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清明的內觀
本文爲西無一九七九年阿姜 查于曼谷爲一群在家禅修者開示的內容。
藉著持念“哺哆、哺哆”來打坐,直到它深深地徹入心識(citta)。“哺哆”兩個字代表的是佛陀的覺醒和智慧。修行中最須依賴的就是這兩個字。當中所帶來的覺醒自會讓你了悟心的實相,也就是正念與慧觀兩者同時存在的皈依處。
野生動物具有某種覺察力。它們埋伏追蹤、等待襲擊獵物時亦需專注。當遇襲的獵物拼死掙紮時,狩獵者更需要堅定的專注才能製服獵物;這也是一種正念。有鑒于此,各位必須能夠分別各種不同的正念。佛陀教導持念“哺哆”作爲禅修時的用心方式。當你有意識地用心于一個對象(所緣境)上時便清醒了;覺醒將它叫醒了。一旦這份覺知經禅修而生起時,便能清楚地看見心。只要心仍沒有具備“哺哆”的那份覺醒,就算擁有與世間類同的一般正念,依然是蒙昧、無慧觀,無法讓你得到真正的利益。
“沙地”(正念 sati)所依賴的是“哺哆”——覺知的現起,令心變得更光明、更燦爛。這份清明的覺醒給心所帶來的光明,猶如阒黑暗室裏的光亮;室內若是一片漆黑,就會難以辨識裏頭任何對象,或是根本看不見。反之,只須加強室內的光線,便能徹底照亮整間屋子,讓你在每一刹那都能看得更清晰,室內所有對象的細節變得愈來愈清楚。
修心亦可比喻爲教育小孩。我們不能強迫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孩在非適當年齡與能力不足的情況下累積知識。既不能對他太嚴厲,也不能一次教他太多語言,因爲小孩子本來就無法長時間專心聽你說話。
你的心亦然。有時適切地給自己一點贊美和鼓勵;有時則應稍加批評。就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如果你常常罵他或教育方式太嚴格,即便他決心向上,也無法正面成長。如果你太強硬,反而會在小孩身上得到反效果,在知識和經驗不足的情況下,導致脫離正軌的後果。假使你這樣對待自己的心,就不是“正行道”(samma patipada)或導向覺悟的修行之道。所謂修行(patipada)是指身、口、意的訓練和導引。在這兒,我要特別強調“修心(意)”。
佛陀教導的修心包括:知道如何教化自己對治自我的貪欲。你必須運用各種善巧方法來教化心,因爲它總是受困于苦、樂的情緒中。這就是一顆未開悟的心的本性;與小孩子沒什麼兩樣。身爲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小孩的父母,由于具備說話的能力及語言的知識,所以能教導孩子。因爲懂得多,所以能時時觀察孩子在理解上的不足之處。修心的道理也一樣。當你具備“哺哆”的覺醒時,心會更加有智慧,更具備比平常更微細的覺知。這種覺醒能讓你看清心的處境和心本身;你可以看到在一切現象當中的心理狀態。在此狀況下,自然能運用善巧方法來訓練心。哪怕是受困于疑惑或任何煩惱,均能視之爲心裏生起的種種心理狀態,必須在心中加以審視和對治。
所謂“哺哆”的那份覺醒就像小孩的雙親一樣。父母是孩子的老師,要負責孩子的教育,所以每當允許孩子自由活動時,父母的雙眼自然會緊盯不放,時時覺察孩子的行爲和去向。
有時候,你可能會自作聰明或點子太多。對于教育小孩這件事,可能會過度操切,導致教育的想法愈多,孩子反倒愈偏離你的要求。你愈用心,他愈偏離,乃至完全悖離正軌。
在修心的過程中,對治疑惑是極其重要的。疑惑和不確定是必要對治的兩大障礙。審視身見(sakkaya-dutthi)、戒禁取(siabbata-paramasa)和疑等叁結是聖者(arya-paggala)修習的離執之道。可是,你們剛開始都是從書上才了解這叁項煩惱的。審視“身見”,是擺脫視身體爲“我”的妄見之道,當中包括執著自已的身體爲我或執著他人的色身是不變的實體。“身見”指的就是這個你稱之爲“我”的東西,意即執取“色身爲我”的見解。各位必須對此加以審視,直到産生新領悟,洞見執取色身即是煩惱的真相爲止。它會障蔽所有人類的心,以致于無法體悟佛法。
有基于此,戒師們總是爲每一位新出家戒子開宗明義教授五項禅觀所緣:頭發、體毛、指甲、牙齒和皮膚等。透過思惟和審視才能從“身見”中增長慧觀。這五個對象俨然成爲執著最當前的根據,從而引生愚癡的“身見”。觀照它們能引發對“身見”的直觀,並爲每一世代經戒師教導而進入僧團的善男子、善女人提供超脫“身見”的方法。不過,起初由于蒙昧、無智慧,所以仍無法透徹“身見”,看不清事物的本然。之所以無法看清實相,是因爲依舊存有根深蒂固的執著;就是這份執著在護持無明。
佛陀教說要超越無明,而超越無明之道就在于看清身體的本然。你必須以透徹的內觀洞悉你自己和他人身體基本上是一樣的;人跟人的身體並無本質上的差異。身體只是身體,不是人、不是我、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這份對色身實相的清明慧觀稱作“身念(觀)”(kayanupassana)。你會給身體定義、名稱,而後執取、認爲這是你的或他(她)的身體,更固執地將它認爲是恒常、清淨、喜樂的;這份執著深植在我們的心中。這就是心執取身體的方式。
持“身見”表示,你仍困在疑惑和不確定的泥沼中,你的慧觀還沒完全看穿“視身體爲我”的無明。只要無明還存在,你就會把身體稱之爲“我”(ana),並從有實體、恒常存在、所謂“我”的觀點來诠釋所有的經驗。你對世間視色身爲“我”的看法如此執著,而絲毫無法看穿它。但是,如實的清明了知就是指:身體只是本然如此罷了;身體只是身體。經由內觀,你會視身體只是如此而已,而這份智慧將無明的“我見”消弭掉。這份視身體只是如此的內觀經由逐漸斷除、放下無明後,會根除執著。
練習觀身如身,直到你很自然地認爲:“噢,身體只是身體,如此而已”爲止。一旦養成這種觀照方式,當你對自己說“只是如此而已”,心就會馬上放下,放下對色身的執著;內觀徹見了身體只是身體。藉由不斷視身體不過是身體而保有的無著之心,逐步地根除所有的疑惑和不確定。你在審視身體時,愈是看清身體只是身體,而非人、存在、我或他,對心的影響力便會愈強烈,同時也導致蠲除疑惑和不確定的成果。由于對修行的真正目的不清楚,導致盲目摸索和追尋的“戒禁取”亦會同時被舍離,因爲它是跟“身見”一同生起的。我們可以說,“身見”、“戒禁取”和“疑”這叁結是密不可分,甚至很相近。一旦你看清楚當中的關系,叁結中的其中一結,如:“疑”生起時,便能藉由內觀的長養而放下。在此同時,其它二結也會被舍離;它們會被一同消除。造成你對各種修行意義的揣測不安之“身見”和盲目執著,也同時放下了。它們各別被你視爲整個“我執”的局部,但“我”一樣必須舍離。你們必須反複審視色身,並將它碎成各個組成成份。當你看清每一項成份的本然時,認爲身體是實體或自我的概念會逐漸消弭。各位必須不懈地精進于這項審查上,不許中斷。
進一步導向更清明、更深沈內觀的心靈成長,是在專注對象(所緣境)上頭下功夫,讓心平靜下來。所謂平靜的心是指在叁摩地(定)中穩固不動搖的心,可以是:刹那定(khanika samadhi)、近行定(upacara samadhi)和定止定(appana samadhi)。禅定的層次取決于心修習專注所緣對象時,刹那心識的微細程度。
在刹那定中,心只有短暫性的凝聚專一。它在叁摩地中平靜下來,可是瞬間的凝聚過後,卻又馬上退出平靜的狀態。當定力在禅修中變得更加微細時,就會在各個層次裏經驗許多類似的平靜物質,故被解釋爲各個不同的叁摩地境界,像是刹那定、近行定和安止定。心在每一個層次裏都是平靜的,但是叁摩定的嘗試卻各不相同,所經驗的平靜心境,本質上也有差異。在某個層次上,心仍會動蕩和搖擺,但卻是在定的限製範圍內移動,不會被引生懊惱和散亂的活動所左右。你的覺醒會追隨一個善的心理(善心所)一段時間後,才會回歸、安住在寂靜的一個點上一段時間。
我們可以把“刹那定”的經驗比喻成散步的生理活動:你在走了一段時間後,會稍停歇休息,歇息結束後再開始行走,直到需再休息的時候。雖然固定停下來休息影響到行程,但每一次卻都是完全靜止的;只是身體的暫時停止。再過一會兒,你又得繼續往前邁進。心在經驗這類禅定境界時亦是這種情形。
如果你以專注單一所緣境的禅修方法來平靜心,以達到心在叁摩地中穩固不動的平靜狀態,可是卻仍有若幹心理活動,那就是所謂的“近行定”了。在“近行定”中,心仍然會活動,可卻是在一定的範圍內打轉,絕不逾越雷池。心能活動的範圍是堅固不動的禅定所設定的。那是一種像是在定境和心理活動之間來去的經驗,心一會兒平靜,一會兒活動。活動中卻仍有一定層度的平靜和禅定,可是還不是全然靜止不動,依然稍有思想和遊走。好似在自己家裏走動一樣,你只在禅定的限製範圍內走動,既沒有失去覺醒,也沒有越界而忘失禅修的對象(所緣境)。心理的活動一直處在善心理(kusala)的規範裏,不會受不善心理(akasala)造作所困縛;只存在善的念頭。心一旦靜了下來,勢必會在刹那間經驗到種種善心。在這段專注(禅定)的時間裏,心只會經驗到善的心理狀態,並且會穩定安住下來,直到全心然靜止、一心專注所緣境爲止。
心固然仍經驗到一些活動,在它的對象(所緣境)上盤旋、走動;它是在定境的規範裏遊走。可是,這些活動卻不致造成任何實際傷害,因爲心處于叁摩地的平靜中。在修行過程中,心的增長就是這麼運作的。
在“安止定”中,心平靜了下來,寂止到最微細、善巧的境界。此時即使受到外界的影響,諸如聲音、觸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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