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嚴經通議卷二
明·憨山大師著
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通議卷二
唐天竺沙門般剌密帝譯
烏苌國沙門彌伽釋迦譯語
菩薩戒弟子清河房融筆受
明南嶽沙門憨山釋德清述
叁示外道斷見顛倒：
爾時，阿難及諸大衆聞佛示誨，身心泰然，念無始來失卻本心，妄認緣塵分別影事，今日開悟，如失乳兒忽遇慈母；合掌禮佛，願聞如來顯出身心真妄虛實、現前生滅與不生滅二發明性。
時，波斯匿王起立白佛：我昔未承諸佛誨敕，見迦旃延毗羅胝子鹹言此身死後斷滅名爲涅槃，我雖值佛，今猶狐疑，雲何發揮證知此心不生滅地？今此大衆諸有漏者鹹皆願聞！
議曰：此出斷見之疑也！阿難聞前開示客塵、飛光，以示身境動有不動，則知生滅有不生滅義，業已領悟；但一向妄認緣塵分別之心爲心，未見不生滅性，故願聞世尊即在現前的示何者是真實？何者爲虛妄？如何是生滅？如何是不生滅？令真妄二體了然分明，方自信不疑，此乃阿難心願而未決，故匿王因之以請也！
匿王先事外道，姓迦旃延，名迦羅鸠馱，計一切法亦有亦無；又外道名刪阇夜毗羅胝子，而毗羅胝乃母號也！故雲子，此計諸法自然。其西域外道雖多，而所計者不出斷、常二見，此二計斷見者。匿王已奉此法，故雖見佛尚執舊習，只知死後斷滅；今聞此心不生滅性，猶懷狐疑，故請發揮，大衆願聞，若悟不生滅心，則阿難妄執之情自謝，真常之性自顯矣！
然死後斷滅之見不獨西域，而此方亦多，謂人死清氣歸天，濁氣歸地，一靈真性還于太虛，此斷滅之見也！若果還太虛，則因果絕矣！豈不幸哉？
佛告大王：汝身現在，今複問汝！汝此肉身爲同金剛常住不朽？爲複變壞？世尊！我今此身終從變滅！佛言：大王！汝未曾滅，雲何知滅？世尊！我此無常變壞之身雖未曾滅，我觀現前念念遷謝，新新不住，如火成灰漸漸消殒，殒亡不息，決知此身當從滅盡。佛言：如是！
大王！汝今生齡已從衰老，顔貌何如童子之時？世尊！我昔孩孺膚腠潤澤，年至長成血氣充滿，而今頹齡迫于衰耄，形色枯悴，精神昏昧，發白面皺，逮將不久，如何見比充盛之時？佛言：大王！汝之形容應不頓朽！王言：世尊！變化密移我誠不覺，寒暑遷流漸至于此，何以故？我年二十雖號年少，顔貌已老初十歲時，叁十之年又衰二十，于今六十又過于二，觀五十時宛然強壯。
世尊！我見密移雖此殂落，其間流易且限十年，若複令我微細思惟，其變甯爲一紀二紀？實爲年變！豈唯年變？亦兼月化！何直月化？兼又日遷！沈思谛觀，刹那刹那念念之間不得停住，故知我身終從變滅。佛告大王：汝見變化遷改不停，悟知汝滅亦于滅時，汝知身中有不滅耶？波斯匿王合掌白佛：我實不知！佛言：我今示汝不生滅性！大王！汝年幾時見恒河水？王言：我生叁歲，慈母攜我谒耆婆天，經過此流，爾時即知是恒河水。
佛言：大王！如汝所說！二十之時衰于十歲，乃至六十日月歲時念念遷變，則汝叁歲見此河時，至年十叁其水雲何？王言：如叁歲時宛然無異，乃至于今年六十二亦無有異。
佛言：汝今自傷發白面皺，其面必定皺于童年，則汝今時觀此恒河與昔童時觀河之見有童耄不？王言：不也！世尊！佛言：大王！汝面雖皺，而此見精性未曾皺，皺者爲變，不皺非變，變者受滅，彼不變者元無生滅，雲何于中受汝生死？而猶引彼末伽梨等都言此身死後全滅？王聞是言，信知身後舍生趣生，與諸大衆踴躍歡喜得未曾有。
議曰：此破外道斷見也！阿難願佛就在現前身心拈出不生滅性，此理甚難發揮，故借匿王開示；然匿王不但不知生滅即常，而且執死後斷滅者也！茍知滅元不滅，則知生本無生，真常之義顯矣！不滅之性死後難明，只就現前身心以驗則可知矣！故問匿王汝此肉身爲同金剛常住不朽？爲複變壞？此問爲引終從變滅之言也！
若就形骸而觀，其實遷變不常，以從生至幼、從幼至壯、從壯至老漸漸不同，至老衰朽終歸于死；若就歲月而觀，其實遷流不住，以紀變而年化、月變而日遷，細而察之不唯時遷，而刹那刹那念念不住，此皆身心生滅無常也！即此生滅有不生滅真常之性，何從而見耶？故世尊乃诘觀河之見以印證之！叁歲觀河以至于老，形骸雖變，而見水之見性不變，即此不變之性乃真性也！以此足證變者受滅，而不變之性雲何受汝生死耶？此身雖謝，真性常存，如何引彼末伽梨等都言死後斷滅耶？真常之性即就此身于是乎顯矣！王聞此言，信知身死不入斷滅。已上破外道斷見竟。
四示顛倒之狀：
阿難即從座起，禮佛合掌，長跪白佛：世尊！若此見聞必不生滅，雲何世尊名我等輩遺失真性顛倒行事？願興慈悲洗我塵垢！即時，如來垂金色臂，輪手下指，示阿難言：汝今見我母陀羅手爲正？爲倒？阿難言：世間衆生以此爲倒，而我不知誰正誰倒！佛告阿難：若世間人以此爲倒，即世間人將何爲正？阿難言：如來豎臂兜羅綿手上指于空，則名爲正。
佛即豎臂告阿難言：若此顛倒首尾相換，諸世間人一倍瞻視，則知汝身與諸如來清淨法身比類發明，如來之身名正遍知，汝等之身號性顛倒；隨汝谛觀汝身、佛身稱顛倒者，名字何處號爲顛倒？于時，阿難與諸大衆瞪瞢瞻佛，目睛不瞬，不知身心顛倒所在。
五正責顛倒：
佛興慈悲，哀愍阿難及諸大衆，發海潮音，遍告同會：諸善男子！我常說言色心諸緣及心所使諸所緣法唯心所現，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現物，雲何汝等遺失本妙圓妙明心寶明妙性？認悟中迷。
議曰：阿難聞佛開示觀河之見生滅中有不生滅，則前見拳之見即此見性，信知真性本不曾失，雲何世尊獨許匿王而說我等遺失真性？原不顛倒，雲何見責我等顛倒行事耶？此阿難其實未見真性，乃認妄爲真，不知顛倒所在也！故世尊以垂手示之。且天然垂手而人以爲倒，是猶身境本自真常而返生厭離，此二乘、外道之顛倒也！豎臂是倒而返以爲正，是認生滅無常而妄計爲常，此凡夫之顛倒也！然我唯一臂耳！本無正倒，但以首尾相換妄生分別，世人一類如此瞻視。
倍：猶類也！如來法身與汝等色身皆一身也！若比類發明，如來之身名正遍知，汝等之身號性顛倒，以如來法身安然自在，汝等之身妄計斷常，此所以爲顛倒也！世尊意要阿難即色身以悟法身，故問阿難隨汝谛觀汝身、佛身何處名爲顛倒耶？阿難大衆向以執迷，故瞢然不知顛倒所在。
佛興慈悲，遍告同會曰：我常說言色心諸緣及心所使諸所緣法唯心所現。色：十一色法也！心：四蘊八識也！諸緣：塵根也！心所使：五十一心所也！諸所緣法：根身器界一切萬法也！皆唯心所現。以此而觀，足知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現物，如何但認幻妄身心而遺失本妙圓妙明心寶明妙性？認悟中迷：以本來不迷，由汝認妄失真，所謂悟中迷，此即顛倒所在也！
六示迷悟同源：
晦昧爲空，空晦暗中，結暗爲色，色雜妄想，想相爲身，聚緣內搖，趣外奔逸，昏擾擾相以爲心性，一迷爲心決定惑爲色身之內，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鹹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棄之，惟認一浮漚體目爲全潮，窮盡瀛渤，汝等即是迷中倍人，如我垂手等無差別，如來說爲可憐愍者。
議曰：由說一切諸法唯心所現，恐當機難悟，故推原迷倒之由，以示迷悟同源唯心之旨，以破顛倒之妄心、妄見也！意恐轉計一切諸法及此身心既唯心所現，然則何以迷之耶？故推迷妄之由以發之！
原夫一真法界如來藏清淨真心本無身心、世界之相也！但由真淨界中一念妄動而成不覺之無明，以此無明蓋覆真心，遂將靈明廓徹之真空變爲頑然無知之虛空，故雲：晦昧爲空。依此頑空，無明凝結，變成四大之幻色，故雲：結暗爲色。真心既迷，即轉本有之智光變爲妄見，以此妄見對彼幻色，相待既久，即抟取四大之少分，妄見和合而爲五蘊之身心，故雲：色雜妄想，想相爲身。
執此妄身，遂失本有之真性，但認聚緣內搖昏擾擾相以爲自己之心性，是所謂性心失真也！既一迷廣大之真心，而據蕞爾幻妄之身心決定惑爲色身之內矣！曾不知此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鹹是妙明真心中所現物耳！譬如棄大海而認一漚，此已迷矣！且以一漚目爲全潮，又更迷也！是故汝等爲迷中倍人，此正顛倒之狀，如我垂手無異，故如來說爲可憐愍者耳！
上從前二種根本以來，破想蘊，滅前六識，明第一顛倒竟。
叁辯妄見破行蘊明七識無體，分二：初破妄，分五：先征破分別妄見無體，分四：初呈妄見：
阿難承佛悲救深誨，垂泣叉手而白佛言：我雖承佛如是妙音，悟妙明心元所圓滿常住心地，而我悟佛現說法音，現以緣心允所瞻仰，徒獲此心，未敢認爲本元心地；願佛哀愍宣示圓音！拔我疑根，歸無上道！
議曰：此下明第二顛倒也！阿難向認介爾妄想顛倒之心爲心，今蒙佛開示妙明廣大真心，誠所未聞，故感激垂泣；但以承佛妙音，悟此妙心元所圓滿，此則因聞法音以緣心而悟，非親證也！未敢認爲自己本元心地，故請拔疑根。古人徹信自心直到不疑之地，方爲實證，阿難所悟但因聲分別，乃緣塵之心，生滅心也！故屬意根，所雲認緣失真者此也！
二揀妄緣不實：
佛告阿難：汝等尚以緣心聽法，此法亦緣，非得法性。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複觀指以爲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何以故？以所標指爲明月故；豈唯亡指？亦複不識明之與暗，何以故？即以指體爲月明性，明、暗二性無所了故。汝亦如是！若以分別我說法音爲汝心者，此心自應離分別音有分別性；譬如有客寄宿旅亭，暫止便去終不常住，而掌亭人都無所去名爲亭主。此亦如是！
叁示根識俱妄：
若真汝心，則無所去，雲何離聲無分別性？【下映前六識無體】斯則豈唯聲分別心？分別我容離諸色相無分別性，【下帶顯八識非真】如是乃至分別都無，非色非空，拘舍離等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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