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教因明对中国思想界发生的深远影响,因明已经成为“浩浩荡荡中国逻辑史长流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2.声明与汉语
印度佛教“五明”中的声明,即相当于语言学。可见,梵文作为拼音文字是特别重视声韵的。《通志·六书略》说:“梵人长于音,所得从闻入;华人长于文,所得从见入。”正是指出了梵汉语文性质的不同。中国文字是由象形文字发展起来的,没有佛经的传译,就不可能有中国声韵学的形成和发展。故《六书略》又说:“切韵之学,自汉以前人皆不识,实自西域流入中土。”佛经传译对中国声韵学最重要的影响包括四声、反切、字母和等韵。
汉语声韵分为平上去入四声,起于南朝齐梁之间。按照近人陈寅恪的说法,其中平、上、去三声是依据和模拟中国当时转读佛经之三声,而中国当时转读佛经之三声又出于印度古时声明论之三声。据印度人韦陀的《声明论》,其所谓声者,适与中国四声之所谓声者相类似,即指声之高低音。韦陀《声明论》依其声之高低。分别为三声:一曰Ndatta;二曰Svarita;三曰Anudatta。佛教输入中国,其信徒转读经典时,此三声的分别也随之而入。汉语的入声则可视为一特殊种类,而最易与其他三声相区别。
反切是一种汉字注音方法,就是以两个汉字注一个汉字的音,分别取上一个字的声母和下一字的韵母合在一起就是所注的音。一般认为这种注音方法始于汉末。应劭注《汉书·地理志》已用“反切”,如“广汉郡梓潼”条注文称:“潼水所出,南入垫江。垫,音徒浃反。”宋代郑樵、沈括、陈振孙,清代纪昀、姚鼐和近人赵荫棠等更进一步指出“反切法”是在梵文影响下产生的。唐代智广撰《悉昙字记》说:“其始曰悉昙而韵有六,长短两分,字十有二……声合韵而字异。”汉末以后正是梵文随佛经传译输入中国之时,学梵文者当然先知其拼音,“反切法”便是受梵文拼音的启发,利用两个汉字,按照“声合韵”的原理,注出无穷之字的读音。
在中国声韵学上,所谓字母是指声母,亦即“纽”的代表字。古代中国人对于字音的分析不甚注意。到六朝时,由于梵文的音理已为学者所熟悉,因此产生了“双声”、“叠韵”的名目。由于作诗押韵的需要,“韵”的研究较早就发达起来,有了成部的韵书。但对于“声”却没有经过系统研究,直到唐末才出现了“字母”。而这完全是受梵文的影响,必须归功于佛经的传译。《隋书·经籍志》说:“自后汉佛法行于中国,又得西域胡书,能以十四字贯一切音,文省而义广,谓之婆罗门书,与八体六文之义殊别。”近人吴稚晖用佛经附录的十四类字母与《广韵》的十四声例法比照研究后,证明《广韵》的十四声即是仿照婆罗门书的十四音,按照中国人的语言习惯重新变换的结果。唐代和尚守温又在十四声例法基础上,依据《华严经》的字母(一说是依据《涅槃经》字母),参照中国当时流行的语音,创制了三十个字母的汉语声母系统。敦煌莫高窟曾发现许多韵学残卷,其中有一个残卷录有守温的三十个字母:
唇音:不芳并明
舌音:端透定泥是舌头音 知彻澄日是舌上音
牙音:见溪群来疑等字是也
齿音:精清从是齿头音 审穿禅照是正齿音
喉音:晓是喉中音清 匣喻影亦是喉中音浊
这比较后来等韵表上所见的三十个字母缺少“非、敷、奉、微、床、娘”六类,这六类一般认为是宋代人所增添的。等韵就是音表,它是根据切韵的音素分析声、韵和中介元音等音素,以声为经,以韵为纬,纵横排列而成。等韵的产生也是源于佛经的传译。《通志·七音略》说:“七音之作,起自西域,流入诸夏,梵僧欲以其教传之天下,故为此书。”一般认为,等韵音表始自唐代。宋人陈澧说:“自魏、晋、南北朝、隋、唐但有反切,无所谓等韵。唐时僧徒依仿梵书,取中国三十六字,谓之字母。宋人用之以分中国反切,韵书为四等,然后有等韵之名。溯等韵之源,以为出于梵书可也。至谓反切为等韵,则不可也。反切在前,等韵在后也。”其实,等韵不过是进一步应用字母来讲明韵书上的反切罢了,是由切语之学所变而成的。中国古代声韵学,在审音方面,以等韵之学为最精细,但如果没有佛经传译,这一门学问也是不会产生的。
佛经的传译还给汉语带来了丰富的词汇和构词方法。在印度佛教瑜伽学说系统“五百位法”中,立有“文身、名身、句身”三种“不相应行法”。“三身”是对语言现象的归纳。“身”是汇集之义,“文身”指字母系统,“名身”指词汇,“句身”指句子系统。字母的组合(文身)形成音声,音声表达种种概念(名声),通过概念的组合表达意见(句身),这就是“三身”的内在联系(见《大智度论》卷四十八)。名身是“施设众名,显示诸有”的,但“以名呼法(事物),法随名转,方有诸法种种差别,假名故有,是故诸法说为假名”(《大乘义章》卷一),这就是说,词汇是标记种种事物概念的符号系统——假名。作为符号的名身,并不等于事物本身。佛教的“假名”说,揭示了名实的辩证关系。佛教词汇的内容可以分为两大类,即表达抽象概念的“表义名言”和表达具体事物的“显境名义”。它们不但有“随物合成”的本义,而且有“随事转用”的引申义。因此,在佛经翻译过程中,不但使许多普通词语佛教化,而且也使许多佛教词法普及化,给汉语语汇注入了许多新的成分。《大藏经》里诸如“希望”、“谴责”(《大般若经》)、“充足”、“消化”(《涅槃经》)、“享福”、“惬意”、“援助”(《五分律》)、“赞助”、“享受”、“评论”(《佛本行集经》)、“储蓄”、“厌恶”(《俱舍论》)、“控告”、“傲慢”、“机会”(《大智度论》)等佛教词汇逐渐为人们习用,并一直沿用至今。同时,佛教词汇的构词方法也给古老的汉语带来了新的活力。佛教“六离合释”分析了五种构词方法:一、持业释从体用关系构词,如“藏识”,识是藏之体,藏是识之用。二、依主释,从主从关系构词,如“眼根”,眼是主,根是从,由眼得根。三、有财释,从所具内涵构词,如“觉者”,觉为者之“财”(内涵)。四、相违释,从联合关系构词,如“微妙”、“神通”系由相同的同义词根构成,如“生灭”、“厌欣”系由相反的反义词根构成。五、带数释,从标数概括构词,如“三学”、“五蕴”等。这些构词方法运用到汉语里,产生了无数的新词汇,如“发电机”,机是体,发电是机的功用,即是运用“持业释”构成;“死亡”、“坚硬”、“东西(指物件)”、“大小(指尺寸)”,即是运用“相违释”构成。“三八作风”、“四项原则”即是运用“带数释”构成。
佛教译经事业的发达,还促进了辞书编撰的繁荣。汉文《大藏经》包括了许多外来的名词、概念和语汇,有的音译,有的意译,而且译者前后不一,其学问修养、梵汉语文程度、文字使用习惯不同,使译经的文字有相当差异。这都为一般阅读与理解带来困难,于是,许多佛教学者开始整理佛教词汇,系统研究其意义,编撰专门解决汉译佛经中翻译名词与一般语词音义的工具书。隋唐之后出现了许多佛教辞典,如唐代义净所编《梵唐千字文》,是我国最早的双语辞典;宋代法云所编《翻译名义集》,为佛教外来语的集大成者;此外还有宋代希麟所编《续一切经音义》和《华严经音义》等专经音义。而其中尤以玄应、慧琳两家的《一切经音义》最负盛名。它们都是依经卷和经卷中条目出现的先后顺序进行注释。玄应的《一切经音义》全书二十五卷,所释佛经自《华严经》起到《顺正理论》止,共四百五十四部。慧琳的《一切经音义》,全书一百卷。所释佛经经卷,自《大般若经》起到《护命放生法》止,共一千三百部,五千七百余卷,六十余万字,唐以前译成的经典差不多都赅括在内,内容丰富博大,可谓空前的杰作。书中收录和训释的词语,主要是佛教专用术语和佛经提到的印度风土、名物,也包括一部分汉语固有的词汇。特别是佛经中的音译名词是其注释重点,一般先正其音读,列举异译异名,辨正误译,再逐项列举其含义或描绘其性状、特征,叙述其故实等。辨正译名时,常举汉语或梵语的方音以说明之。玄应和慧琳的《一切经音义》包括了许多古文字、古音韵、古词汇资料,还保存了许多古文献佚书佚文,近人丁福保称之为“辑隋唐以前逸书之一大渊”。其价值、作用与意义远远超出佛教辞典范围,可以视为一部研究中国古代翻译史、中西交通史、中外文化交流史、博物学史和古代汉语的百科辞典。
3.医方明与中医
佛教“五明”中的医方明,即古代印度医学。在《大藏经》里包括了许多治疗疾病的医书,它们随同佛教一起被介绍到中国。
三国魏明帝时,就有攘那跋陀罗和耶舍崛多两位印度和尚合译了《五明论》,其中包括了《医方明》。据《开元录》所载,从汉末至魏晋南北朝,共译出佛典一千六百二十一部,四千一百八十卷。在这些佛典中有许多涉及医学的内容,如《大宝积经》中就有论产科的一章,《维摩诘经》中说:“四大”所造之身是一切病灾的根源,在“律”和“论”部著作中也常涉及人体解剖和医疗方法。另据《隋书·经籍志》所载,当时被译成汉文的佛教医书有《龙树菩萨药方》、《龙树菩萨和香法》、《龙树菩萨养性方》、《西域诸仙所说药方》、《婆罗门诸仙药方》、《释僧医针灸经》等十一种。可惜这些医书后来在战乱中全部散失。现在收录在《大藏经》里的佛教医书有二十一部:《佛说婆罗门避死经》、《佛说奈女耆域因缘经》、《佛说奈女耆婆经》、《佛说温室洗浴众僧经》、《佛说佛医经》、《佛说胞胎经》、《佛说佛治身经》、《佛说活意经》、《佛说咒时气病经》、《佛说咒齿经》、《佛说咒目经》、《佛说小儿经》、《禅秘要法经》、《坐禅三昧法门…
《中国佛教文化论稿 第二章 汉文《大藏经》与佛经翻译》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