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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臨濟法門(叁)——楊歧宗的建立 叁、宗杲及“看話禅”

  叁、宗杲及“看話禅”

  (一)大慧宗杲愛國興教的一生

  大慧宗杲(1089-11643),俗姓奚,宣州甯國(今安徽甯國)人,依張浚所撰《大慧普覺禅師塔銘》的記載,十七歲出家受具足戒,離鄉出遊:先後曹洞宗尊宿洞山微禅師學禅,因緣不契。依寶峰山湛堂文准禅師。湛堂文准(1061-1115),是黃龍派真淨克文的弟子,大慧前後依止六年,思想上深受乃師影響,特別是文准將禅學與儒家倫理學說的結合,重視禅的現世性品格的理路,對大慧後來提出“忠義之說”有直接影響,宗杲在寶峰錘煉六載,禅路上大有進境,但文准以爲他“欠這一解在”。因爲欠此一著。“我在方丈裏與你說時便有禅,總出方丈便無了;惺惺思量時便有禅,總睡著時便無了。”故對宗杲放心不下,臨終囑其參訪圓悟克勤。十年之後,圓悟克勤受诏主持京都天甯寺,宗杲覺緣分已到,遂急切往依。據《年譜》記載,他當時下了必悟的決心:“乃自惟曰:“當以九夏爲期,其禅若不異諸方,妄以余爲是,我則造《無禅論》去也。謾自枉費精神,蹉跎歲月,不若弘一經一論,把本修行,庶他生後也不失爲佛法中人也。”《塔銘》謂之個性鮮明、意氣極盛,“怒罵嬉笑,得之天真”,于此亦可見一斑。

  在天甯寺,宗杲亦隨衆上堂,聽圓悟說法。一日圓悟升座,舉僧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答曰:“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宗杲有省,而圓悟則曰:“也不易,你得到這個田地,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語句,是爲大病。不見道“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蘇,期君不得”。須信有這個道理。”圓悟一則批評宗杲還存在對語言文字的執著,一則鼓勵他參活句,莫參死句,應于無所攀附、無所支撐(即“懸崖撒手”)處去參悟,體認。半年後,圓悟爲宗杲舉白雲守端“有句無句”公案:“僧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時如何?””祖曰:“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又問:“忽遇樹倒藤枯時如何?”祖曰:“相隨來也。””此公案是五祖法演開示學人不可依藤附木,應于自己本分事上剋實參究。宗杲憑籍多年參學功底,當下徹悟,從前疑結,豁然冰釋,文准座下未了之事,也一時洞明,圓悟認爲終于覓到可以振興臨濟正宗的人,遂將自己所著《臨濟正宗說》付囑宗杲,令掌記室,並讓宗杲分座訓徒。二年後,宗杲離開天甯寺,受請曆主虎丘等道場,在叢林中漸漸有了聲望。

  如果宗杲生逢太平盛世,他也許會說法度衆,終老山林,平靜地度過自己的一生,但個人不能選擇自己生活的時代,宗杲生活的年代正是金兵南侵,趙宋朝廷風雨飄搖的多事之秋。朝廷內部主戰派與主和派門爭甚爲激烈。宗杲雖身在佛門,但不曾忘卻世事,從建炎元年(1126)至紹興十年(1140),前後十叁年間,宗杲先是在京城險爲金人所摅,後隨宋室南下,于江蘇、浙江、江西、福建、廣東等地顛沛流離,找不到一處清淨修法之地。正是在這民族危亡關頭,宗杲表現出崇高的民族氣節和愛國熱忱。其《示成機宜》雲:“予雖學佛者,但愛君報國之心,與忠義士大夫等,但力所不能,而年運往矣,喜正惡邪之志,與生俱生。”他與當時朝中的主戰派來往密切,如當朝右相張浚、刑部侍郎張九成等。宗杲並且因爲與張九成的交往而招致流放之災。

  根據《大慧年譜》,禅師罹禍發生于紹興十一年(1141)。源于著名的“神臂弓”事件。

  是年四月,侍郎張公九成以父卒哭泣,登山修崇,師升座,因說:圓悟謂張徽猷昭遠爲鐵劃禅,山僧卻以無垢禅如神臂弓。遂說偈曰:神臂弓一發,透過千重甲;仔細拈來看,當甚臭皮襪!次日,侍郎請說法,如州了因禅客致問,有“神臂弓一發,千重關鎖一時開,吹毛劍一揮,萬劫疑情悉皆破”之語。未幾遭論列,以張坐議朝延除叁大帥事,因及徑山主僧應而和之。五月二十五日准敕,九成居家持服,服滿別聽指揮。徑山主僧宗杲,追牒責衡州。

  所謂“神臂弓”是當時宋軍一種頗具威力的弓箭,曾在抗金戰場上發揮很大作用,宗杲以神臂弓作喻說偈說頌,反映出其強烈的抗金衛國意識,如果引申開來,它也確實傳達出一股剛毅豪邁之氣,一種對金兵的蔑視和對投降派的憎惡之情。但這首偈子再招猜疑,也不過是一首論佛談禅的偈子而已,遠夠不上以此定罪。實際上,張九成、宗杲因其鮮明的主戰立場,早已引起以秦桧爲代表的主降派的嫉恨,他們被迫害乃是意料之中的事。無論是“神臂弓”事件,還是“妄議朝政”皆是“莫須有”的罪名,宗杲已看得很清楚,故他勸止友人爲他疏通說項的好意。

  宗杲先被流放衡州(今湖南衡陽),後遷梅州(今廣東梅縣)。梅州在當時是偏遠蠻荒之地,但僧俗追隨如初。“梅州瘴疠寂寞之地,內衲子裏糧從之,雖死不悔。”由此可見卷其道望之高。待離開梅州時,當時居民扶老攜幼,夾道禮送,情景十分感人。宗杲在流放地前後十年,及離梅州取道永嘉北上,適逢當初同罹災禍的張九成。張當時爲永嘉太守,分別十七載,一見之下,不勝唏噓。分別之際,張九成贈詩曰:“相別十七年,其間無不有。今朝忽相見,對面成老醜。人生大夢耳,是非安足究。欲敘惓惓懷,老大慷開口。公作湖南行,我赴永嘉守。重別是今日,南北又奔走,已歃相過盟,長沙不宜久。”其拳拳深情,感人至深。

  宗杲晚年先後請住明州阿育王寺、徑山靈隱寺等,並不顧年高體弱,到江南諸名刹說法。在住持育王寺時,“裏糧向道者萬二千指。”可見道望之高。宗杲禅師抗金熱情並未因罹禍受難而稍減。在圓寂的那年叁月,聞宋兵得勝還朝,作偈曰:“氛埃一掃蕩然空,百二山河在掌中。世出世間俱了了,當陽不昧主人公。”

  (二)狗子還有佛性也無

  宗杲在臨濟宗思想發展史上的貢獻,在于創立了獨具特色的參悟方式——看話禅。所謂“看話”,指的是參究“話頭”,而所謂“話頭”,指禅宗公案中禅師的答話。在宗杲的看話禅中,此話頭特指“狗子無佛性話”和“竹篦子話”等。其中“狗子無佛性話”在《大慧語錄》中出現得最多,也最能反映其禅法的風格。

  “狗子無佛性”出自趙州從谂語錄:“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僧雲。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狗子爲什麼卻無?州雲:爲伊有業識在。”對這則公案,如果從尋常理路去看,實令人費解。禅宗普遍承認“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狗子是衆生,所以狗子也應該有佛性。趙州卻偏說狗子無佛性。這無疑是與經教的說法相矛盾,即便趙州又給出一個解釋,所謂狗子有業識在,也未能消解這一矛盾。因爲按照佛教教義,凡屬世間衆生,無不有業識在,如果狗子因有業識在而無佛性,則一切衆生俱無佛性,同樣與經教相矛盾。

  不過趙州禅師與學人的問答,不是在探討教義,而是在展示禅道。問者並不是不知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答者也不是不知道“正確答案”,但雙方並不是在經教的範圍內去疑解惑,而是要在特定的情境下露出禅機、覓得禅機。而禅的第一步是起疑,疑問、疑惑又來自不解,即日常的思維解釋不通或陷入思維矛盾,趙州的回答從經教的意義上看是矛盾的或不對題的,但從禅悟的意義上看,它是充滿禅機的,意在截斷學人思維理路,放棄向外馳求的習慣,反求諸已,著力參究。因此趙州“狗子無佛性話”與“庭前柏樹子”,以及洞山和尚的“麻叁斤”,雲門文偃的“乾屎橛”等等一樣,皆是信手拈來的道具,只爲讓人起疑,讓人老實參究,並沒有特別的意味,即是說,在趙州這裏,“狗子無佛性話”僅只有否定的意味,否定人的思維情識,否定人的機言權辨,只此而已。

  最早將趙州這一公案拈出並做了發揮的是五祖法演禅師。《法演禅師語錄》載:

  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僧雲: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狗子爲什麼卻無?州雲;爲伊有業識在。師雲:大衆,你諸人尋常作麼生會?老僧尋常只舉無字人便休,你若透得這一個字,天下人不奈何你。你諸人作麼生透?還有透得徹底麼?有則出來道看。我也不要你道有,也不要你道無,也不要你道不有不無,你作麼生道?

  爲什麼只不過透得一個無字,天下就奈何你不得,法演沒有進一步說。但引入注目的是法演不是舉趙州整則公案讓人參,而是單提一個“無”字,認爲參透這一“無”字,就一了百了,參學事畢,這與後來“看話禅”就很近似了。另外,法演向學人特別拈出的“無”,也不是我們日常言談中的“有無”之“無”,即不存在、沒有,而是具有形而上意義的普遍性存在,它實際上指稱一種狀態,一種境界,這種境界惟證乃知,不可以理會,也不可以言談。這種對“無”的外化與提煉,是“看話禅”的另一基本特徵。

  (叁)一刀兩段(斷),直下休歇

  要參話頭,必須將心中一切知識成見,通通放下,以至連能思能想之心亦一並休歇,以虛豁空寂之心去參究活頭。

  決欲究竟此事,應是從前作聰明、誦道理,文字語言上記持于心意識內,計較搏量得底,飏在他方世界,都不得有絲毫頭許頓在胸中,掃除得淨盡也。然後向心思意想不及處,試進一步看。……

  宗杲曾以此物呂居仁居士,呂卻怕參無所得,落空亡外道。宗杲認爲他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態本身就是見道的障礙:

  此蓋以求悟證之心在前頓放,自作障礙,非幹別事。……若欲將心待悟,將心待休歇,從腳下參到彌勒下生,亦不能得悟,亦不能得休歇,轉加迷悶耳。

  之所以要截斷心的思維蔔度,知解成見,是因爲用日常的對象性思維,即以主體(能知)客體(所知)相分離爲前提,由主體認識把握客體的思維方式,雖然可能接近,卻永遠不能達到真理性認識,相反,只會陷入思維矛盾。《大慧語錄》卷十六載:

  妙喜室中常問禅和子,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得下語,不得無話,不得思量,不得蔔度,不得拂袖便行,一切總不得。你便奪卻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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