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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佛教的世俗化(陆永峰)▪P2

  ..续本文上一页代佛教世俗化的一部分。其间,释子从精神至物质都与世俗社会贴近,了解或感受着世俗的喜怒哀乐、渴望和要求。在世俗化进程中,释子的宗教行为,包括讲经,也将自觉不自觉地接受世俗的影响,他们行为、精神上的俗家气质将不可避免地反映、渗透在其所行的法事中。

  三、佛寺功能的拓展

  于宗教功能外,唐代佛寺发展了多种社会功能。在国忌日、君主诞日,两京寺观有例行的斋会。宋代王溥撰《唐会要》卷四十九《杂录》记太宗贞观二年敕云:

  章敬寺是先朝创造,从今以后,每至先朝忌日,常令设斋行香,仍永为恒式。

  唐 唐张九龄等撰,李林甫等注《唐六典》卷四《尚书礼部》云:

  凡国忌日,两京观、寺各二散斋。诸道士、女道士及僧尼,皆集斋所,京文武五品以上,及清官七品已上皆集,行香以退。若外州,亦各定一观一寺以散斋。

  则国忌日于佛寺设斋行香,唐初即有,并且普行于天下。佛寺在此成为君主追悼先人,臣僚表献忠心的舞台。有的寺院还用于举行外交活动。代宗永泰元年(765)二月,“庚戌,吐蕃遣使请和,诏元载、杜鸿渐与盟于兴唐寺”,佛寺又成为结盟之所。

  佛寺功能的多样化必然冲淡其宗教意味,而加深其世俗气息。而唐代佛寺于此最重要的变化,是其终于成为百姓的文化娱乐中心。佛寺作为游宴之地,古已有之。北魏杨衒之《洛阳伽蓝记》颇记之:

  (景乐寺)至于大斋,常设女乐,歌声绕梁,舞袖徐转,丝管嘹亮,谐妙入神。以是尼寺,丈夫不得入,得往观者,以为至天堂。及文献王薨,寺禁稍宽,百姓出入,无复限碍。

  (宝光寺)京邑士子,至于良辰美月,休沐告归,征友命朋,来游此寺。雷车接轸,羽盖成荫。或置酒林泉,题诗花圃,折藕浮瓜,以为兴适。

  寺院成为游宴之地,与其本身环境的优美、闲静有很大关系,而如景乐寺的女乐,则使之更具吸引力。这是北魏时的情形,至唐代,世人于佛寺中游宴的风气更盛。著名的如京城慈恩寺雁塔题名、崇福寺的进士樱桃宴。入佛寺赏花更为当时百姓的习俗。唐代康骈《剧谈录》卷下“慈恩寺牡丹”条云, “京国花卉之盛,尤以牡丹为上,至于佛宇道观,游览罕不经历”。《南部新书》卷四也云,“长安三月十五日,两街看牡丹,奔走车马”,慈恩寺元果院花开最早,为时人流连。此为长安一地,长安以外也同之。唐薛蕴撰《幻戏志》卷七记其时有浙西鹤林寺杜鹃花“繁盛异于常花”,花放日,“节使宾僚官属,继日赏玩。其后一城士女,四方之人,无不载酒乐游。连春入夏,自旦及昏,闾里之间,殆于废业”,其奢游不逊于长安。

  唐代各地多有表演杂伎百戏的公共娱乐场所,即戏场,而很多戏场也就设立于佛寺中。《南部新书》卷五言:

  长安戏场多集于慈恩,小者在青龙,其次荐福、永寿,尼讲盛于保唐。

  则长安诸寺多有设戏场者。唐张固《幽闲鼓吹》云:

  驸马郑尚书之弟顗尝危疾,上使讯之。使回,上问公主视疾否,曰:“无。”“何在?”曰:“在慈恩寺看戏场。”。

  佛寺之戏场能使公主违背礼仪而前往观看,可见其魅力之大。唐时佛寺中设戏场,演出百戏至为寻常。长安之外的佛寺也有设戏场者。《太平广记》卷三十四《崔炜》(出《传奇》)记贞元中崔炜居南海,“时中元寺,番禺人多陈设珍异于佛庙,集百戏于开元寺”。同书卷三百九十四《徐智通》,言唐楚州医人徐智通闻二雷神相约斗技,有“寺前(龙兴寺)素为郡之戏场,每日中聚观之徒,通计不下三千人”之语。释道宣撰于贞观十一年的《量处轻重仪》中也举“诸杂乐具”,列有“八音之乐”、“所用戏具”、“服饰之具“、“杂剧戏具”几项,都被称为“荡逸之具”,不得贮于僧寺,由此也反证着佛寺中戏乐之物事的存在。

  佛寺成为世俗之人的游戏之地,最为直接地加深了寺院与世俗社会的联系。在以其宗教氛围影响世人的同时,寺院的娱乐功能得到加强。大量世俗之人涌入寺院,为佛教界争取信徒,扩大影响,提供了良好的契机。与之同时的是,红尘俗世的事物也由此进入佛寺,发生作用。佛寺庄严气氛的消失也反映在了法事上,世俗之人对寺院游宴功能的注重,使得在此影响下的佛教界举办面向俗众的法事时,也自然地增加其娱乐成分。《太平广记》卷二百五十七《陈癞子》(出《玉堂闲话》)云:

  唐营口有豪民陈癞子,……每年五月值生辰,颇有破费。召僧道启斋筵,伶伦百戏毕备。斋罢,伶伦赠钱数万。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四《贬误》:

  予太和末,因弟生日观杂戏。有市人小说,呼扁鹊作褊鹊,字上声。予令座客任道昇字正之。市人言:“二十年前,尝于上都斋会设此。……”。

  在斋会上,可以有伶伦百戏,有市人小说,佛家法事的宗教气味已经淡化。在民间那里,此类法会乃是聚众娱乐的一大场所。这种民间的法事观,最终会影响他们对讲经的要求,使得专门面向他们的讲经活动不由自主地具有了娱乐性,愈趋通俗化。

  四、佛教在民间

  唐代的君主对佛教多持宽容态度,佛教于此时发展迅速。武宗会昌五年灭佛,“凡除寺四千六百,僧尼笄冠二十六万五百,其奴婢十五万,良人枝附为使令者,倍笄冠之数,良田数千万顷”。僧尼及其依附人口据上,将达九十万,文宗开成四年户部奏见管户也只四百九十九万。而正规的佛寺有四千六百,加上兰若四万。以《旧唐书》卷十四《宪宗本纪》载元和时有一千四百五十三县为准,则每县有公私寺庙近三十所。此前佛教之壮盛由此可知。

  在君主扶持佛教的情况下,唐代社会各阶层都有着普遍的崇佛氛围。《唐会要》卷四十七载开元二年正月中书令姚崇奏言,“自神龙已来,公主及外戚皆奏请度人,并出私财造寺者”。据同书卷四十八可知,长安的崇义、龙兴、慈恩、青龙、章敬、宝应诸寺,皆为王公贵族所造。士大夫阶层多与僧徒往来,白居易至有“交游一半在僧中”之语。上层是如此,民间的崇佛也不逊色。《唐会要》卷四十七载久视元年狄仁杰疏云:

  里閈动有经坊,闤闠亦有精舍。化诱所急,切于是官征;法事所需,严于制敕。

  经坊、精舍,民间处处有之,而其重视法事竟甚于官府的权威。同书卷四十九又言“坊巷之内,开铺写经,公然铸佛”,写经铸佛因需求之多,而转成职业,这些自然与佛教流行于民间分不开。庶民热衷佛教,于迎佛骨事中可见一斑。唐人高彦休《唐阙史》卷下言:

  咸通癸巳岁,有诏迎佛骨于岐下。先是元和中宪宗命取到京时,韩吏部上疏极谏,以为远近农商,弃业奔走如不及。至有火其顶者,刃其臂者。当时佛骨之盛已如此,至是又加甚,不啻百千倍。……及到京,则倾城迎请,幡幢珂伞,香车宝马,阗咽衢路。天子御万福楼,降万乘之尊,亲为设礼。兆众涕泪感动,左右竭家产,断肌骨,以表诚志者,不可胜纪。

  民间的崇佛,当有上行下效的因素,但其痴狂到破家残身的地方,比之上层是又过之远甚。以庶民为基本成员的社邑,在唐代也渐增多。文籍对此多有记载,如:

  开元初,同州界有数百家为东、西普贤邑社,造普贤菩萨像,而每日设斋。

  (宝琼)晚移州治,住寿福寺。率励坊郭,邑义为先。每结一邑,必三十人,合诵大品,人别一卷。月营斋集,各依次诵。如此义邑,乃盈千计。四方闻者,皆来造款。

  又,《宋高僧传》卷十六《神凑传》记神凑与白居易结菩提香火社。唐康骈《剧谈录》卷下又记懿宗迎佛骨时,京城坊曲有迎真身社,乃集资以供此时作法事用。这些社邑以建斋、诵经、造经等法事为主要活动,属于佛社。而民间的私社也往往以举行佛教法事为其活动内容之一。这些社邑在唐时遍布全国,对佛教在民间的传播起着重大推动作用。它们也从事讲经活动,敦煌遗书P.2032背面社邑文书云:

  面三斗五升,油半升,粟二斗,纳乾元寺,散讲局席用。

  傅芸子先生在《俗讲新考》一文中指出:

  “局席”两字有宴会之意,大约敦煌民间在举办春秋讲座的前后,由社邑同人轮流送纳物品供给寺僧,作为每次俗讲寺僧酬劳之用。

  是则敦煌的民间社邑乃纳资举行讲经。敦煌是如此,他处以情理断之,也大致如此。而它们以下层百姓为主要成员的构成特点,又要求着佛教以通俗的方式、口语化的语言、生动的故事,来集中其注意力,挑起其兴趣,诱导他们向善崇佛。这最终导致了佛教的通俗宣教形式俗讲产生和流行,它反过来又加快了佛教的世俗化进程。

  唐代是一个充满佛教气息的朝代,佛教在此期间取得了长足发展。同时,佛教也进一步世俗化。佛教从其寺院,到僧人,到法事,到其在社会各个阶层的流行,都表明着它对世俗社会的贴近、融入。佛教的教义及修行、制度、宣教等都受到了世俗的影响,随世俗的喜好、需要而改变、调整着自己。使之最终与中土文化相合拍、交融,成为其有机部分。这也就是佛教中国化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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