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品第一
本經的序品,是值得研究的一個問題。瑜伽論抉擇分中,除本經的序品沒有引進外,其余的七品完全被引用了的。唐譯的序品,以十八圓滿的報土,說明法會的緣起(攝論說這是百千大乘經的通序;佛地經也有)。谛譯的解節經,說是化身如來在穢土說的,如該經說:“如是我聞一時佛婆伽婆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但在他的解節經記裏,又說佛是在“毗舍離國鬼王法堂,爲真尚菩薩說解節經”。世親的佛地論解釋佛地經的序品,舉出叁說不同:有說是變化身在變化土說;有說是受用身在受用土說;有說說法者唯一釋迦,而聽法者有行位不同,見有差別,解有淺深。疏說:“地前大衆見變化身居此穢土爲其說法;地上大衆見受用身居佛淨土爲其說法:所聞雖同,所見各別;雖俱歡喜信受奉行,解有淺深,所行各異”。諸說不同,矛盾沖突。而尤特別的,魏譯本中,序品之前,還有“歸命釋迦牟尼佛”的一句,由此更可證序品的問題所在。不過,從各方面考察起來,可以作這樣的說:略本深密經,是從瑜伽論錄出流通的,前既沒有序品,後也沒有流通。弘揚者與翻譯者,覺得沒有序品不對,就給他按一通序:或說此處、彼處說,或說淨土、穢土說,或說受用身、變化身說,因而彼此所說出入不同。有人不明于此,想以圓滿報土說的序品,來推尊本經在聖典中的價值,是就未免太無謂了!本經確有他的崇高價值,讀了本經就會知道,無庸以十八圓滿的報土去顯示他的殊勝!
解釋經文,向以叁科分判:初說一經的緣起,次說一經的宗義,末說流通的勝益。古人分判本經,有以“教起因緣”、“聖教正說”的二分判;有以“教起因緣”、“聖教正說”、“無等妙果”、“依教奉行”的五分判。現以“法會緣起”、“解釋深密”的兩科,判釋本經。法會緣起,等于序分;解釋深密,等于正宗分。本經沒有流通分,所以不另建立。經末爾時曼殊室利下,雖有依教奉行之說,但這是散在諸品中的,只可說是品中的奉行,不是一部的流通。余經有證信、發起二序,本經唯有證信而無發起;此到解釋經文時自知,現在不多說了。
甲一法會緣起
乙一說聞時節
如是我聞:一時。
每一部經,總以“如是我聞”爲開始,“信受奉行”爲結束,這是什麼道理?真谛七事記說:經首安立如是我聞,是爲卻除叁疑;龍樹智度論說:這是集經者遵佛所說而如此的。其實,這含有信智的意思在內。如是,是信順態度的表示,一件事情,信得過,就說如是,信不過,就說不如是。佛法也是這樣:能以純潔無疵的心態,誠摯善意的信念,接受如來的教授教誡,名爲如是;反之,即爲不如是。如是還有無诤無染的意義,此指不離信順的正智說的。正智是通達真理的利器,真理沒有正智去作正確的認識,就要産生種種的诤論。世間學者,講唯心,說唯物,你攻我伐,糾纏不清,推其原因,病在缺乏明晰的正智。信受,是信解受持;奉行,是聞思實踐,這仍是信智。信與智二者,是聽聞或研究佛法的根本,缺一不可。信如兩手,智如雙目;無手就不能取得佛法的珍寶,無目就不能行上佛法的正道。智論說:“佛法大海,信爲能入,智爲能度”,亦即此意。如是,又可作所指講,即指這部經。我聞,是集結人的自稱。合起來說:謂這部解釋甚深密教的經典,是我親從佛前所聽來的。一時,指說聽這經的時間。不明白的指定年月日,由于各地的時間不同:如印度的正午十二時,不定是我國的正午十二時,我國的正午十二時,又未必是英美的正午十二時。近代天文學說:歐亞日中,非洲日出,美洲夜半,澳洲日沒。因爲時間不一,所以混稱一時。實則,佛在世時,有時說這法,有時說那法;殆佛滅後,佛弟子們已模糊記不清了。如十萬偈的大般若經,是佛成道後五年說的,這在經中有著明文記載;但其余的七部般若,究是何年何月說的,已無法記出,只好總說一時。古德解經,廣釋一時,無關弘旨,所以這裏也就不多說了。
乙二依正莊嚴
丙一淨土莊嚴
薄伽梵住最勝光曜七寶莊嚴,放大光明,普照一切無邊世界,無量方所妙飾間列,周圓無際,其量難測,超過叁界所行之處,勝出世間善根所起,最極自在淨識爲相,如來所都,諸大菩薩衆所雲集,無量天、龍、藥叉、健達縛、阿素洛、揭路荼、緊捺洛、牟呼洛伽、人非人等常所翼從,廣大法味喜樂所持,現作衆生一切義利,蠲除一切煩惱垢,遠離衆魔,過諸莊嚴,如來莊嚴之所依處,大念慧行以爲遊路,大止妙觀以爲所乘,大空、無相、無願解脫爲所入門,無量功德衆所莊嚴,大寶華王衆所建立大宮殿中。
薄伽梵是說法的教主,其它經中或稱佛,或佛薄伽梵並稱。弘揚者解釋經文,大都把他別爲獨立的一科,測疏就是判爲說教正主的。從佛爲一經之主說,應有他獨立一科的地位。現在把他攝在依正莊嚴文裏,是從文法的觀點上講的。“住大寶華王衆所建立大宮殿中”,是顯佛說法的道場;“最勝光曜七寶莊嚴”等,示說法的道場莊嚴,都是一些修飾語、形容詞。若把薄伽梵單獨的立爲一科,與下文分開來讀,那“住大寶華王衆所建立大宮殿中”這話,就缺少名詞或代名詞的主格(或叫主辭),成爲不完全的句子了!如說“住大覺講社讀書”而不標明某甲某乙,這話就有了語病,因爲人們可以問:是某甲在大覺講社讀書呢?還是某乙?同樣的:是菩薩住大宮殿中呢?還是聲聞?如不標明的話,人們會發生這樣疑問的。現在把薄伽梵連接下文,讀爲“薄伽梵住大寶華王衆所建立大宮殿中”,有了主辭,句子完整了,人們一讀,就知是佛,不是聲聞、菩薩,也就不會犯上述的毛病!
薄伽梵是印度話,佛地論說有六義:一、自在義:纏縛身心令不自在的,是煩惱、所知的二障,欲求身心的解放,唯有割斷這兩條鐵索。佛以他的強有力的慧火,焚燒了那葛藤絡索,不再受他纏縛,所以就得自由解放。二、熾盛義:世間最猛烈的火焰莫過太陽,他離人住的地球一萬萬五千二百萬公裏,仍可放出他的火和熱,接近他的地方,更是溶化一切而不容固有的存在,所以說他是團炎熱的火球。他雖是一團猛烈的炎聚,但當地球環繞著他運轉時,他還有照不到的地方。佛是一切智者,他的熾然智火,常人雖不覺察,但他作用力量,卻超過太陽千萬億倍,因爲般若智火,不特能夠爍破宇宙黑暗,窺見生命奧秘,且也能夠焚燒固體的實物,消溶自性的執見。經說:“般若如大火聚,四邊不可觸”,即是此意。佛證得了火聚似的般若,所以以熾盛義顯示他。叁、端嚴義;端是端莊,嚴是嚴飾,這是從相好上顯示佛德的。世人求相貌美,只是在外表上加以莊嚴修飾,並不是真的自然美。具諸功德莊嚴的佛陀,眼如無雲的秋空,面如淨光的滿月,口若日放的蓮華,身似赤黃的金色。這一切福業感得的自然美,是任何修飾的美所不能比擬的,所以說是端嚴。四、名稱義:人格高尚,行爲端莊,爲人勝過爲己的,不求名而名自得。一般人不理解此,終日求名而名不稱。俗說:“名副其實”,實是什麼?即人格、行爲、道德、學識是。沒有內容的實,縱然博得一時的令譽,一旦被人識破,結果必然是身敗名裂。佛是人格的完成者,具有自利利他的勝行,備有純潔無疵的品德,所以名聞于萬億國中,譽滿于叁千界內。經說“名稱普聞”,確是真實不虛的,所以說名稱。五、吉祥義:凶橫暴惡的魔羅,降災消福的神魃,魑魅魍魉的鬼怪,殘忍毒辣的妖仙,是世間不吉祥的物類,誰碰著了,誰就倒黴,誰接近了,誰就晦氣!趨吉避凶的人類,大都是遠離這些的。佛是悲智具足的聖者,見到人類的災難,猶如自己的災難,所以內具悲心、外現慈和的佛陀,是世間的最吉祥者,誰親近他、憶念他、供養他,都得極大的利益,所以佛具吉祥。六、尊貴義:世間最可尊貴的,不是金剛寶、帝王位,而是要具如上五德,常常利益安樂有情的人,才夠上稱爲至尊至貴!誰有這資格呢?唯佛與佛能之。所以佛是世間最尊貴的。
佛的功德無量,以德立號,名亦無量,爲什麼經首僅置薄伽梵名呢?以此能總攝諸德,余名不爾,所以不立。
薄伽梵是能說法者,大宮殿是說法處所。宮殿,是君主時代帝王所居的地方,如天子的居室叫宮,登堂叫殿。殿還含有尊敬的意思,像佛教寺廟供佛菩薩的地方,叫大雄殿、彌勒殿等。世間的宮殿,不論是王居或佛宇,都是依地建築而極莊嚴的,同時也比一般房屋來得巍峨、雄偉、高大。佛住的宮殿,是依大寶華王衆所建立的,是由無量功德衆所莊嚴的,至大無外,所以叫大宮殿。大寶華王者,王是自在義,華是清淨義,寶是尊貴義,大是殊勝義。世出世間,最殊勝、尊貴、清淨、自在的,莫過于一念心,所以大寶華王,就是一朵心華。根據經說的“一切唯心造”、“心淨國土淨”的思想,更可證知唯有心華才能成就淨佛國土,唯有心華才能建立大宮寶殿,也唯有具足無量功德的心華,才能莊嚴衆所建立的大宮寶殿。
心華建立的大宮寶殿,是無量功德衆所莊嚴的,亦即最極殊勝的光曜七寶所莊嚴的,所以能從殿中放出廣大光明,普照一切無邊世界,無邊世界藉這放射過去的廣大光明,也就奪目似的明朗起來。莊嚴宮殿,不特是表面的修飾,就是每一角落、每一方所,無不以種種華文、雕刻、彩畫、微妙間列的粉飾的,所以說無量方所妙飾間列。莊嚴周到的大宮殿,其周圓量有多大呢?東方、南西北方四維上下,都沒有他的分齊,分齊沒有,當然就無法以長短去測量他;所以說周圓無際其量難測。叁界內的有情,對于住的地方,都生起爲己所有的愛著,所謂境界愛,就是指此。佛陀斷盡了一切愛縛,超過了叁界所行,不再屬于叁界遊履之處,所以住在衆德莊嚴的大宮殿中,不會生起爲我所有的執著。世間的依報,從他統一相上看,是有情異熟因所共感的,從各有主權上看,是每一有情的異熟識所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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