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法華信仰與普賢感應
徐文明
普賢菩薩是佛教信仰世界中地位很高的一位大菩薩,以行願而著稱。隨著佛教在中國的不斷發展,普賢與中國文化的關系越來越密切,成爲中國人精神世界的重要支柱。普賢崇拜與《法華經》信仰具有密切的關系,這一現象值得探討。
《法華經》有《普賢菩薩勸發品》,其中稱:
普賢菩薩白佛言:“世尊,于後五百歲,濁惡世中,其有受持是經典者,我當守護,除其衰患,令得安隱,使無伺求,得其便者。若魔若魔子,若魔女若魔民,若爲魔所著者,若夜叉,若羅刹,若鸠槃茶,若毗舍閹,若吉遮,若富單那,若韋陀羅等,諸惱人者,皆不得便。是人若行若立,讀誦此經,我爾時乘六牙白象王,與大菩薩衆,俱詣其所,而自現身,供養守護,安慰其心,亦爲供養《法華經》故。是人若坐,思惟此經,爾時我複乘白象王,現其人前。其人若于《法華經》,有所忘失,一句一偈,我當教之,與共讀誦,還令通利。爾時受持讀誦《法華經》者,得見我身,甚大歡喜,轉複精進。以見我故,即得叁昧,及陀羅尼,名爲旋陀羅尼,百千萬億旋陀羅尼,法音方便陀羅尼,得如是等陀羅尼。世尊,若後世後五百歲,濁惡世中,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求索者,受持者,讀誦者,書寫者,欲修習是《法華經》,于叁七日中,應一心精進。滿叁七日已,我當乘六牙白象,與無量菩薩,而自圍繞,以一切衆生所喜見身,現其人前,而爲說法,示教利喜,亦複與其陀羅尼咒。得是陀羅尼故,無有非人能破壞者,亦不爲女人之所惑亂。我身亦自,常護是人。”
如此普賢菩薩是《法華經》流通的護法菩薩,對于一切受持、讀誦、書寫、思維是經者,他都會予以幫助、護持。同時,一切持誦修行此經者,都會有種種功德,而這些也都與普賢有關:
世尊,若有菩薩,聞是陀羅尼者,當知普賢神通之力。若《法華經》,行閻浮提,有受持者,應作此念:皆是普賢威神之力。若有受持、讀誦、正憶念、解其義趣,如說修行,當知是人,行普賢行,于無量無邊諸佛所,深種善根,爲諸如來,手摩其頭。若但書寫,是人命終,當生忉利天上。是時八萬四千天女,作衆伎樂,而來迎之。其人即著七寶冠,于婇女中,娛樂快樂。何況受持、讀誦、正憶念、解其義趣、如說修行!若有人受持讀誦,解其義趣,是人命終,爲千佛授手,令不恐怖,不墮惡趣,即往兜率天上,彌勒菩薩所。彌勒菩薩,有叁十二相,大菩薩衆,所共圍繞,有百千萬億天女眷屬,而于中生。有如是等功德利益,是故智者,應當一心自書,若使人書,受持、讀誦、正憶念,如說修行。世尊,我今以神通力故,守護是經。于如來滅後,閻浮提內,廣令流布,使不斷絕。
由于普賢擔當了《法華經》流通的勸發者、守護者,因此隨著《法華經》的流行傳播,普賢的影響也越來越大。普賢也確實沒有失職,在《法華經》早期的流行過程中,經常可以看到他的影響和化迹。
一、南北朝初期羅什、慧遠等系對《法華經》和普賢信仰的弘揚
鸠摩羅什重譯《法華經》,與法護所譯《正法華經》有所不同。
據說對此羅什本人有所解釋,道是親受普賢夢中認可。據《法華傳記》卷二:
法華翻經後記四 釋僧肇記
弘始八年夏,天竺沙門叁藏法師耆婆鸠摩羅什,秦言童壽,于長安大寺草堂之中,與生、肇、融、睿等八百余人,四方義學英秀二千余人俱,再譯斯經,與衆詳究。什自執梵本,口譯秦語,姚興自執舊經,以相仇技定新文。文義俱通,妙理再中矣。興咨什曰:“君觀所譯二十八品,文義美明,宗體自彰。乍觀護經,以序品稱爲光瑞品,藥草喻品末益其半品,化城喻品題往古品,富樓那及法師初,增數紙文,阙略普門偈,囑累還結其終。未測旨歸,其事如何
”什曰:“善哉!明主續法燈長炎,曉暗夜迷景,自非發疑,誰明深旨
勘舊梵文,宛若斯。予昔在天竺國時,遍遊五竺,尋討大乘。從大師須利耶蘇摩,餐禀理味,殷勤付囑梵本,言:佛日西入,遺耀將及東北。茲典有緣于東北,汝慎傳弘。昔婆薮槃豆論師,製作優婆提舍,是其正本。莫取舍其句偈,莫取舍其真文。予匆匆忝餐受之,負笈來到。今所傳,良有所以。诠定宗旨,不同異途。呂恐聖旨,待冥可否。夢感遍吉稱可,深會佛旨,具爲釋義。”興主開朦,義學伏膺。舍舊本,玩新文,覆勘再授。今講肆次,略記由來。冀通方之後賢,不咎其差違。流行之處,必有感應矣。
這篇序文應爲後人僞作,茲不細述,但也至少出現在中唐以前,表明後人還是認爲羅什與普賢有關的。
鸠摩羅什對《法華經》的翻譯和研究對于此經在中國的廣泛流傳起了很大的作用,其門下弟子大多關注此經,成爲研究與弘傳此經的主要力量,是以南北朝時期持誦研究者大多屬于羅什一系。
據《法華傳記》卷四宋山陰法華山釋僧翼二十八:
釋僧翼,本吳興余抗人。少而信悟,早有絕塵之操。初出家止廬山寺,依慧遠修學,蔬素苦節,見重門人。晚適關中,複師羅什,經律數論,並皆參涉,又誦《法華》一部。以晉義熙十叁年,與同志昙學沙門,俱遊會稽,搜訪山水。至秦望西北,見五岫骈峰,有耆閹之狀,乃結草成庵,稱曰法華精舍。太守孟她,富人陳載,並傾心挹德,贊助成功。翼蔬食澗飲叁十余年,誦《法華》,功莫大。深夜有光明,乃是普賢,現其人前。以宋元嘉二十七年卒,春秋七十。立碑山寺,旌其遺德。
僧翼先師慧遠,後從羅什,遍涉經論,而又以持誦《法華》爲業。他于晉義熙十叁年與昙學來到杭州秦望山,見其五峰並聳,狀若靈鹫,便于此結庵,號爲“法華精舍”。又以誦經功大,感夜有光明,普賢現前。僧翼可謂羅什門下最早有記載的誦經有感者,不過普賢現前的記載唯見于《法華傳記》,不見于更早的《弘贊法華傳》和《高僧傳》。
又據《弘贊法華傳》卷六:
釋寶莊,或雲法莊,俗姓申,淮南人也。以晉泰元中,年始十歲,投廬山遠法師,爲弟子。少以苦節標名,元嘉初,止秣陵道場寺,業行精苦,常誦《法華》。每誦之時,恒淨衣別座,焚香合掌,注想靈山,然後徐發雅音,又盡文句。其諷詠將半,比房聞莊戶前,如有兵仗羽衛之聲,實天神來聽也。宋欠明初,卒于寺,春秋七十有六。
寶莊(約382—約457)爲慧遠門人,以誦經爲業,並且誦念之時,淨衣焚香,恭敬如儀,故誦經將半,有兵仗羽衛之聲,感得天神來聽。
據《弘贊法華傳》卷一《圖像第一》:
宋崇憲路昭太後,植因曠劫,俪極皇家,而幻夢尊貴,塵垢賝寶;思隆正化,摹寫法身。以大明四年,乃命白馬寺比丘昙標,造普賢菩薩像一軀,駕乘白象,六牙傭纖,七枝平滿。製度巨壯,镕式精嚴;鑄比煉銅,泥茲銑鋈。菩薩炳紫金之相,象王耀白銀之形。耀麗煌爍,狀若飛騰。實佛事之妙迹,塔廟之真規者也。而弘願不窮,修福無倦,到大明八年,又造普賢寺。
宋路太後于大明四年(460)命白馬寺比丘昙標造普賢像及所乘六牙白象之像,精銅所鑄,極爲壯麗。大明八年(464),又造普賢寺。惠詳認爲這與《法華》信仰有關。《高僧傳》卷七道溫傳對此也有記載:
路昭皇太後,大明四年十月八日造普賢像成,于中興禅房設齋。所請凡二百僧,列名同集,人數已定。于時寺既新構,嚴衛甚肅。忽有一僧,晚來就座,風容都雅,舉堂矚目。與齋主共語百余許言,忽不複見。檢問防門,鹹言不見出入,衆乃悟其神人。
路太後造像成功之後,在中興寺禅房設普賢齋供養。當時共請了二百僧人,名字人數都是固定的,各列座次,以當時的僧主道溫(約397—約465)爲齋主。轉經將半之時,忽然來了一位異僧,自稱“慧明”,並道來自“天安寺”,與齋主言語不久,忽然不見了。其時寺門防衛甚嚴,一問守門人,根本沒有見到中間有人出入,才知其爲神人。這位異僧有可能爲普賢的化身,也可能是他派來的神僧。
道溫十六從遠公受學,後遊長安,師從羅什,善大乘經,兼明數論,對《法華》應當有研究。他于大明中被敕爲都邑僧主,爲當時的佛教領袖。他參與並促成了路太後造像建寺,對于早期的普賢信仰的推廣有所貢獻。
路太後之後,又有慧基造普賢像,頗有靈應。
據《高僧傳》卷八慧基本傳:
基嘗夢見普賢,因請爲和上。及寺成之後,造普賢並六牙白象之形,即于寶林,設叁七齋忏,士庶鱗集,獻奉相仍。後周頤莅剡,請基講說。颥既素有學功,特深佛理,及見基訪核,日有新異。劉獻張融,並申以師禮,崇其義訓。司徒文宣王,欽風慕德,致書殷勤,訪以法華宗旨。基乃著《法華義疏》,凡有叁卷,及製門訓義序,叁十叁科,並略申方便旨趣,會通空有二言,及注《遺教》等,並行于世。
慧基(412—496)是早期《法華經》研究的重要人物,他師從祗洹慧義(372—444。)和僧伽跋摩等,並“遊曆講肆,備訪衆師。善《小品》、《法華》、《思益》、《維摩》、《金剛波若》、《勝鬘》等經,皆思探玄頤,鑒徹幽凝;提章比句,麗溢終古。”他在慧義人滅後,東行山陰,住法華寺,又于龜山造寶林精舍,夢見普賢菩薩,于是請普賢爲和尚,並在寺成之後造普賢像及六牙白象之形,還設普賢齋,行普賢忏,士庶雲集,奉獻相繼。他不僅生時夢見普賢,臨終還有靈應。“初基寢疾,弟子薨(夢)見梵僧數人,皆踞砌坐。問所從來,答雲:從大乘國來,奉迎基和上。後數日而亡,因窆于法華山南。”慧基對于《法華經》,可謂“解其義趣,如說修行”,其命終得升大乘國、涅檠鄉,正合其宜。
慧基弘傳《法華》,還可能受到祗洹前輩僧苞的影響。據《高僧傳》卷七:
釋僧苞,京兆人,少在關,受學什公。宋永初中,遊北徐,入黃山精舍。複造靜、定二師進業,仍于彼建叁七普賢齋忏。至十七日,有白鹄飛來,集普賢座前,至中行香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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