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此可知,两晋之际,北方南渡的士人,由于不习当地水土而患“脚弱”之疾即脚气病。是时有支法存、仰道人钻研此疾治法,偏善斯术,以致东晋上层人士均赖此二公而获全济。宋、齐之间的释门深师继续研习并总结二公之术,并师从医僧道洪,撰集有关有诸家旧方达三十卷之巨,时人义为《僧深方》一书中。可惜此书亦佚。其“精要之方被孙思邈《备千金要方》卷第七和王焘《外台秘要》卷第十八、十九所收录。日本名医丹波康赖撰于公元984年的《医心方》引述《僧深方》共140多处,散见于卷一、卷三至卷八、卷二十至卷二十六、卷二十九等各卷中,内容不限于治疗脚弱,还涉及其他疾病的防治,几乎涵盖临床内外妇儿各科。治疗脚弱之方,多用富含维生素乙的药物,科学价值较高。直到当今,脚气病仍为江南水网地区的常见病和多发病。虽然此病的治法较之两晋之际,已科学有效得多,但几位医僧的创始之功,是不可抹杀的。
(二)“解散”之方。
魏晋南朝之时,在士大夫和知识分子中兴起服食五散之风。始作诵者乃为何晏、王弼等“名士”,以后逐渐蔓延,直到隋唐才止息。据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卷二十四《解五石毒》所言:适当服石,有益人体。“人不服石,庶事不佳”,易患“恶疮、疥癣”等疾患。“石在身中,万事休泰”。大约这是服石之风所以兴起的医学根据。但石为“大大猛毒,不可不慎也”,“多则杀人,甚于鸩毒”。故服石的禁忌很严。不仅五石的质、量大有讲究,而且服石后还要及时、适当地解救散发之症。稍一不慎,非但无益,而且有大害。西晋著名针灸学家皇甫谧年轻时仿效名士服石,导致耳聋、肢痺,几至丧生。既有服石之症及其后遗之患,就要求医家有解救之术。此时有几位医僧对服石散发之证进行深入研究,探寻解救之方,并写成专著。影响较大者有:释道洪的《解寒石散对治法》一卷,释智斌的《解寒石散方》二卷,释慧义的《寒石解杂论》七卷,等。这些著作因其研究的对象早已不复存在而失去其现实意义,但在魏晋至隋唐的几百年里,确起实起过救死扶伤的重要作用。医僧的这一历史功绩也是不应遗忘的。
(三)正骨疗伤。
汉末至隋唐之际,战争频仍,习武之风遍及社会各个阶层,僧人亦不例外。著名的嵩山少林寺,僧人更以武术相授受。既习武,难免受伤,骨折现象不时发生,这就要求医家能够正骨疗伤。有的医僧热衷于此项研究,整理前人遗产,发明创造新的疗法,并撰写专著。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仙授理伤续断秘方》,此书一卷,现存。其无名氏之序称:
“唐会昌(公元841——846年)间,有一头陀,结草庵子(于)宜春之钟村,貌甚古,年百四五十岁。买数亩(田)垦畲种粟以自给。村氓(民)有彭叟者,常往来其庐,颜情甚稔,助之耕。一日彭之子升木(树)伐条,误坠于地,折颈挫肱,呻吟不绝。彭诉于道人,道人请视之,命买数品药,亲制以饵。俄而痛定,数日已如平时。始知道人能医,求者益众。道人亦厌之。乃取方授彭,使自制以应求者,且誓之以无苟取,毋轻售,毋传非人。由是言治损者,宗彭氏。彭叟之初识道三十许,今老矣。然风采无异。前时问其姓名,曰长安人也。始道人不通人事,人亦少至。……后江西视察使行部至袁州,……得道人姓氏,遂遣人同彭叟到其庐邀之,至则行矣。惟瓢存焉。……有书数篇,所授者特其最后一卷云。”
此序所说的结庐于江西宜春之钟村的“头陀”,实因唐武宗会昌灭佛时,被迫从长安逃出,隐居于此。所以他少与人交通。闻官将至,即不辞而行。他以自己的医术救死扶伤,但又怕暴露身份。故授方于彭叟,以避免抛头露面。从其所授的医方来看,确有独创性,被当代医史家称为“我国现存的最早伤科专书,确实体现了我国唐代伤科已具有的较高水平”。该书根据临床实际,总结出《医沼整理补接次第口诀》:“一煎洗;二相度损处;三拔伸;四或用力收入骨;五捺正;六用黑龙散通;七用风流散填疮;八夹缚;九服药;十再洗;十一用黑龙散通;十二或用风流散填疮;十三再缚;十四仍用前服药治之。”这一治疗程序,操作性极强,具有指导意义。该书记述了脑骨伤碎、肩甲骨出以用多种脱臼等的治疗方法,内容十分丰富,至今仍有借鉴作用。此书之外,少林寺的治疗骨伤术也十分有名,俨然自成体系。其特点是:以经络穴位为诊断依据,重视手法复位和点穴疗法及功能锻炼,并以接骨为主。显然是为武术家正骨疗伤服务的。其中的大部分内容当为医僧的发明创新,至今仍有广泛的影响。
(四)瘴病防治。
瘴病上岭南一带的地方病。相传有所谓“瘴气”害人,不仅处地之人到此易受侵袭,即使当地居民也难以避免。其实,乃因此地气候水土所致。岭南属热带,气候炎热,又濒临南海,土地潮湿,与中原大异,使人易患病。宋元间,有医僧继洪,悯此方苍生之多艰,乃深入考察和探究瘴病的发生机制、规律用其防治方法,著成《岭南卫生方》一书。此书共四卷,现存。其无名氏之序曰:
“尝读沈氏《良方·序》,谓治病有五难。……比到岭南,见外方至者,病不虚曰,虽居民鲜有不病者。因思岭以外号炎方,又濒海,气常燠而地多湿,与中州异。……每思有以济之,而未得其术。一日获《岭南卫生方》读之,曰:“此仁人之用心也。虽其外方投剂,在临证审的之,然其论瘴病始末,诚有以握其要领矣。……读是编者,诚知岭外受病之由,与所以服药之宜,而又能参以老少肥瘠贵贱之别及居养性状,好恶、忧喜、劳逸之殊,庶几顺其宜,违其所不宜,握阴阳升降之机,而不敢为山川风气所侵,以各全其天年云。”
此序的作者是儒医,故将是书之作归于“仁人之用心”。从儒医的立场上看,此书的成就也是十分可观的。其中多发前人所未发。瘴说、治瘴用药七说、治瘴续说、蛇虺螯 诸方、集验治蛊毒诸方等,均为自撰,对于该地常见病瘴症的证治,论述尤详。作为防治地方病的专著,此书的价值是相当高的。
丰富多彩的理论著述
上述“脚弱”疗法、“解散”之方、正骨疗伤、瘴病防治四个方面,是医僧在防治疑难奇症方面的独特贡献。不仅如此,历史上的医僧在中医药学的基本理论的临床内、外、妇、儿各科用针灸、推拿、气功、方药等治疗手段诸方面,均有较大的成就。他们在临证治病的同时,总结经验教训,提升心得体会,撰成不少专著。有的虽然亡佚,但其主要内容被后人大致继承下来;有的流传至今,仍然发挥理论和实践上的指导、借鉴作用。下面选取数种医僧著作,略作评介。
气功专著。
气功作为养性健体、祛病延年的手段和方法,由来已久。现今的人们多把气功完全归诸道家、道教的创造,殊不知它亦与佛教有关。所谓“止观双修”或“定慧双修”的禅法,就包括气功修炼。著名的南天竺僧人菩提达摩来华后在嵩山少林寺所传之禅法,就是佛门气功。北朝最著名的佛门气功师是昙鸾。据《续高僧传》卷七,昙鸾“调心练气,对病识缘,名满魏(北魏)都,用为方轨。因出《调气论》……又撰《安乐集》两卷等,广流于世”。昙鸾的《调气论》无疑是佛门气功专著。《旧唐书·经籍志》录有《论气方》三卷,显然是《调气论》的异名。此书当时影响大,可惜后来亡佚,其具体内容不得而知。此外,据《隋唐·经籍志》,昙鸾学著有《疗百病散》三卷、《疗百病杂丸方》三卷等书。这些著作后世虽佚,但作者昙鸾在医学史特别是气功发展史上,应占有一定的地位。
昙鸾之后,佛门最著名的气功理论家,是活动于陈、隋之际的天台宗实际创始人智顗他综合南义、北禅,主张止观双修、并对止观过程进行理论和实践探索,撰有《摩诃止观》、《修习止观坐禅法要》(又称《童蒙止观》、《小止观》)、《六妙法门》等专著,其中包含比较丰富的具有医学意义的气功内容。
《摩诃止观》共十卷,文繁义富,一般人难于理解和实行。智顗又撰写一本简明扼要之书即《童蒙止观》或曰《小止观》,实为前书的节要、普用及本。此书亦有十章,对《摩诃止观》的“十意”均有论述,文字比较通俗、流畅,初入佛门者乃至一般世人皆能理解。其中的《调和》第四和《治病》第九两章,最具有医学气功的意义。《调和》提倡“善调五事”,即“调食”、“调睡眠”、“调身”、“调息”、“调心”,特别强调后三调的不可分割:“此三事的无前后,随不调处而调适之,令一坐之中身、息用心三事调适,无相乖违,和融不二,此则能除宿患,妨障不生,定道可剋。”此乃经验之谈,具有合理性。《治病章》认为:“应当善识病源,善知坐中内心治病方法”。“治病之法乃有多途,举要言之,不出止观二种方便。”所谓“用止治病”,就是“安心止于病处,即能治病。”特别要止于“脐下一寸,名忧陀那(梵文udana),此云丹田,若能止心守此不散,经久即多有所治”;还要“常止于足下,莫问行住坐卧,即能治病”。此与道家的养生方法,具有异曲同工之妙。所谓“用观治病”,就是“但观心想”,用“一吹、二呼、三嘻、四呵、五嘘、六呬”这六种气治病,或“善用观想运作十二种息”治病,或“善用假想观”,“如人患冷,想心中火起,即能治冷病”。可见,用止观治病,即以意念、精神调节身心。若运用得当,无疑有助于防病愈疾。
《六妙法门》也是智顗一部重要的论述禅定的专著。所谓“六妙门”即指数、随、止、观、还、净六种修习方法。情况不同,六种方法的运用也有区别,故有“十意”。其中与气功有关的内容亦较多,诸如“调和气息,不涩不滑”,“调心随息,明照出入”等。
智顗的止观专著,对后世僧、俗影响较大,唐宋注者甚多。如《止观义例》、《摩诃止观科义》、《删定止观》、《摩诃止观义照》等。这些注释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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