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日記
共生的地球人 1992.4.16~1992.4.30
四月 十六日 星期四
難得今天沒排任何行程,大家決定去巴黎附近的名勝參觀。此地已來數次,本想待在古堡看家,但拗不過徒弟盛情。他們總說:“師父不去,我們就不去。”因此只好從善如流,陪大家觀光巴黎。
每天我的時間都安排的很緊湊,一日之中,平均眼睛看書看報二小時,口頭說話(講演、上課、開示、會客)八小時,手寫二小時,腳行或乘車四小時,睡眠六小時,吃飯盥洗雜務二小時,很少有時間用心思想,或許正因爲如此,煩惱雜念沒有機會在我心中停留。
慧海、慧群昨日亮相一次,立即獲得信徒重視。今午,被當地信徒們請去吃飯,意外之余,驚喜之情,溢于言表。這兩個寶貝,因爲是男衆比丘,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既懂佛法、又谙唱誦,兼以精通英、奧、潮州數種語言,條件優厚,故在此倍受禮遇。
心涵在馬來西亞時自稱:“在這種熱帶地方,我是一條蟲,等到了英法這些寒冷國家,就會變成一條龍。”但是今天卻看她不時喊冷,縮頭藏頭,大家就跟她開玩笑:“你不是一條龍嗎
現在倒像只小烏龜!”她聽了,不好意思起來。我說:“龜也很好啊!在中國,龍、鳳、龜、鶴並稱四靈。”逗得她很高興。
參觀過羅浮宮及巴黎鐵塔,到了凡爾賽宮,剛好是下午五點關門時間,只得在宮外浏覽拍照,這裏的一花一草、一梁一瓦、一池一木,無不是鬼斧神工、藝術的結晶,令人歎爲觀止。
行至宮後,每人花了二十五法郎,坐上巴士,環遊庭園樹林。全程半小時,尚不能觀其全貌,可見其寬廣遼闊!剛開始時,大家還嫌車資太貴,我說:“你們這一趟去好幾個國家,也花了不止上萬法郎,區區二十五法郎,你們還要計較!”追懷曆史,欣賞藝術,其價值豈能以金錢衡量
不當用的錢,我們固然一毛都不應花;當用之財,則應萬金不惜,大家才有心安理得之感。
在觀賞途中,有人豔羨地說:“古代帝王一人就享有這麼大的城池宮殿!”其實,這有什麼好呢
王宮貴族坐擁再大的城池,行動卻受受到限製;平民百姓卻可以隨心所欲,環遊世界。
從前,拔提王子隨佛陀出家後,經常情不自禁,高喊:“快樂呀!快樂呀!”人異之,問其因,則稱:“過去,我雖貴爲王子,錦衣玉食,侍衛日夜保護,卻日懷其憂,行動受限。現在我棄俗出家,雖沿門托缽,箪食瓢飲,卻自由自在,充滿禅悅。”
因此,《順治皇帝贊僧詩》中說:
“百年叁萬六千日,
不及僧家半日閑。”
所謂:“閑”,非指事閑,而是心閑。心中富貴,就可以胸懷法界,享有萬物。
遊罷,心血來潮,作了一首打油詩:
“凡爾賽豈易遊乎
室外觀光一小時也;
遊覽車豈易乘乎?法郎購票二十五也。”
法國人極注重吃和穿,只見沿街下來,叁五步便是餐飲店或服飾店,吃一頓飯,徐徐出菜,點心四道,費時叁個小鍾點;路邊行人,衣冠鞋襪,古典現代,兼而有之。所謂:“南嶽歸來不看山”,也許法國本身擁有太多瑰麗輝煌的古迹名勝,使得他們將藝術的眼光延伸到衣食上面。
巴黎一帶有許多華僑社團,其中廣肇同鄉會,成員四百余人,最近成立一所佛堂,我爲其命名爲“廣肇佛院”,並題字:
“廣肇功德普天下,
佛陀慈光照大千”
夜遊賽納河,別有一番情趣。河畔有各式建築,莊嚴典雅,與聳動的人潮、來往的船只相映成趣。
返回旅館,獲知在英國的依益曾打電話給我,急忙回電話給他,才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害得我窮緊張一頓,這是弟子們的通病。過去我也常遇到這種事,有時算一算,對方正是深夜,又不敢回電話,擔心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接通電話,原來是些不痛不癢的事。
四月 十七日 星期五
上午應臺灣駐法國代表邱榮男先生之邀至其官邸,並共進午餐。秘書齊王德先生、顧問王能章先生、組長呂慶隆先生等人也列席作陪。對于佛光會能將此地華僑社團結合起來,深表贊歎與驚喜,並寄予厚望,希望能與法國華僑文教中心合作舉辦各種文教活動,以提升當地華人的精神層次與文化地位。
掌廚的林文旺先生在巴黎開設多家飯館,自己也燒得一手好素菜,今天來此客串,飯畢,與太太一起出來與我會面。交談之下,才知道他原是臺北統一大飯店的川菜名廚,這是第一次煮素齋,能夠做得這麼道地,實在很難得!可見任何技藝學問,貴在熟能生巧、融會貫通。自古以來,外交官出使國外,都要隨身帶一個廚子,可見“食”是很重要的;尤其中國菜,世界聞名,是千年文化藝術的結晶。
齊秘書文采甚佳,爲每一道菜編了一個具有佛法的名字,與菜色相得益彰:
“佛果翠玉筠
光耀蘇州香
山湖鼎上素
星輝映荷花
雲光臨花都
大乘繪竹參
師慈蘭心遠”
晚上,在法國華僑文教中心講演,並舉行法國佛光協會成立大會及皈依典禮。
法國佛光會成立大會時,首先由邱榮男代表致詞,他表示很榮幸能參加這次成立大會,並感謝佛光會將華人的力量團結起來。隨後第叁分會會長江基明先生致詞,他說,聽到我在講演中提到“我們要做一個共生的地球人”,心中非常感動。因爲他原本是高棉華僑,在高棉淪陷後,由柬甫寨逃到法國,來到巴黎,但是中國大陸不肯承認他是中國人,回到高棉,高棉也不承認他是高棉人,到了法國,法國也不會承認他是法國人,他曾爲此痛苦彷徨。今天聽到我講“要做一個共生的地球人”,他突然想通了,他要做一個心胸開闊、慈悲喜舍的地球人。
四月 十八日 星期六
上午赴潮州會館演講,並且應邀吃午飯,下午即飛往倫敦,作另一場講演。
此次法國之行收獲甚豐,承多位友人及信徒熱心幫忙協助,使各項法會圓滿成功,而法國四十名傳播媒體記者的訪問,更證明了法國各界對于宗教的開放自由。
傳聞中國駐法僑務官曾“勸喻”一些僑團退出佛光會,不知是否屬實
但看每場講演人巢爆滿,參加法國佛光協會的人士有增無減,想來佛光會只是一個國際的“宗教”社團,無論在宗旨,目標、任務、理念上,都與世界和平、人類融和息息相關,正是大家所向往,也符合時代的需求,不但不應受到阻難,而應該是全球人類共襄盛舉的美事。
巴黎海關在檢查出關時,發現我們一行十人持有英、法、美、港、臺、馬、菲七種不同護照,驚訝地看著我們說:“你們是國際團體嗎
”
巴黎到倫敦,不過四十五分鍾機程,時差卻達一個小時。
步出倫敦赫酬(Heathrow)機場,即直奔波斯莫斯(Portsmouth)。應臺灣駐英國大使戴瑞明代表之邀,在皇後旅館大廳講演。戴瑞明先生親臨致詞表示歡迎。來賓程度水平頗高,氣質談吐不俗。
九時叁十分講畢,倫敦佛光協會副會長趙麗珠小姐與我閑聊至十一點。趙小姐是中央社前任副社長楊孔鑫之妻。楊先生能幹踏實,這一次倫敦佛光協會的成立,承他協助不少,但是他卻一再謙讓,力薦倪世健小姐當會長,自願以委員身分協力推動。
我與趙家則是世交,叁十五年前,趙小姐的父親趙望先生是龍岩糖廠廠長,仗廠長不但對佛教甚爲護持,還在廠內設念佛共修會,領導全體員工修持念佛,在當年學佛風氣不盛的時代,是非常難得的事情。如今菩提種子發芽,趙小姐在英國與我相逢,並且繼承父志,爲佛法的弘揚而努力。
她談到目前歐美華裔第叁代,雖然膚色是黃的,但是骨子裏卻全是西洋觀念,對于中國的曆史、文化、倫理、習俗,一概不知,因此有所謂“香蕉人”(外黃內白)之稱。說他們是中華人,心想口說,卻都是西洋的;說他們是洋人,膚色、血統又都是中國的,這種香蕉人的處境,在心境上是一種相當的磨練。
至于在宗教方面,耶教雖在西方盛行,但不能盡收華人之心,特別是“不信我者下地獄”的這一教條,強迫他人信仰相同,尤其不能爲華人所認同,縱使耶教以介紹朋友、職業、房子……等手段接引入教,在他們的內心深處,還是不能盡爲接受。
人並非牛、馬、羊、豬,在滿足生理的需求後,還會再進一步的渴望財富、地位、名望、事業,等到物質名利逐步獲取,他們又會想要再實現自我,在生命的精神領域中作一番突破,這時只有真理才能使他們如飲甘露。
四月 十九日 星期日
爲了要一睹倫敦繁華中不失典雅的風采,一早,我們自波斯莫斯出發,沿著泰晤士河西岸北上,浏覽倫敦附近名勝,也借以了解倫敦的曆史。
泰晤士沿街是由凱瑟大帝所命名,在倫敦一共有十八座橋梁,其中以外型優美的塔橋最爲著稱,其中間可以開合,供大型船艦往來。
橋的盡頭是塔塔相連的宮緞,占地十八英畝,稱作倫敦塔。一○六七年,威廉大帝看准了倫敦是全國政經中心,乃兵家必爭之地,遂建立該殿(塔),俾以此爲中心,鞏固政權,實行高壓恐怖政策。此後塔內政爭波瀾不斷。一四八叁年,理查叁世爲登基篡位而暗殺侄子愛德華王子的內幕爆發,聳人聽聞,從此“血腥塔”之名不胫而走。遠遠凝視灰白的塔壁,在隱約中似乎也能聽到淒厲的鬼哭神號。如今民權代替君權,象征無上名位權利的皇冠即深鎖塔內。冠頂那顆全球最大的鑽石,卻成爲觀光客矚目的焦點。倫敦市內的宮廷殿宇,除白金漢宮留作女王官邸外,其它都陸續開放爲陳列館或公園,供大衆遊覽憑吊。
國會掌握了政權,高挂于其上的大鍾,也就自然身價百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清脆的鍾聲,成爲英國人民精神所系。
自從一○六六年,威廉大帝在西敏寺舉行加冕典禮後,該寺就成爲英國最重要的寺廟,直至今日,舉凡國家大典均在此舉行。西敏寺外觀莊嚴雄偉,內部金碧輝煌,除了具有宗教價值外,在藝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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