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起信論》初探
定源
內容提要:《大乘起信論》作爲我國“真常唯心系”的代表作品,其思想可說是非常豐富的。然而,由于本論在佛教的文獻記載中頗多歧義,故而造成近、現代佛學者爲此掀起一波波爭議的浪潮,其結論也仁智各見。盡管如此,卻絲毫未影響到本論的流傳。本文首先從本論的作者與譯者談起,從各種不同的文獻角度加以整理和介紹,目的是爲了更好地研究本論提供一些基本資料。其次,對本論的主要思想與真僞問題作一概述和探討,旨在闡述本論的思想確具有很濃厚的中國佛教特色,由此說明在真僞問題上理應予以正確的評價。最後再扼要地論述本論在佛教史上的地位與影響。
關鍵詞: 一心 二門 叁大 四信 五行 衆生心 真如緣起 叁粗 六細 阿梨耶識
熏習
作者簡介:釋定源,比丘,閩南佛學院第六屆本科畢業生,現爲本院研究生。
導 言
在佛教浩如煙海的典籍中,《大乘起信論》可謂是一部與中國佛學發展有著密切關系的論書,也是近、現代在佛學研究中爭議最大的論典之一,中國和日本佛教學者曾對它的真僞問題及其在佛教史上的地位與作用的評定,都發表過正反兩面的高見,直至今天,這些問題仍然沒有取得完全一致的看法,因此對本論嘗試性的論述,依然有其必要。有基于此,筆者不揣淺陋,秉著抛磚引玉的態度,略分以下幾點試作探討。文中忽略及失誤之處,尚祈方家予以指正。
本論的作者與譯者
本論的作者
本論的作者素來傳說爲馬鳴(音譯爲“阿濕縛窭沙”)菩薩所造。他是古印度佛教詩人、哲學家及大乘佛教著名論師。有關斯人,依《釋摩诃衍論》有“六馬鳴”不同之說,對于他所處的時代,曆來也衆說紛纭、莫衷一是。根據現存材料記載,大約有以下幾種不同說法:
晉僧睿的《大智釋論序》(僧佑《出叁藏記集》卷十,大正藏五五·七四下)說:“是以馬鳴起于正法之余,龍樹生于像法之末。”“正法”是佛教的時間概念之一。據《安樂集》等所載,正法爲五百年,依此推算,馬鳴應是佛滅度後五百余年的人。
蕭齊昙景譯的《摩诃摩耶經》卷下(大正藏12~1013下)說:“六百歲已,九十六種諸外道等,邪見競興,破滅佛法。有一比丘,名曰馬鳴,善說法要,降伏一切諸外道輩。”
隋費長房所撰的《曆代叁寶記》卷一中說:“馬鳴是佛滅度後叁百年的人。”(大正藏49~28下)
唐實叉難陀所譯的《大乘起信論》其中也說到:“佛滅度後五百余年,有鳴菩薩出興于世。”(大正藏32~583中)
元魏吉迦夜與昙曜共譯的《付法藏因緣傳》卷五(大正藏50~317上)和後秦鸠摩羅什譯的《馬鳴菩薩傳》(大正藏50~183上~184上)都說馬鳴是和迦膩色迦王同時代的人。然而,關于迦膩色迦王的年代,在佛教文獻中說法也不一致,有的說爲公元十年至四十年間,還有的說爲約公元七十八年至一百二十年間,還有說爲公元一百四十四年至一百七十年間。因此一般說爲公元一、二世紀間,而馬鳴也就是公元一、二世紀時人。
西藏多羅那他所撰的《印度佛教史》(四川民族出版社,1988年3 月,張建木譯,96~107頁)中,曾說到印度龍樹再傳弟子名摩咥哩製吒(意爲母奴),亦號馬鳴。並撰有許多贊頌體著作,如《四百贊》、《一百五十贊》等,其中《一百五十贊》在印度很有名,現在還留存一些梵文片斷。這個馬鳴的弟子名小馬鳴,是印度中期大乘學者無著之師。此二馬鳴在世時間約爲公元四世紀,相當于佛滅度後八百余年以後的人。
經過近代學者研究,認爲中國漢地所傳的印度佛教史上的馬鳴,只能是龍樹以前的大乘佛教學者。因爲提到印度有六馬鳴之說的《釋摩诃衍論》,據考疑是古代朝鮮人的僞作,故無研考價值(參見《說一切有部爲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印順著,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十月正聞出版社302—304頁)。至于西藏傳說的摩咥哩製吒即是馬鳴的異名,這確實是提婆以後,無著以前的一位印度大乘佛教學者,但與中國漢地所傳的馬鳴顯然是兩個人。因此,馬鳴應該是公元一二世紀時的人,這一說法,已逐漸爲近代學者所信用。
另外,關于馬鳴究竟出身于哪個國家,佛教文獻中也有種種不同的記載:
據陳真谛所譯的《婆薮槃豆傳》(世親傳)說:“馬鳴菩薩是舍衛國娑枳多土人”。(大正50—189上)
隋費長房的《曆代叁寶記》卷一說馬鳴生于東天竺,屬婆羅門種姓。(大正49—28下)
南宋志磐所著的《佛祖統記》卷五說馬鳴生于東天竺桑岐多國,早年遊化于華氏城。(大正49—173下)
元念常撰的《佛祖曆代通載》卷四(大正49—502上)和北宋契嵩著的《傳法宗記》卷叁(大正51—725下),其中均說馬鳴菩薩是印度波羅奈斯人。
後秦鸠摩羅什譯的《馬鳴菩薩傳》說馬鳴是中天竺人,後到北天竺小月氏國弘揚佛教。(大正50—183)
由于佛教文獻中記載馬鳴出生地點有所不同,因而導致後世學者對此常有爭議。但《馬鳴菩薩傳》和《付法因緣傳》均認爲馬鳴應出生于中天竺舍衛國(在今印度西北部拉普地河岸)婆枳多(摩揭陀)城,原是外道沙門,世智辨聰,特長論議。曾遊曆各地與人辨論,無能勝者。據說他當衆宣稱,如果不能與他辨論,就不准爲比丘受人供養。後有脅尊者從北天竺來,和他進行辯論得勝,因此禮脅尊者爲師而歸信佛教。他生性酷愛文學,並擅長音樂,博通衆經,明達內外。後到北天竺廣宣佛法,深受迦膩色迦王的尊敬,人們尊稱他爲“功德日”。他在宣揚佛法時,據稱連馬都垂淚而聽,故名之爲“馬鳴”。(《馬鳴菩薩傳》,羅什譯,大正50—184上)又據《婆薮槃豆法師傳》的記載,馬鳴還曾被邀請參加在罽賓國(今克什米爾)舉行的《大毗婆娑論》結集大會,擔任著文,並依會議所研定的義理解釋“八結”(即“八犍度”)經十二年,編纂成《大毗婆娑論》凡百萬偈。(大正50—189上)
本論的譯者
本論現有兩種譯本,一爲梁真谛所譯,簡稱“梁譯本”,一爲唐實叉難陀所譯,簡稱“唐譯本”。下面我們簡要地介紹一下兩位譯者的生平事迹。
真谛的生平事迹。
真谛(499—569年)音譯“波羅末陀”,亦名“拘羅那陀”或“拘那羅陀”,意譯“親依”或“家依”。是中國佛教四大譯經家之一,原爲西印度優禅尼婆羅門族,少時博訪衆師,學通內外,尤精大乘之學。後遊曆諸國,到扶南國(今柬埔寨)時,適梁武帝派直後(官名)張汜等送扶國的使者返國,並訪請高僧大德及大乘經論,因而被推薦來中國。他帶經論梵本二百四十夾,于梁中大同元年(546年)八月到達南海(今廣州),旋即北上,途經二年,于太清二年(548年)八月始達建業(今南京),深得梁武帝的禮敬,使住寶雲殿。本欲翻譯經論,因逢侯景之亂,不果所願,乃離建業,于太清四年(550年)到達富春(今浙江省富陽縣),富春縣令陸元哲迎住私宅,爲之招集沙門寶瓊等二十余人,布置譯場,請他翻譯。先譯出《十七地論》,得五卷而止,後又譯《中論》、《如實論》,《叁界分別論》等各一卷,不久因世亂中止。大寶叁年(552年)應侯景之請返回建業,住于臺城。旋侯景兵敗東遁,梁元帝在江陵即位,改元承聖,建業局勢漸平靜,真谛即遷住正觀寺,與願禅師等二十余人,翻譯《金光明經》。此後因戰亂頻繁,而遊曆諸方,後到廣州製止寺,應其門下慧恺等之請,爲譯《大乘唯識論》(即《二十唯識》)一卷,《攝大乘論》叁卷,同時撰《攝大乘論義疏》八卷,前後二年方畢。陳天嘉五年(564年),他擬還本國,爲廣州剌史歐陽顔父子所挽留,並應慧恺、僧忍之請,譯出《俱舍論》二十卷。時僧宗、慧恺等擬請他去建業,因受當地人反對而未果,後于陳太建元年(569年)病卒。
關于真谛翻譯《大乘起信論》的時間和地點在文獻中則有各自不同的記載。如:
隋費長房《曆代叁寶記》卷十一載,《大乘起信論》一卷,真谛于梁太清四年(550年)在富春陸元哲宅出。(大正49—99上)
唐智升的《開元釋教錄》卷六載,《大乘起信論》一卷,真谛于梁承聖二年(553)癸酉九月十日,在衡(衢字之誤)州始興郡建興寺出。(大正55—538中)
梁譯《大乘起信論》智恺序說,真谛于大梁承聖叁年(554)歲次癸酉九月十日,于衡州始興郡建興寺譯出,首尾二年方訖。(大正32—575上中)
唐法藏的《大乘起信論義記》卷一說,真谛以梁太清二年,訖承聖叁年歲次甲戌,于正觀寺等,譯出《金光明經》、《彌勒下生經》、《大乘起信論》等,總一十一部,合二十卷。(大正44—246上)
正是由于佛教典籍中關于此論翻譯的時間和地點記載有所不同,因此有人懷疑《大乘起信論》並非真谛所譯。而相信《大乘起信論》是真谛譯的,則大都依據法藏的《大乘起信論義訣》所說,認爲是真谛于梁承聖叁年在衡州建興寺所譯。
實叉難陀的生平事迹。
實叉難陀(652—712年),亦譯“施乞叉難陀”,意譯“學喜”。于阗(今新疆和田一帶)人,自幼聰穎,學通內外。武周時,武則天派人至于阗求取完備的《華嚴經》梵本,並聘請譯人。實叉難陀應聘攜帶《華嚴經》梵本,來到洛陽,于證聖元年(695年)在大遍空寺同菩提流支、義淨、複禮、法藏等,重新翻譯《華嚴》,聖曆二年(699年)在佛授記寺翻譯完畢,是爲唐譯八十卷《華嚴經》,世稱《華嚴經》新譯。久視二年(700年),他奉武則天诏在穎川(今河南許昌)叁陽宮譯《大乘入楞伽經》。後又在長安清禅寺和洛陽佛授記寺譯《文殊師利授記經》等,長安四年(704年),以母老求歸,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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