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章 共下士道修心次第
下士道,即人天乘的修行,目的是成就人天善果。那麼,這和現實人生的追求有什麼不同?生活在這個世間,我們首先要解決生存問題。這一層面的需求,人和動物是共同的。其次是追求幸福,但對多數人來說,這種追求僅限于眼前的、今生的幸福。而人天乘的修行是以追求未來的暇滿人身爲根本,兼顧現世幸福。因爲人天乘所追求的幸福不是爲了享樂,而是爲了獲得繼續修行的身份。這也是佛教的人天善法和世間善法的根本區別所在。
下士道的修行內容主要有四個方面,分別是:念死無常、念叁惡趣苦、皈依叁寶、深信業果。
念死無常,是爲了斷除我們對現世之樂的貪著。在藏傳大德的開示中,常常提到“舍棄今生”,這一點非常重要。當然這並不是讓我們厭世,而是要舍棄對現世的貪著。如果不“舍棄今生”,仍以現世享樂爲目標,我們就會執著于此,難以割舍。唯有將念死之心真正提起,對現世的貪著才會減少。世間的一切,不論家産多大,地位多高,在死亡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包括那些被稱爲“亡命之徒”的冒險者,也不是真的甘心以生命換取利益,而是因爲心存僥幸才放手一搏。所以說,念死是對治貪著的有力手段。其次是念叁惡趣苦,生起斷惡修善之心,以免墮落受苦。進而還要尋求皈依,以此作爲生命的究竟歸宿。最後是深信業果,如果認識到業不作不得、業作已不失和業決定之理,我們就知道怎樣才能離苦得樂。
這些雖然屬于下士道的內容,同時也是中士道和上士道的修學項目,既是自道,也是共道。從中士道的修行來說,念死正是發起出離心的動力,否則很容易懈怠放松。而從上士道來說,唯有對輪回和叁惡道苦有深刻認識,才能對衆生發起真實無僞的菩提心,如果自己還貪戀輪回,卻說什麼帶領衆生出離,不是空話嗎?我覺得,念輪回苦可能比修自他相換、七因果的效果更直接,因爲這種恐懼比較符合常人心理。當我們感到恐懼時,會自發尋找出路,這是本能使然。而自他相換和七因果,則是要激發人的高尚意志,調動內心深層次的情感,這是需要通過觀修完成的。
第一節 念死無常
世人最怕將“死”字和自己聯系起來,似乎說一下都會招來不祥之兆。事實上,死亡正是人生最大的現實,是每個人必須面對的結局。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備,一旦死亡來臨,就會在痛苦惶惑中離去,奔赴下一輪流轉。既不知前方爲何,也無法把握方向。念死,就是幫助我們以正確心態看待死亡,主要通過不念死的過患、念死的利益、以什麼心態念死、修習念死之法四部分進行觀修。
一、不念死的過患
今後當死之一念,雖盡人皆有(知),然以于日日中,每念今日不死,今日又不死,則心將執于不死之一面。若不作意于彼對治,而爲如是心所障蔽,隨起久住此世之心,便覺現前一切皆爲需要,專務于求此世樂、除此世苦之方便。于後世及解脫成佛等大事不加觀察,心不入道。
縱或聞思修,然以趣重今世之故,任作何善,其力定然薄弱,且必摻和惡行咎戾而轉,其不雜惡趣之因者鮮矣。縱使緣及後世,思欲進修,亦必不能滅除推延之懈怠,及以睡眠、昏沈、喧雜、飲食等事紛擾度時,不能精進如理而修焉。又不特此也,爲求現世圓滿故,煩惱及其所引之諸惡行等漸漸增長,背甘露法,引入惡趣,孰有甚于斯之不善耶?
《四百頌》雲:“叁世自在主,自來作死緣,而我猶安臥,不善孰勝斯。”(上師口授頌文爲:誰爲叁界之死主,自死而無他作者。)
又《入行論》雲:“須舍一切去,于此自不知(我未如是知)。爲親非親故,而造種種罪。”
這一段,宗大師爲我們講述了不憶念死亡的過患。如果過分關注現實,意識不到死亡的無常迅速,修行往往只是生活中的點綴,是沒有力度的。佛教非常重視發心,也就是動機。因爲修行不是爲了成就客觀結果,而是完成心念的轉化。如果其中夾雜有世俗心,不論所修是什麼,都會帶有我執或名聞利養,最後成就的還是世俗心。念死,正是斷除世俗心的一劑猛藥。
“今後當死之一念,雖盡人皆有,然以于日日中,每念今日不死,今日又不死,則心將執于不死之一面。若不作意于彼對治,而爲如是心所障蔽。”人最終都會死去的道理,雖然人盡皆知,但在日複一日的生命延續過程中,我們因爲看到今天沒有死,明天又沒有死,于是乎,便逐漸將心執著于不死的那一方面。如果不是刻意進行對治,就會被“不死”的心理所蒙蔽,以爲死亡還很遙遠。這正是人們不把死亡放在心上的原因。現在保險業非常發達,有各種各樣的意外傷害險等,說明人們在理性上是知道終有一死,而且可能是毫無准備的突發性死亡。但死亡不曾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我們會覺得那是別人的事。這種錯覺,使我們只想著怎樣活得更好,卻從不爲死亡做好准備,也忘記現在所做的一切只有暫時意義。
“隨起久住此世之心,便覺現前一切皆爲需要,專務于求此世樂、除此世苦之方便。于後世及解脫成佛等大事不加觀察,心不入道。”因爲把世界當做久居之地,就覺得眼前一切都是生活所需,這就會專求現世之樂。對于我們真正應該成辦的,如斷除此世之苦的解脫途徑,及後世解脫成佛的頭等大事不加思惟,這樣的話,心就不會和道業相應。在這個物質極大豐富的社會,外在一切都在刺激人們的欲望和需求,甚至出家人也受到影響,也忙于追名逐利,這都是基于現世快樂而産生的過患。
“縱或聞思修,然以趣重今世之故,任作何善,其力定然薄弱,且必摻和惡行咎戾而轉,其不雜惡趣之因者鮮矣。”咎戾,罪過。縱然是聞法、思惟和修行,但因爲重視今世的緣故,不論修習什麼善業,力量必然薄弱,且因夾雜惡行罪業而轉變修行性質。那些言行完全不夾雜惡趣之因的修行者,是極其罕見的。
“縱使緣及後世,思欲進修,亦必不能滅除推延之懈怠,及以睡眠、昏沈、喧雜、飲食等事紛擾度時,不能精進如理而修焉。”如果對現世的執著尚未斷除,即使爲了後世發心修行,也不能滅除今日推往明日的懈怠之心,或是忙于睡眠、昏沈、喧嘩、飲食等種種瑣事,在紛擾中虛度時日,不能以勇猛精進之心如理修行。現代人往往因事務繁忙而疏于修行,總說什麼有時間再修。其實,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每個人都會把時間放在自己認爲最重要、最喜歡的事情上。所謂的沒時間,往往是針對那些不曾引起重視的事。當我們說有空或沒空時,其中就蘊含著一種取舍。如果不能放下對現世的執著,每天就會把時間耗費在種種雜務,在不良串習中輪回。
“又不特此也,爲求現世圓滿故,煩惱及其所引之諸惡行等漸漸增長,背甘露法,引入惡趣,孰有甚于斯之不善耶?”不念死的過患還不僅僅是這些。如果以希求現世圓滿爲生存目的,將進一步引發貪嗔癡煩惱,並使那些因煩惱引發的種種惡行逐漸增長。這將嚴重背離佛法,最終將我們導向惡趣。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糕的結果嗎?
“《四百頌》雲:叁世自在主,自來作死緣,而我猶安臥,不善孰勝斯。”叁世,欲界、色界、無色界叁界。《四百頌》說:在叁界中,隨時都有可以左右我們生命的死神在窺視。但我們卻自以爲高枕無憂,不做任何准備,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危險的嗎?民間傳說,若人死期來臨,會被無常鬼用鎖鏈套走。但佛法所說的無常並不是外在的什麼,而是事物的發展規律。世間的人,包括帝王將相、英雄豪傑,無論曾經多麼風光榮耀,都已灰飛煙滅。即使曆代高僧乃至佛陀本人的色身,也同樣都要入滅。所以說,死是一定的。當我們對死亡有了深刻認識,對于世間的執著自然會被弱化,在此基礎上修習任何法門,都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又《入行論》雲:須舍一切去,于此自不知。爲親非親故,而造種種罪。”《入行論》也說:每個人終將舍棄一切,離開這個世間,但我們卻從來想不到這一點,整天爲了自己感覺中的好惡和冤親造作種種罪業,真是非常愚癡的行爲。
我感覺,世人忙來忙去,就像爲一座即將倒塌的房子進行裝修。因爲我們所追求的一切都是建立于脆弱的色身上。一旦色身毀壞,一切裝修也隨之被毀。很多人也會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有機會撈取利益時,還是什麼都放不下,還是願意爲之操勞甚至造作惡業,卻忘記這座建築很快將毀于一旦。所以,在對死亡和無常有透徹認識之前,再聰明的人也是傻瓜。
二、念死的勝利
若生一真實念死之心,且如若知我今日明日定死,稍知法者,即見親等無可共住,遂能遮製于彼愛著,並任運生起從施等門而取心要。且能見及爲利養恭敬等之世間法而致力者,一切皆無堅實。遮諸惡行,積集皈戒等善業。自身既得勝妙之位,亦能接引諸余有情,于彼安置,更有何事較此爲重要者哉。
諸經于此念死之心,曾以多種譬喻而爲稱贊。如《大涅槃經》雲:“諸田業中秋實勝,一切迹中象迹勝。一切想中,無常及死想是爲最勝。”以由此能除遣叁界貪著、無明、我慢故。複以爲頓能摧壞一切煩惱惡業之錘,頓能成就一切善妙之門等而稱歎之。
總之,能有修行之機會,唯是得此殊勝之身(人身)時。我輩長劫處于惡趣,雖偶一得生人天,亦多無暇,不得修法。縱或一次得堪修之身,而亦不能如理修法者,蓋爲住此今日不死之想耳。
心執不死者,乃一切衰損之門。念死者,乃一切圓滿之門也。是故莫執此爲諸無余深法可修者之所行,或雖爲應修,唯宜初時略爲修習,非恒常之所修也。應于初中後叁皆必須修此法之理,心起決定解而修習之。
那麼,念死無常又有哪些利益呢?真正提起念死之心,將每一天都當做今生最後一天來過,就像處在倒計時的狀態中,只會考慮這期間做點什麼最有意義,哪裏還敢虛度?
“若生一真實念死之心,且如若知我今日明日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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