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恨矣。其说一唱,法遂灭尽。[106]
所以他的责任就是要恢复七百年前的临济正宗。他在给密云圆悟的信中说到:
自谓得心于高峰,印法于寂音,无復疑矣。乃復发愿弘两枝法脉,合起临济正宗。凡遇埽宗旨者,力为诤之。不钳子独负荷滹沱,将使云门、沩仰、曹洞四家,遥承近续,今五宗再灿,愿世世生生为接续断脉之种……[107]
对于五家宗旨,特别是临济宗旨的阐扬,汉月始终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不仅自己身体力行,还力呼诸方尊宿共同昌明其道。如他致信同门长辈天隐圆修说:
今时外道陋不可闻,今时禅品恶不可见,皆因无祖法之印(宗旨)为格则也。藏窃痛哭流涕久矣。期一再见临济儿孙,身虽百岁,得三岁之的泒者,必礼为师。此无他,以深参觉范、高峰之禅,实透临济玄要、宾主之法故耳……愿和尚无外临济正宗,大竖三玄古格,藏等愿就克符、普化之列,共扶七百年既抹杀之宗,光天耀日于大明之世,何其快哉!何其快哉!藏临楮不胜仰望之至。[108]
汉月对禅门弊陋“窃痛哭流涕久矣”,多么希望作为长辈的圆修能重视宗旨的弘扬,当时已是一方领袖的汉月竟愿意屈身辅弼之列,如当年克符、普化辅佐临济义玄一样护助圆修,目的只为“共扶七百年既抹杀之宗,光天耀日于大明之世”。其为挽救明末禅风,大公无私之心是何等的悲切,其期盼尊宿共昌大道之情是何等的急迫。可是汉月的满腔热情并没有得到什么共鸣,圆修反而就其来信进行一一驳斥。汉月的振臂高呼是失败的,圆修无意共鸣,其它诸方也没有什么响应,最后还落得个诸方诽谤竞起的结局。所谓曲高和寡,汉月只好孤军奋战,但孤掌难鸣,毕竟无力力挽狂澜,这一点,汉月自己在逝世前几个月也感叹万千,他说:“临济大师至于今七百余年,我鞠躬尽瘁,死欲倡明其道,而终不能大遂我志”。[109]汉月对宗旨的阐扬确是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悲世救法的执着是值得我们尊崇的,而其弘法的凄凉结局又是值得我们同情的。观其为挽明末禅风不致于坠地而孜孜奋斗的一生,三峰之志、三峰之悲、三峰之壮、三峰之苦心、三峰之孤独、三峰之惆怅,于明世中,恐怕只有他的弟子潭吉弘忍最能理解了:
自拈花至马祖临济,凡三十九传,而此印(宗旨)再铸,光芒四射,睨之即丧其睛,所谓印水者也。自兴化至圆悟大慧虎、丘应菴,又十一传,而诸老愈唱愈高,愈造愈不可测。若龙变虎踞、风驰电转,所谓印空者也。至华藏而后,此印渐没矣。嗟呼,三峰先师(汉月)穴重泉以出之,磨其光,刮其垢,还其旧观,以用于今日,所谓印泥者也。何也?老人生临济七百年,大法灭尽之后,一呼而不应,再呼之。再呼而不应,三呼之。声为之咽,气为之绝,四顾徬徨而未有和之者,故不得不印诸泥上,以待天下后世,其为心亦苦矣。[110]
正如潭吉所言,汉月“一呼而不应,再呼之。再呼而不应,三呼之。声为之咽,气为之绝,四顾徬徨而未有和之者”,最后只好“印诸泥上”,写成文章,希望“天下后世”能够重视宗旨。汉月有关阐扬宗旨的著作主要有《五宗原》、《济宗颂语》、《智证传提语》以及汉月去世二十几年后,弟子继起弘储为他编的《语录》中有一些宗旨方面的阐述。
其中《五宗原》分临济宗、两脉合宗其来有据、云门宗、沩仰宗、法眼宗、曹洞宗、总结、传衣法注等八章。内容主要有三大点,一是通过祖师们的传法偈颂,或是开悟机缘语录,或是勘验学人情景等方式,系统论证五宗各有特色,各有宗旨存在。并指出五宗宗旨的源头是威音王佛所作之圆相,五宗各出圆相之一面,其中最先出临济宗旨,故临济宗为正宗。二是叙述自己开悟,主要受益于慧洪觉范的《临济宗旨》、《智证传》以及高峰原妙的《高峰语录》。慧洪出自黄龙宗脉,高峰系扬岐一派,汉月查慧洪无嗣,“因愿遥嗣其宗旨”,而自己“现在法脉则传笑岩之后”,笑岩乃扬岐、高峰系统,所以他认定自己代表的就是黄龙、扬岐“两脉合宗”之临济宗正脉,因此他的志愿就是要扫除当时如广通之流抹杀宗旨的禅门弊病,以“挽临济七百年之大法”,恢复临济宗旨。三是通过对释迦牟尼于多子塔前传衣授法给摩诃迦叶之事的注释,论证“内传法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六祖之后,袈裟虽然不再传,但宗旨仍在,真正的开悟,是既得心也得法,即“自心宗旨两得证悟”。从而强调宗门中,宗旨的必要性、重要性,千万不可“抹杀宗旨,单存悟见”。[111]
《济宗颂语》是以颂文形式阐述临济宗三玄三要、四宾主、大机大用等宗旨特色。[112]《智证传提语》则早已佚失,观书名,应是把慧洪《智证传》中重要内容拈提出来,发挥演绎之著作。慧洪原《智证传》是部宣扬禅教合一,佛教义理味特浓的禅书。书中大量引用法华、华严、涅槃、维摩、楞严、般若、大智度论、中论、大乘起信论、摄大乘等三十余种经论,亦引历代祖师见道之语,分析禅人的心与境、修行的方法与过程,以及讨论五家宗旨。[113]汉月很重视这部书,早在未嗣法圆悟之前,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就抱病对众提唱不休,历经四年,泰昌元年(1620年)讲授完毕,由首座听石敏记录成《于密禅师提智证传》一书。(即《智证传提语》)以后,特别是晚年经常提唱此传。其师密云圆悟对此却是大为反感,崇祯六年(1633年),“闻嗣法汉月藏每提唱时,喜为穿凿,恐后学效尤,有伤宗旨”,乃规诲汉月云:“老僧尤愿吾徒为众当以直心直行、本色本分,不可私有别法加于众。”[114]第二年(崇祯7年,1634),闻汉月尚未改变作风,又修一函,曰:
祖师西来,秉教外单传,别行一路。自佛果作《碧岩集(录)》,大慧谓宗门一大变,故特毁其板……今吾徒提唱《智证传》,则临济宗至吾徒又一大变为讲席矣。且教中尚忌所知障为智障,吾徒到处提《智证传》,为出人之表,拟临济儿孙而贬剥他人者乎?故老僧去岁夏与吾徒云:“当以本色本分者,此也。但本色本分行之在吾徒,信与不信在学者,宁可遵上古之规绳,饿死于林下,不可好热闹而耻辱于先圣。[115]
可见,圆悟与汉月心中的宗旨是不一样的,汉月认为《智证传》是一部直究纲宗的书而经常提唱以提携学人。圆悟却认为提唱《智证传》是行讲席之风,非本色本分,有伤宗旨,而多次规诲,汉月又不听。据密云《语录》记载,因此甚至还有痛斥其非的《辟妄七书》出现。圆悟对汉月提唱《智证传》深恶痛绝可见一斑。问题是在密云批评汉月的过程中,密云视汉月对《智证传》的提唱,是临济宗风的一大变革,与历史上判克勤圆悟(佛果)作《碧岩录》为宗门一大变,相提并论。这种品评,从另一个角度看,可知汉月的这种禅风在当时是极具特色的,汉月对宗旨的具体看法应该说更多是体现在《智证传提语》中,可惜此书已佚失,我们只能在《汉月语录》中窥知一二了。
2、关于宗旨的几点关键认识
综观三峰宗的宗旨思想,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追朔宗旨源头,认为五家宗旨源于威音王佛所显之圆相,五家宗旨各出圆相之一面,而临济宗为首出为正宗。
《五宗原》中说:
尝见绘事家图七佛之始于威音王佛,惟大作一○,圆相之后则七佛各有言诠,言诠虽异,而诸佛之偈旨不出圆相也。夫威者,形之外者也;音者,声之外者也;威音王者,形声之外,未有出载,无所考据,文字以前最上事也……尝试原之,圆相早具五家宗旨矣。五宗各出一面,然有正宗,第一先出临济宗旨。[116]
据《五宗救》卷二《西天诸祖》,圆相说,可以一直追朔到印度的龙树菩萨。据说龙树有一天于法座上说法时,现自在身,如满月轮○,一切众生只能听到法音而不能睹见其容。当时众中长者迦那提婆曰:“此是尊者现佛性体相,以示我等。何以知之?盖以无相三昧,形如满月,佛性之义,廓然虚明”。[117]可见,印度的圆相并没有把佛性当作一个实在的圆相,而是形容佛性象满月一样圆满澄明、洞照一切。中国禅僧举圆相谈禅,则始于唐代的慧忠国师,慧忠以九十七种圆相传耽源,耽源又传仰山,仰山一览即焚却。另外,曹洞宗创宗人也较重视圆相,他们用圆相及其种种变体来体现其宗风宗旨。此后,圆相偶有禅师提举,但并非禅宗主流。但可以看出,中国禅宗所举的圆相基本上脱离了原始的象征意义,多是指禅理的表现形式和成为禅师接人的方便法门。这里,汉月更赋予圆相新的意义,他认为五家宗旨不是中国禅宗发展到特定阶段的产物,而是早就隐含在威音王佛所显之圆相中,五宗各出圆相之一面,其中临济为首出,是正宗。这样,圆相就成了佛祖的教源,禅宗的全部体现。同时,圆相即是威音王佛的显现,那五家宗旨也就是威音王佛的显现。在某些佛经中,威音王佛被看作是最古老的佛,特别是禅宗,一般都信奉他为佛教之始。汉月把五家宗旨的源头对准佛教中最古老的威音王佛和其所作之圆相,目的无非是针对不明宗旨、不肖宗旨乃至抺杀宗旨之徒,为五家宗旨的合理存在寻找权威依据,为呼吁僧人尊崇宗旨造就声势。当然,这种说法比之“释迦拈花,迦叶微笑”和“曹溪正脉”所传宗旨之说,无疑更具神圣性,大大抬高了五家宗旨的地位和威信。但此唱一出,很快就遭到传统禅僧的猛烈抨击。如天隐圆修復书汉月,讥之为躲跟窠臼,曰:“今公千辛万苦参订将来,犹恐后学,反以圆相为躲跟,奈何却成窠臼”?[118]復书《判语》又曰:“今且问他能分得五宗一宗一宗?从何一面一面而出耶?若五宗实从这个○圆相一面一面而出者,岂不成了躲跟窠臼乎?况此圆相,你那里见他方所一面一面来?”[119]密云圆悟更是气愤不过,曰:
汉月不识五宗正旨,妄捏一○,为…
《明末清初禅门“异端”——关于临济三峰宗的几点研究(修明)》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