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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花 1994· 4· 1~1994· 4· 15

  星雲日記

  人生如花 1994.4.1~1994.4.15

  

  四月 一日  星期五    

  爲了返鄉探親,昨天下午我就到了香港。今天和香港佛光協會的督導林耀明夫婦、會長吳其鴻談及今後香港佛教發展的問題。隨後,搭乘東方航空公司的班機再次回到久違的故鄉––六朝勝地“南京”。此行承蒙中國佛教協會趙樸初會長的幫忙,以及秘書長蕭秉權、秘書章鴻志先生的協助,使我們一行慈惠、慈容、慧傳、慧運、蕭碧霞等六人得以優待通關,順利出境。步出機場,一眼就看到去年的原班人馬:上海龍華寺住持明晹法師、焦山定慧寺住持茗山法師、海南省佛教城的圓湛法師、江蘇省佛教協會秘書長安上法師、上海佛教協會秘書長王永平先生、以及南京、廣西等地的親戚叁十余人前來歡迎,如此增添大家麻煩,實在愧不敢當。

  這次大陸之行主要是爲了探望母親、看看親戚,以及到海安祭拜師父志開上人。才抵達雨花精舍,母親看到我就說:“兒子啊﹗你和你的徒弟一年當中都能見到很多次,我和你卻一年難得見一次面啊﹗”雖然母親的一席開場白勾起了大家一陣辛酸,但母親畢竟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立刻就將話鋒一轉。她看到很多親戚,如大哥國華家六人、叁弟國民家六人、大姊素華家七人、叁舅的孫女鳳珠,和其它親戚之後,不禁又說道:“真是千樹桃花一根生啊﹗”這句話馬上又引起了大家一陣歡呼。

  接著,母親又告訴大家:“我有四個孩子,大兒子太過老實,大女兒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小兒子又太過護己,人總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意思大概是贊美我這個兒子最好了。

  只要母親一說話,大家都屏息傾聽,不敢隨便開口。母親繼續說:“你的徒弟都是有根基之人,才隨你學佛,我們家裏的人卻善根不夠,你要好好發心去度他們才是。”接著,又指指臺灣來的徒衆說:“你們都是菩薩下凡,我卻是凡夫一個,你們要好好護持你師父弘法度衆啊﹗”

  母親告訴我,凡有臺灣法師來訪,他們總是大師、大師不離口,她每次聽了都很高興。我一直不太喜歡臺灣的弟子和信衆來探望母親,到底她已是九十多歲的老人了,不想增加彼此的麻煩,但是得悉母親如此歡喜,我覺得還是有必要。

  一陣寒暄過後,我打開皮箱,將送給母親的衣物交給她。母親看了,說:“你買衣服給我,我也要給你一點東西。”說完,就從枕頭邊拿出十幾雙襪子放到我手中。原來,母親早已爲我准備了禮物。

  我對母親說:“我一雙襪子要穿一、兩年,您買這麼多襪子給我做什麼?”

  母親回答:“兒子啊﹗你可以活到兩百歲。”母親就是這麼一個善于贊美人的人。

  不一會兒,母親將她搜集的名片一一翻出來給我看,從中可以看出她待人的用心。那些名片,大都是海峽兩岸的有緣人,如立法委員潘維剛、大陸尋奇製作人周志敏、《大成報》副總編輯趙俊邁、澳洲的劉招明、美國的林陳雪娥……。這時,我也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我的名片遞給她,母親笑了笑,說:“這是佛陀的名片啊﹗”

  母親有她自己的人生觀,她又引用自己的例子:“爲人要存好心,給人欺負不要緊。你看,我經過北伐,經過抗戰,經過文化大革命,多少的磨難,多少的艱辛,還不是照樣活到九十幾歲?”

  “別人討厭窮人,我就是喜歡窮人,因爲窮是無常,窮只是一時,有朝一日,窮人也會轉貧爲富的啊﹗”

  聽著聽著,突然,我發現母親衣服上有個破洞,就跟她說:“母親,您的衣服破了。”

  母親若無其事地對我說:“不是破,是布不夠。”

  今晚,母親顯得特別高興,尤其是在她那小小的房間裏竟然擠了二十多人,真是好不熱鬧。講到最後,我看看時間已經十二時半了,就對母親說:“時間不早了,大家要睡覺,有話明天再說。”

  母親指著大家說:“你們都去睡吧﹗”我正想離開,母親忽然指著我說:“今覺,唯獨你不可以睡覺。”(今覺是我初出家時的法名)

  我聽了,只好打起精神,再坐了下來,聆聽她老人家的教誨。

  四月 二日  星期六

  今早起來,要去西康賓館和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老見面談話,並且赴午宴。趙會長實在是一位佛教界的長者大德,他爲了佛教可以說是舍身舍命。這一次,以八十八歲的高齡,特地從北京趕到南京來,我到達時,他早已在門口等候迎接,當我們行禮並緊緊握手的時候,我深深體會到這位老人家的慈心和熱忱。樸老送了一些紀念品與我結緣,計有金線織繡的“佛”字卷軸一幅,複印弘一大師親筆書寫的《藥師如來功德本願經》六冊,中國佛協出版的《佛教嘉言書法集》一冊,《中國佛教協會成立四十周年紀念文集》二冊。其中,尤以他親手書寫的詞牌〈調寄憶江南〉一幅,最有意義,也最寶貴––

  調寄憶江南

  經年別,重到柳依依,煙花樓臺尋古寺,莊嚴誓願曆僧只,叁界法雲垂。

  金陵會,花雨滿秦堤,登岸何須分彼此?好從當下證菩提,精進共相期。

  一九九四年仲春至南京賦贈星雲大師印可 趙樸初

  樸老是一位詩詞書法大家,在大陸,他的題詞、題詩、題字隨處可見。他最樂于爲寺廟道場書寫,卻不曾見他爲商店寫過任何招牌。樸老知道我將他的一幅字在臺灣爲籌建佛光大學義賣得款五十六萬,非常高興,現在他又送給我這一首〈調寄憶江南〉,由詩中可以看得出他那卓越不凡的文才,同時更能感受他對中國佛教的那份深切期許。

  談話中,樸老對于這次參與香港大佛開光,港督彭定康合掌爲禮,很是高興。另外,他派遣的五個學生至斯裏蘭卡獲得學位,現在能直接翻譯巴利文大藏經,以及佛教不斷地在各地發展,非常得意。我看得出他唯一引以爲憂的是大陸目前雖能夠建寺院,而對人才的培養尚待加強,他期盼臺灣佛教界能透過中國佛教協會和大陸來往,如此,比較能夠事半功倍,收到整合的效果。言畢,我也將臺灣帶去的土産送給他一份,此時,外面剛好傳來請用飯的聲音。

  席間,趙樸老又告訴我幾件事情––

  茶在唐朝稱爲“甘露”,宋代蘇東坡在寺中喝酒,將酒稱爲“般若湯”,這是壞了佛門規矩,今天樸老在此以甘露茶敬謝大家。

  閻浮,巴利語jambu,一位緬甸的法師告訴他這是一種橢圓形的水果;佛教稱這個世界爲閻浮提,可見佛陀早已知道此是世界的形狀。

  印度有一種利器叫“卡克拉”,可以當做武器擊殺敵人。後來,佛陀將之引申爲“*輪”,巴利語dhammacakka,表示以真理當武器,用以摧破衆生的無明煩惱。

  樸老談話中,提到法尊法師,法尊法師對藏文非常精深,能流利地將藏文佛經翻譯成中文,貢獻很大,只可惜當初沒有好好的栽培繼承人。公元一九八○年法老示寂于北京廣濟寺,藏文經典翻譯人才便形成斷層,真是佛教界的一大損失。所以在北京的一次會議中,樸老認爲佛教當前最重要的叁件事情:第一是教育,第二也是教育,第叁還是教育,可見他對佛教教育的重視。

  他說:他最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公元一九四七年的某一天,太虛大師在上海玉佛寺打電話給我,叫我到寺裏見他,哪裏知見了面,只是囑咐我要好好的護持佛教,說他要去無錫和常州。當時只覺奇怪,爲何爲了這點事,太虛老要我大老遠趕來,百思不解,自覺力量不夠,無法扛下這個重擔,但看太虛老非常認真的樣子,乃直下承擔了這項護法交代。十天以後,太虛大師突然心髒病發圓寂了。直到現在才體會太虛大師原來在暗示他的無(錫)常(州)已到,希望我好好護持中國佛教。”

  而趙樸老一生“以教爲命”,竭盡所能護持佛法,發揚人間佛教的理念,這種信守承諾的精神值得頌揚贊歎,而自從一九八○年繼任中國佛教協會會長,中國佛教得有今天複蘇的景象,樸老可說居功甚偉﹗

  樸老人雖在大陸,但對臺灣佛教界的動態非常關心,對于籌辦佛光大學的文物義賣能夠募集到那麼多善心人士的捐款,贊歎不已﹗後來又得悉我奉獻叁百萬的稿費所得給天主教、基督教籌辦的民間社會團體,更是贊歎有加。還有七號公園的觀音像能夠圓滿解決,他也欣慰萬分。尤其它很留意《普門》雜志以及佛光出版社出版的動向,並且一再提到佛光出版社的《佛光大辭典》即將在大陸發行之事宜。

  用飯後,匆匆地告辭,相約下午在雨花精舍由我作東回請大家。

  回到雨花精舍,母親問我:“你一早到哪裏裏去了?”我說去和北京的樸老會面,母親也知道樸老,聽了之後笑著豎起大姆指:“那是一個偉大的人,你要好好謝謝他。”正當母親在和我敘述曆朝叁皇五帝的陳年舊事,時間尚未五時,諸大法師和樸老夫婦已法駕光臨。匆忙中將大家迎入客廳就坐,又再天南地北從頭話說佛教。

  晚餐由侄兒春富掌廚,蕭師姑督導。席間,大家對每一道菜都贊不絕口,甚至還說勝過龍華寺的素齋,看到在座的龍華寺住持明陽法師和王永平,我趕快說:“春富出身于龍華,他的素齋也是在龍華學習的,說起來,他還是龍華的人呢﹗”

  今晚的菜肴雖佳,我看樸老夫婦最喜歡吃的,還是我從臺灣帶去的一盤豆腐乳。

  四月 叁日  星期日

  天亮了,星星和月兒都溶進了晨曦之中。用過早點,我們踏上江都探親和海安祭祖的旅途。在大地回春,百花齊放的仲春江南,一路上,綠水盈盈,楊柳青青,萬紫千紅,輕風拂面;遍地金黃色的菜花園裏,依稀看到揮汗如雨的農夫在辛勤地耕種;環顧四周,只見村婦搗衣,炊煙袅袅,船只點點,燕子呢喃,真是青山如畫,白雲如詩,好一片美好的江南風光﹗

  車行約一小時,路過揚州,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腳踏車。揚州人的身材、走路姿態都很美,或許是與他們騎腳踏車有關。在臺灣是汽車塞車,在揚州卻是腳踏車塞車。

  揚州是座古城,在世界各地有人沒聽說過南京,卻沒有人未聽說過揚州。揚州至今已有一千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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