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動;從滅與無來看它,即是靜。即生即滅,即有即無,即極動而極靜,即新新不住而法法不失。如《肇論》中說:“放光雲:法無去來,無動轉者。尋夫不動之作,豈釋動以求靜。不釋動以求靜,故雖靜而不離動。”[18]這裏僧肇引用《放光般若經》而闡發運動與靜止的辯證關系。即萬事萬物原來是沒有去來的,它的本體是沒有運動和變化的。事物的寂靜之理,是不能離開運動去追求寂靜的,而只能從事物的運動變化中去尋求寂靜。求寂靜于變化之中,所以萬事萬物雖是運動不息的,卻同時是寂靜不動的;不離開運動去尋求寂靜,所以雖是寂靜的事物,卻于靜止之中,同時在在變動著。運動和靜止同爲一體,而體用各殊,互不質礙。這便是即動即靜的運動觀。
(四).觀去來品
《觀去來品》是龍樹大師的《中論》的第二品。因爲它有破邪顯正的功用,所以又叫《破去來品》。所謂去來,即宇宙萬事萬物運動變化的一種相狀,是八種倒見的末二位。所謂八倒,即生滅、常斷、一異、來去。我人因執迷于世間表相的幻境中,認虛爲實,認假成真,以錯誤的主觀我見,把宇宙萬物強行劃分爲二元的世界。這八種倒見只是相對世界觀的大致,它代表著一切相待和矛盾的認識觀,故中論列出大概,一一破除它。
本品可分爲叁門:一、叁時門。二、同異門。叁、定不定門。叁時門中,又有以時間分類的觀去、觀發、觀住叁門。去,是運動的具體過程;發,是從靜到動的那一刹那,或最原初的運動;住,便是與運動相對的靜止。發是由靜極而動,去是即靜之動,住是由動而靜。叁者互爲因果,動靜相待,由動而靜,由靜而動,動靜無礙,即是不違性空的無常。同異門是論述運動諸緣的協調統一與差別的,如去者、去法、去處等的區別與它們的辯證關系。定不定門破執定執有,對運動諸要素的誰爲第一性、誰爲決定的存在、誰爲非決定的存在、或亦定亦不定的存在等論調,都給予了嚴厲的破斥。因此,若定要執動或執靜,乃至去者、去法、去處等,都不是無所得中道正觀的見解,從而一一予以否定。甚而包括不定的相對主義,以及對“什麼都要破”等的執著,都在破除之例了。
中觀學派的運動觀
中觀學派的運動觀,通過對運動的剖析,以及對運動諸要素的區別與統一的辯解,對運動要素誰爲第一性的分析,和運動與靜止的辯證關系等論題的討論,得出了運動的普遍聯系規律。指出運動諸緣是對立統一的,是沒有自性的,是空無所有的。並以這種緣生的運動觀,去除人們心中深沈的關于動靜等妄想與執著,以使人們更深入地認識宇宙的本體,達到認知我人的本來面目——覺性的目的,以啓迪人生智慧,趣向不二法門,成就人生之終極價值。
總之,中觀學派的運動觀對動的破斥,並不是爲否定而否定,而是爲了破除我們心中的錯誤見解——對法的妄執,爲了說明宇宙萬物運動變化的真相,爲了讓人們在無常的變遷中,把握生命的當下時光,從因地上下手,去發掘有情界的生命潛能,使之現實化,完成圓滿無暇的人格或崇高的道德品質。
緣起的運動觀
《中論·觀去來品》是對去來相的深入分析以說明運動的緣起無自性的。文中先以“去”爲切入點,說明去相是沒有自性的。既然破了“去”,與之相對應的“來”也就不攻自破了。如是以至于所有的倒見,均不能成立。故文中說:“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去。能說是因緣,善滅諸戲論。”[19]這是一種否定性的思惟。八不,表執于二邊、有違中道正觀的一切妄想戲論,皆不能成立。這種否定性的思維,是爲了揭示宇宙緣起性空的真相而設立,是爲了破除一切妄想與戲論,而不是僅僅爲否定而否定。
文中對“去”(即運動)詳盡地分析,原來它是由運動的名言概念(去)。運動者(去者)、運動的具體行爲過程(去法、去業)、運動所涉入的時間(發、去時)、運動所涉入的空間(去處)等一系列綜合因素構成,才稱之爲運動(去)。而且,這此要素中的每一位都占有重要的位置,都是運動的構件之一,若缺少其中任何一個因素,“運動”便不能成立。那麼,執著于“運動”爲實有、永恒的觀念,或執于運動某一要素爲常、爲第一性的觀念,就構成了阻礙我們進一步認識宇宙運動真相的倒見,是值得批判的。
縱觀運動,其時間相表現爲叁世(叁分法),即過去時、現在時、將來時的運動(已去、去時、未去);橫觀運動,其空間相表現爲叁個區域,即已涉入的空間(已去處)、正涉入的空間(動處)、未涉入的空間(未去處);從運動的過程觀察,與動相對的狀態是“靜”,由靜而動謂之“發”,正在運動謂之“去”,由動到靜謂之“住”,這樣就形成圖示:靜→發→去→住→靜;從運動的屬性來分析,應有時間性的運動(去時去)、運動者的運動(去者去)、具體性的運動(去法去)、運動概念性的運動(去去)、非運動的運動(非去去)等。上述因素並不是零零總總簡單地拼湊在一起,這便是其辯證統一的問題。
首先,應辯析運動的相續性(行)和間斷性(止)的關系。運動有間斷性,運動才能被認識、被測度;運動有相續性,運動諸因素才能有機地協調統一,互相依存而成爲完整有序的運動,而不是運動的零部件鋪。若過分誇大運動的相續性或間斷性,就會産生根本性的認知誤區。如肯定相續性,便肯定了運動的永恒性。繼而,運動就成了常住不滅的真實存在,如上帝般的至尊。若肯定了間斷性的實在,便會以爲運動只是短暫的、從屬的,而靜止才是永生的,才是宇宙的主宰。其實二者都否定了人的主觀能動性,有情界積極的努力就沒有了意義,因而會形成諸如高犯罪率等反倫理道德的價值觀念。中觀學派巧妙地用否定性的思維,對運動、靜止進行了剖析,指出了相續性的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就避免了常人易犯的錯誤。
在運動諸要素之中,還有主、客體關系,也非常重要。運動的主體,當是運動者(去者)。運動客體則是運動的法則、行爲、方法等(去法、去業),如具體用什麼方式的運動,直線的、圓形的運動等。這二者不可混淆,也不能斷然分離。因爲主、客體是相因相待的一對哲學範疇。沒有主體,就沒有客體;沒有客體,也不成其爲主體。主體是客體的主體,客體是主體的客體。如運動者因爲有運動的作業才名運運者,運動的具體過程(去法)也是因爲運動者的作業才名爲去法。
運動之可分與不可分割的關系,在《觀去來品》中稱之“一異門”。所謂一,即是運動諸因素的協調統一;所謂異,是運動的主客體等因素的區別性。一異門,表明了運動的多種因素的可區分又不可分割的性質,而不能偏向二邊之見。如認爲運動是諸因素的混一,是不可分割的混沌整體。那麼,運動便不能被測量、理解,更不能被認知,被陳述,只能被感覺或生活在其中,成爲運動不可知論者,如柏格森(Bergson)式混一的運動觀[20]。若堅持運動的諸因素是異的論調,則造成人(運動者)法(運動的具體行爲)分離,造成主客體等要素分崩離析互不關聯,並且互爲質礙,或者互不相幹了。例如就形成了有離開運動的運動,或沒有運動者的運動的說法。當然這種理論是要受到中觀學派的批判的。
中觀學派的這種普遍聯系律的運動觀,現代物理學已證實了它的正確性。1905年愛因斯坦建立了狹義相對論,從理論上揭示了宇宙的相對性,發現了時間間隔和空間距離均與觀察者的運動速度有關,從而得到了有關時間和物質運動不可分離性的數學表述。德國數學家H.闵可夫斯基發展了相對論的數學理論,他引入虛坐標u=ict,代替通常的時間t,使時間坐標與空間坐標在洛倫茲群中形式上完全等價。這就從數學上嚴格地表達了空間、時間的可區分而又不可分割的性質。[21]
華嚴學在形容法界諸法的密切關系時,很恰當地運用“帝網”(因陀羅網)來說明宇宙萬物這種相生相待、互惠互存的境界。與《觀去來品》中的運動理念多相吻合。要破除這種人爲的概念羅網時,從一處下手,一處破,則處處破。這便是中觀學派的風格。
爲了進一步闡述中觀學派的緣起運動觀,今依《觀去來品》中所列諸緣,一一闡明如下:
1.運動的時間性
春秋交替,日月飛逝,生老病死,這些自然變化,即爲運動時間性的表現。首先,運動與時間雖然關系密切,但切不可混同。運動是運動,時間是時間。然而運動與時間又是相互依存的。時間因有運動、變化,才顯現出時間;運動因爲有時間屬性,有先後的次第變化,才能稱其爲運動。運動離不開時間而運動,時間沒有運動便不成爲時間。故論中說:“雲何于去時,而當有去法?若離于去法,去時不可得。”[22]若一定要把運動的時間(去者)和運動的具體行爲(去法)分開,勢必造成一次運動有“二種去”的後果。即“一謂爲去時,二謂去時去。”[23]既然形成雙重的運動局面,必定應有兩個運動者(二去者)的錯誤推論。再以二去者的兩重運動推而廣之,則至無窮。這顯然是錯誤的,既然去者不成,去法也是不能單獨存在的。
文中觀察運動的時間,應當有叁時(叁分法,吉藏大師說叁時有叁:一、叁劫,二、叁世,叁、叁念,今從後立名),即已去、未去、去時。尋覓這假定的叁時之中,運動了不可得。故雲:“已去無有去,未去亦無去。離已去未去,去時亦無去。”[24]既然運動已經完成,現在自然是沒有運動的。未來的運動尚未有所作業,自然也是沒有運動的。而現在的運動是在過去時和將來時這間的一刹那,屬于過未二時,那麼,現在的運動也是不能存在的。有人會說,在叁時中,沒有實在的運動,那麼,正在運動的時間運動總對吧?其實,去時和去法是相互生存的,若離開了去法,哪裏還有什麼運動的時間呢?論中針對執于去時去而說:“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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