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讲记
定慧品第四
前已讲疑问品,现续讲定慧品。定慧在佛法修学中,是极重要法门。佛法行者,不论自修或利他,皆不能缺少定慧。法华经说:『佛自住大乘,如其所得法,定慧力庄严,以此度众生』。佛之所以成佛,是安住大乘中,修习大乘止观,修止而成定,修观而成慧,以此福德智慧庄严所证得的佛果,亦以定慧大法度化众生,使众生同样得到福智庄严。天台智者本此说:『若能成就定慧二法,斯乃自利利人法皆具足』。解深密经分别瑜伽品说:『一切声闻及如来等,所有世间及出世间一切善法,当知皆是此奢摩他、毘舍那之果』。印顺大师在『成佛之道』,将这归纳为『三乘诸胜德,悉由定慧生』两句颂文。定慧由修止观而成,修到相当程度,就应止观双修,不可偏废。如偏修止而求得定,不修观行而求智慧,虽可止息妄念,难免成为枯定;如偏修观而得到慧,不修止而求得定,虽可有所了知,难免成为狂慧,是都不健全的,当难得到极果。所以如实行者,务须止观双运,达到定慧圆融,方能成就无上菩提,证知定慧二者,绝对不可偏废。六祖为详明定慧真义,所以立名定慧品。
定是安定不动的意思,亦即凝住所缘一境,决不向外驰散流动,使心善住所缘之处,不散乱不动摇,名之为定。定的自性,是心止住一境的状态。慧是简择事理的精神作用。俱舍第四说:『慧谓于法能有简择』。不论是什麽法,经过慧的简择,立即了知此法是善或不善,是好或不好。不过,同样是慧,有的是善慧,有的是恶慧,恶慧追求勐利,是不利于行者,所以在烦恼中立名恶见;善慧正确追求,是属非颠倒的,所以在精神作用中立名正见。
定慧体用
师示众云:善知识!我此法门以定慧为本。大众勿迷言定慧别。定慧一体,不是二。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若识此义。即是定慧等学。诸学道人,莫言先定发慧,先慧发定各别。作此见者,法有二相。口说善语,心中不善,空有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内外一种,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于诤。若诤先后,即同迷人。不断胜负,却增我法,不离四相。善知识!定慧犹如何等?犹如灯光。有灯即光,无灯即暗;灯是光之体,光是灯之用;名虽有二,体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复如是。
六祖大「师」开「示」大「众」说:「善知识」!「我」所修学以及开导你们「此」一圆顿「法门」,是「以定慧为本」。定与慧在用语言说出时,当然是有前后的,但是诸位「大众」听后,千万「勿迷」于语「言」以为「定慧」二者是差「别」的。以佛说的教理言:定是由止成的,止的唯一功用,在于止息散心。原来吾人的心,真是心猿意马,从来没有息时。佛陀告诉我们,唯有运用集中意志的止力,才能止息时而想这,时而想那的妄念。经中不是说『一心不乱』,就是说『制心一处』。慧是由观成的,观的唯一功用,在于拣别抉择,使吾人的认识,不致有所错误!是以止观二者,应该相应不离,修到止观相应,不但可成办一切功德,且能断除种种缠缚。
一般教理虽说止观双修,但止观不是没有区别,此中说定慧无别,是以定慧一体为主,与佛所说教理不同。于是接着说:「定慧」是「一体」的,「不是」如一般所说是「二」。为什麽说是一体不二?因即「定」的时候,就「是慧」的自「体」,即「慧」的时候,就「是定」的功「用」,因「即慧」的「时」候,「定」就「在慧」中,定慧一体,还有什麽差别?「即定」的「时」候,「慧」就「在定」中,定慧一体,还有什麽差别?当定在慧中就没有定,当慧在定中就没有慧。行者「若识此」定慧的意「义」,就可说「是定慧等学」。有人对此『即定是慧体,而慧是定用』之说,不表同意,因在传统教义中,没有这样的说法,似对定慧不二,没有怎样了达。经中常说:『即定即慧,即慧即定,定慧不二』,不是说的定慧不二是什麽?
六祖叫声「诸学道人」!然后说:你们不要说:「先定发慧,先慧发定」。以为二者是「各别」。在佛陀所说的教理中,总是说『因定发慧』,并未见说『先慧发定』。就三学次第说:大小乘中无不是说:『因戒生定,从定发慧』。现在祖说:『先慧发定』,当是祖师的特见。诸学道人,如说先有寂静的定力,后有观照的慧力,或说先有观照的慧力,后有寂静的定力,假使「作」这样的「见」解,无异将定慧妙「法」,分「有二」种「相」,乃将定慧分开来说,是不合乎『定慧一体』的。定时没有慧就成枯定,慧时没有定就成狂慧,以为法有二相,如是修定慧,不能成解脱。「口」头上雄辩滔滔所「说」,虽是「善语」,别人听了以为说得非常巧妙,但「心中」却是怀着「不善」之意,因为心中有了分别。这样「空」空说「有定慧」,而实「定慧」是「不」平「等」的。假「若心口」相应,是则言是,非则言非,真实不虚,是就名为「俱善」。如是「内外一如」,或说表里一致,是为「定慧即等」。
修道之人,贵在「自悟」,如实「修行」,「不在于」口头上「诤」论先后,「若」在口头上「诤」论定慧「先后」,或说先定发慧,或说先慧发定,彼此各不同时,是「即同」于「迷」惑愚「人」,不知什麽是定,什麽是慧,甚至「不断」争个「胜负」,如是所修定慧不但不相应,由于好胜心不除,反而(却)「增」长「我法」二种执见,「不」能远「离」我、人、众生、寿者「四相」。金刚经中一再说到这四相,也一再要人远离四相。四相,实际是一有情异名,每相都无它的实在自体,可是众生不知,以为各有实相,于是坚固执着。我在金刚经讲记中说:『谓于色心和合相续的生命假相中,执有一个永恒的自由的主宰者,是为我相;因为有了实在的我相,必然就有对待的人相,如广大的人类,站在我的立场,就称他们为人,是为人相;但与我相对待的不是一人或少数人,所有人及非人,如所说的九类众生的差别相,是为众生相;在一期的生命相续中,不论是执寿命的长短,不论是计我见的相续不断,是为寿者相』。有了四相的观念存在,就不能获得生命解脱,所以应该远离四相。不离四相,反增我法二执,怎能善修定慧而出生死?
「善知识」!六祖叫后又道:「定慧犹如何等」?恐怕你们不知,现我再举喻说:「犹如灯光」,「有」了「灯」,必然「即」有「光」。如扭开电灯,其光就能照到所能照的地方,假定「无」有「灯」的燃起,其地立「即」会「暗」下来,什麽都看不到。因此,「灯是光之体」,以现在话说,灯是发光的本源,有灯而未点燃,也不会有光的。而「光」则「是灯之」作「用」,因有了光,就可使人看到室内的一切。如此,灯光是「名虽有二」种,其「体」实在「本」来「同一」。当知「此定慧法」原理,「亦复如是」,非一亦非二,不能看成两个,以为名异体异,而实名虽不同,其体实在是一。有说灯之与光,并不存在体、用的关係,因灯与光,不但名字不同,体也是有别的,灯与光如此,定与慧亦然,同样定慧的名称相异,其体亦是各别的,不可说为定慧一体。
一行三昧
师示众云:善知识!一行三昧者,于一切处行、住、坐、卧常行一直心是也。净名经云:『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莫心行谄曲,口但说直。口说一行三昧,不行直心,但行直心,于一切法勿有执着!迷人着法相,执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动,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无情,却是障道因缘。善知识,道须通流,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为自缚。若言坐不动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却被维摩诘诃。善知识,又有人教坐看心观静不动不起,从此置功。迷人不会,便执成颠。如此者众。如是相教,故知大错。
六祖大「师」又「示众云」:诸位「善知识」!所谓「一行三昧者」,在教理上说,又名一相三昧,或称一相庄严三摩地,观法界平等一相,名为三昧。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密经卷下说:『文殊师利言:世尊|云何名一行三昧』?佛言:『法界一相,繫缘法界,是名一行三昧。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当先闻般若波罗密,如说修学,然后入一行三昧……』。大般若波罗密多经五百七十五曼殊室利分云:『此三摩地,以法界相为庄严,是故名为一相庄严三摩地』。宗密说:『若顿悟自心本来清净,元无烦恼,无漏自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毕竟无异。依此而修是最上乘禅,亦名如来清净禅,亦名一行三昧,亦名真如三昧』。达摩门下辗转相传的就是此禅。
三昧、三摩地,皆可说为正定,就是专注一行,修习正定,平等持心。达摩门下所传的既是此禅,所以六祖现以「于一切处(有的本子说于一切时)」,在「行、住、坐、卧」中,「常行一直心」,说明一行三昧。常行,在此最为重要,意对所修的一行三昧,不论在什麽时候,都要精勤不懈的,做到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是真一行三昧。所说直心,不是通常意义的正直之心,是指真心,亦即真如、佛性。常行直心,即常住真如,常契佛性。如引净名经说:『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似显正直之心,不是指真如或佛性,对此应善分别。
净名经就是维摩经:维摩是印度话,中国译为净名。此经菩萨品,佛令光严童子去慰问维摩诘病,光严说我不能去问疾,因为有次碰到维摩,问他从何道场来?他不直接答我所问,而说『直心是道场』等,所以我不堪任去问其疾。『直心是道场』,出维摩诘经佛国品。原因时有宝积长者子,请佛宣说菩萨净土之行,佛陀告以『直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不谄众生来生其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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