为,“空经”是不了义之说,而“性教”才是了义之说。延寿引述宗密的观点主要是想说明儒道二教只能归属於不了义之说,未为究竟。除此之外,延寿还用“真俗二谛”判释了儒道佛三教,认为儒道二教仅仅属於俗谛,佛教则“真俗齐行”。如:
问:老子亦演行门,仲尼大兴善诱。云何偏赞佛教,而称独美乎
答:老子则绝圣弃智,抱一守雌。以清虚怆泊,,。为主,务善嫉恶为教。报应在一生之内,保持惟一身之命。此并寰中之近唱,非象外之遐谈。义乖兼济之道,而无惠利也;仲尼则行忠立孝,阐德垂仁。惟敷世善,未能忘言神解,故非大觉也。是以,仲尼答季路日:“生与人事,汝尚未知。死与鬼神,余焉能事
”此上二教,并未逾俗柱,犹局尘笼,岂能洞法界之玄宗,运无边之妙行乎
[37]
从一问一答之间,我们可以看出延寿的许多“潜台词”:道教的报应观在“一生、一身”之内,而佛教的报应观在“三生、三身(法报化三身)”之内,所以道教的缺陷在於义乖兼济之道,独善其身而不惠利他人;儒教的不足在於不能做到“忘言神解”,所以不是“大觉”。总起来说,儒道二教仅是“俗谛”,局限於“尘笼”之中。隐义是佛教能够“洞法界之玄宗,运无边之妙行”,其菩萨行是利他行,是“兼济之道”;又是“象外之谈”,是大彻大悟。这两点可以说是延寿认为佛教超出儒道二教的地方,也是他站在佛教立场对儒道二教的批判。这种“独美”佛教的立场从第二个一问一答之中更可以明显看出,延寿认为:“儒道先[38]宗,皆是菩萨示劣[39]扬化,同赞佛乘。”[40]他还引用《西升经》、《符子》、《列子》、《吴书》、《起世界经》几部经书(其中《起世界经》、《西升经》等学术界有人认为是伪经)来说明佛教高出儒道二教的地方:一是将老子和孔子的身份定位在菩萨一级,佛是他们的老师;二是孔、老设教,法天制用,不敢违天;诸佛设教,诸天奉行,不敢违佛。接下来还批评了儒道二教後学的诸多“违背先德,自失本宗”的不良现象:“事老君者,则飞符走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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