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處所
——2009年8月24日北京九朝會“關注城市”城市沙龍
奘師:
用迷信的講還是用科學的講?中國有句俗話:“天下名山僧占多,”還有一句話,“天下好話佛說盡。”好話佛說盡是說任何一個角度都能立住腳。所以,哲學上是立住腳,你攻不破。從科學實證上呢,它即使不能證真,但也無法證僞。到底佛提出的叁千大千世界,宇宙微塵微塵宇宙,其大無外其小無內,空間時間的距離這些,它都給你打破了。你無法證明這是真的。但是你起碼從科學實證上推不翻它是假的。那從“天下名山僧占多”這個角度呢,這個並不是佛說的,應該是典型的佛教被中國文化改造後本土化之後産生的。在印度這個地方,印度我去了3次,5月份剛剛又回來,所有的佛寺都沒有中國這樣講究,和自然環境協調,也不太講究建築。因爲整個原來印度的,釋迦牟尼時代所謂經舍的和修行處很簡陋:兩棵樹就是。因爲森林裏也沒有廚房,早晨就托缽乞食。沒有廚房,不起火,人家給什麼吃什麼。他住的地方離村莊比較近。不在村莊內,但是離開村莊也不能太遠,走路大概30分鍾到達村莊,否則他的勞動強度過高的話,過午不食做不到的。所以在印度本土佛教反而沒有發展這樣一套完整的寺廟建築與僧人的起居在一起,但是在進中國之後,寺廟和僧人的日常修行生活,日常起居整個兒跟名山大川融爲一體。融入一體呢,主動與被動。主動的呢,是太舒服。被動的呢,是一開始佛教傳到中國來,必須接受受中華文化王權的改造,不接受這樣的改造,無法在中華紮根。所以,首先第一個寺就是洛陽白馬寺。白馬寺所在的地方當年是漢明帝讀書修閑的地方。他請了攝摩騰和竺法蘭兩個譯經的法師過來。他們想捍衛佛教僧侶傳統的托體乞食、居無定所、形如乞丐那種生活方式。但是遭到了皇帝爲代表的徹底的堅決的反對:我們把你請來,請你做翻譯經典的老師講授智慧的老師,結果你們卻居無定所,到街上去要飯,無論從哪個角度都不接納。妥協的結果,也不住在漢明帝給指派的鴻胪寺,鴻胪寺相當于現在的兩個部門的合稱,就是外交部和教務部的合並。那沒辦法。皇帝把自己看書的地方給你們。離開人群又不遠,但是跟真正的熱鬧呢又有一點點距離。這樣,白馬寺成爲中華第一寺。從此之後,慢慢的變成這樣僧人修行的地方。這是一個本土化的過程。並不是一上來在印度就如此。那接下來呢,既然被動上來變成主動的了,就不一樣了。一旦主動了,這個在皇帝的手下,佛教得到了極大的推崇之後,名山大川都迅速淪爲佛教的陣地。是的,是這樣子。所以今天我們因果報應,今天我們整個兒的寺廟幾乎都給風景區卡著脖子,當年我們那樣子侵占,今天被人家侵占。叁百年風水輪流轉嘛。所以,那個時候,皇家也好達官也好,他一旦支持了,就把周邊的土地也送給他。寺廟本身的生活方式跟印度完全不一樣。首先是固定定居了,然後有廚房了,然後有土地了。有土地了,當家的方丈和值事的僧人都不再是一個草根的民間的、倡導衆生平等的遊方的和尚,而是一個地主似的,那整個佛教的修行方式也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尤其南北朝時期,佛教得到了徹底本土化,因爲梁武帝的推崇,因爲宋齊梁陳4代都推崇佛教,包括黃河以北的北魏東魏拓跋氏,都推崇。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整個江南江北都占據了最好的。那是大規模的普及,收編了一些好的景致。因爲那個時候,不要說別的,就拿喝茶來講,現在“柴米油鹽醬醋茶”,茶排了第七位。在那個時代,尋常的百姓家喝不起茶,茶的包裝方式,泡茶的方式,煮茶的方式,只有皇帝親友之間,有條件的才行。那寺廟就有條件,因爲寺廟比一般大戶人家還大,土地多,還免稅,兩個嘛,一個是不用服兵役,一個是繳各種稅收。因爲定居,因爲他有了土地,根本性的解決了僧人不再向社會要財富,自己的土地解決了僧人自身的滋養問題,這就是所有的上層建築、精神離不開物質。在佛教得到體現。因爲僧人擁有了土地,不需要供養。有了這些他可以把寺廟建得越來越奢華,越來越完備,越來越適合看適合用。但是今天,把我們真正擱在五臺山佛光寺,唐代的大廟裏去住,我覺得擱個畫皮似的,一定是那個感覺。越來越中看,跟今天就不一樣。一點都不實用,沒有洗手間、(沒有)防火措施,冬天沒有取暖,所以,冬天-30℃,他這邊冷。所以,一不方便,二還是不方便,叁還是不方便。好看,當個觀光客,對它頂禮膜拜,膜拜3分鍾趕緊走人。
那麼今天,寺廟的建築盡管仍然越來越開放。從2000年以後,政府以及社會大衆對佛教的態度是越來越開放,也建了很多新的寺廟。但所有寺廟都經不起敲打,它仍然照搬照抄了過去這些東西,但過去是解決了自身最根本的生存問題,人的身心環境。但是因爲這樣子,符合了寬房大院小房間,所以,寺廟的格局跟皇宮的布局是不一樣的。你看(外觀)大的格局是一樣的,但實際上進去,小的格局是不一樣的。僧人要打坐,跟皇帝不一樣。皇帝要處理政務,所以文件多,太太妃子也多,孩子們也多。但是僧人是不這樣的。僧人要休息。所以,整個內部設施不一樣。一進去,感覺安定。那透過這種方式,日本的遣唐僧、韓國的遣唐僧,他們在中國學習,回到日本回到韓國去,又把這種東西變成一種園林景觀融爲一體的。你比如說,他搞一個花道和香道,對環境的獨特的要求非常的在意。但是那個在意,源出自寺廟。那各位也到了很多地方去,確確實實,到了一個幽靜的小廟,你可以在那裏發思古之幽懷,也可以無所事事的發呆,也可以,像在我這小破廟,可以關注點不在蚊子身上,關注點不在有沒有洗手間上,關注點在心安上。但是,上來就心安,我相信沒有幾個人有那樣的心的力量,就是內心的力量。你把這擱在煤堆上,擱在周邊是屠宰場,很難靜。一開始,心力還不夠強的時候,有這麼一個特定的環境,我們就叫做道場。很容易心靈平靜。我的意思是,佛教講性空緣起,緣起性空。緣起,外在環境對內在身心的製約和影響,它是良性的。但是呢,一旦這個地方,被人……,很好的美好環境,可能因爲一個僧人或教職人員的一兩句話,讓你對這個教産生了不好的感覺,這也是非常的可怕。像我們在天安門廣場,看到兩個人在打架,打架是人生常態,對吧?但是看到兩個和尚,或者一個和尚跟一個遊客在打架,我們一定會以爲是和尚的問題。不管我們信不信,因爲我們觀念裏邊,和尚應該慈眉善目,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個體了,他是大衆的符號。也就是心靈平靜的,不喜不怒的,打了左臉給右臉的一個形象。
沙龍人員:
聽您講,我倒覺得,當我們的僧侶越來越多有非常奢華的環境,但是離佛法越來越遠,是不是?(奘師:嗯,應該是。)
屠曉光:
我說當下真實的想法。我跟老婆說了要買套小房子,做書房和茶室。不要違背規律,只要自然是規律。語言曲解了佛,但沒語言不行。
奘師:
實際上剛才曉光說的我特別認同。所以,禅宗才叫“教外別傳,不立文字。”語言和文字只會讓人歪曲了佛的本意,那建築更是,建築歪曲了生活活著的本意。可能你們所有搞建設的大學教授不接受。
王超:
那個美國的前副總統戈爾一直在宣傳環保,(奘師:最後的危機。)最後被記者怎麼知道事實的?算了算他家的用電量,不得了。
明奘:
這個我也有反義。如果一定讓他每餐就花3塊錢,一天的叁餐花9塊錢,再用電量10塊錢,一天一百元錢,他才叫做慈善,那這樣的慈善沒意義。戈爾畢竟是前副總統,佛教講“法住法位”,總統就是要有根基。你教授就是應該享受國家津貼,就是有代步車,對不對?你們都乘公交車來,坐牛車來,這個平等怎麼體現?體現不出平等。所以,“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佛法之所以能夠永遠的跟任何時代去緣起,就是因爲它不否認人類文明所有正向努力和積極的進取。所謂“正向努力”,叫精進,就是這樣子。那佛教要解決的問題,是所有在追求生命美好的過程中的副産品,是不想要的。它解決的是這個問題。也就是,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闡述,佛教把“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叫八苦交煎。它不是解決生老病死自然法則是否存在合理以及是否該消亡的問題。佛教是解決了面對生老病死這種不圓滿的自然存在,或者是有上帝創造,或者是無神創造,或者是“法爾如是”的自然法則,解決的是生命如何跟它去相應的問題。這才是佛教的最大價值所在,它不是改變自然現象,也不是創造自然規律,更不是消弭人爲的,弄得粉飾太平,沒有,不是。是告訴你所有,法爾如是的也好,有神創造的也好,一神獨霸也好,多神共尊也好,所有這些現象都是有個最大公約數,就是剛才你說的:諸行無常,諸法無我,緣起性空。叁個自然法則。非創造,非因非緣。你不能說是主觀的,也不能說非主觀的。主觀是因爲我們認識到,說非主觀是因爲你不認識到,這個也是存在的。你說是由上帝創造,那麼上帝沒有被人類認識之前,這些現象也在,這些規則也在。所以它這樣一個狀態。那佛教最大的特色就是,改變我們面對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我們如何調整我們認知的局限。用最新的術語,就是如何提升自己殘缺的、不完滿的認知局限,使我們的心靈更圓滿。所以嚴格來說,如果拿宗教來說,說佛教是宗教,這等于是對佛教的歪曲。是徹頭徹尾的歪曲。所以佛教不可能以一部經一本論,一個咒語一聲阿彌陀佛,一個劍路一個和尚就打遍天下無敵手,像《聖經》、《可蘭經》那樣,不可能。因爲佛陀他從來沒有說,我是個教主,我是個神靈,我是個神聖。佛陀說,我跟你一樣。內心不安,找了很多大師。大師也教了,這個方法也試驗了。所以,我放下了。所以我尋找到了不是創造以了。是我尋找到了讓生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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